第1章
車禍失憶後,我忘記了顧長川,並且包養了一個貧困的男生。
男生性子溫吞,可隻要和他在一起,牽手、擁抱這些事就不需要我主動。
周圍的朋友見了,隻是笑笑:「大小姐,玩玩得了,別太過了。」
我託著腮,想了想,誠實道:「我認真的,我挺喜歡他的,到時候請你們喝喜酒。」
眾人臉色微僵。
當晚,有人坐了整晚的飛機,在連天的大雨裡敲響了我家的門——
那是七年未見,從未給我打過一次電話的顧長川。
1
雖然好朋友李筱月給我看過照片,但我是真的不記得顧長川了。
因此當我看見門外戴著黑色口罩,被雨淋湿的男人時,我不確定地問了這麼一句:「敲錯門了嗎?」
他沒應,黝黑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我看,周身氣質陰鸷冷漠。
加上他個子很高,壓迫感撲面而來。
我不自在地退了小半步。
「如果是找宋知願的話,他回學校了,你再聯系他吧。」
我正要把門關上,就聽見他嘲弄地笑了一聲:
「姜明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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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子逼我回來又裝作不認識我是什麼意思?」
微微發澀的嗓音,帶著無數克制又壓抑的情感。
我一怔,突然想起李筱月口中那個被我遺忘的人。
透過半掩的門,我盯著他被雨水洇湿的眉眼看了好久。
直到和照片裡少年的輪廓漸漸對上。
終於。
連天的大雨裡,我打開了門。
遲疑地喊出了那個陌生的名字——
「顧長川?」
2
由於缺失了記憶,我對於顧長川所有的了解,都來自李筱月。
性子肆意又張揚,是學校裡最耀眼的存在,學習不好,偶爾打架,但由於那張臉,他極其受女生的歡迎。
還有。
我特別喜歡他。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還忍不住推了推我:「話說,你倆我當初可是特別看好的。」
「我早戀嗎?」
「嗯,也不是,雖然你倆沒確定關系,但是也差不多了,就是到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程度。」
我「哦」了一聲,繼續問:「那然後呢?」
「然後你倆吵架了,接著顧長川他爸媽離婚,他就一聲不吭地跟著他媽媽出國了,你倆就 BE 了。」
雖然最後幾個字她用了痛心疾首的語氣,但我依舊沒什麼感覺。
李筱月看著我眉毛都沒動一下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不問問你們為什麼吵架嗎?」
「為什麼呢?」我順著她的話問。
「我也不知道。」她十分老實,「你沒告訴過我。」
我:「……」
如果按李筱月說的,那我和顧長川也差不多是前任的關系了。
雖然我不知道對待前任的正確態度是什麼,但一定不是我這樣的。
自己開車回了老宅,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裡,叫王媽接待一下。
3
宋知願的事情我爸媽很早就知道了。
他們表面恩愛,但私下也是各玩各的,對於包養這種事見怪不怪。
因此知道聚會上的事情後,他們也隻是提點了我幾句,叫我注意點分寸。
晚上回來的時候,王媽說顧長川連姜糖水都沒喝,就又冒著雨走了。
「那他有說什麼嗎?」
「沒有。」王媽搖頭。
我沒糾結這件事,徑直上了二樓。
臥室裡很安靜。
男生穿著簡單的白 T,修長白皙的手指端著玻璃杯,眼神落在電腦屏幕上。
我偷偷摸摸地走進去,正準備嚇他一跳。
可下一秒,他就偏了頭,把我抓個正著。
我的動作頓住。
目光相接。
我先發制人:「你為什麼不配合?」
他想了想,認命地轉頭:「好吧。」
我躡手躡腳地繼續前進,直到站到他的身後。
「宋知願!」
他十分配合地「啊」了一聲,甚至還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我笑眼彎彎地把手裡的盒子放到他的懷裡:「還挺上道,獎勵你。」
「這是什麼?」
「給你買的西裝,去換了給我看看。」
宋知願衣櫃裡幾乎所有衣服都是我買的,他那張臉無論怎麼搭配都好看。
這個換裝遊戲我玩得不亦樂乎。
盡管他的頭發還是凌亂的。
但純白色的西裝,剪裁得體,還是襯得他的身形修長,斯文又儒雅。
「宋知願!你真的很適合白色的西裝!」
我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把手邊的金邊眼鏡雙手遞上。
他戴上眼鏡,提醒道:「明初,你不用給我買新的,我已經有很多套西裝了。」
「這套好看。
「正好你過兩天論文答辯,你到時候穿,你開發的遊戲那麼厲害,人長得又那麼帥,到時候肯定迷倒一大片。」
他側身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又看了看滿臉歡喜的我,唇邊也跟著彎出弧度,應了個「好」。
「答辯完你沒什麼事吧?」
「有個聚會。」他頓了頓,「但是可以推。」
「那和我去看賽車唄,我好久沒去了。」
甚至不用我解釋或者說些別的話,他就答應了下來。
他好像永遠都是這樣,我問什麼他都說,我說什麼他都好。
我問過他,他一本正經地說這是他作為小情人的自我修養。
4
九月秋高氣爽。
半山腰的這場賽車隻是富家子弟們的娛樂賽,很多熟悉的面孔都來了。
平常我去一些聚會也會帶上宋知願,他們都沒什麼反應,好像所有人都默認我是玩玩而已。
但是今天,他們看見我旁邊的宋知願卻眼神稍頓,而後開始竊竊私語。
「好像聽說今天顧長川也來了,修羅場哇!」
「感覺也不算,顧長川分分鍾碾壓這小子好吧,雖然他走了七年,但是這青梅竹馬的感情呢,肯定深得很。」
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落到我的耳朵裡。
我下意識偏頭去看宋知願。
他沒什麼反應,像是沒在聽,垂著薄薄的眼皮,安靜地牽著我的手。
於是我就放心下來了。
雖然不是專業賽事,但我看得還是很投入,喊得嗓子都幹了。
宋知願適時遞水給我潤嗓子。
直到賽事結束,旁邊還有幾輛跑車。
這群人似乎準備去飆車,副駕駛座都坐著漂亮的女孩子。
有人過來問我要不要一起,我擺手拒絕。
宋知願就靜靜地待在不遠處等我。
忽然。
引擎轟鳴聲響起,有人啟動了車子。
我下意識偏頭去看。
紅色的跑車,像被激怒的猛獸,以 180 邁的速度直奔宋知願。
遠光燈刺眼至極,他抬手擋了擋。
周圍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我靠,那不是顧長川的車嗎?我靠!」
「這一回來就幹這麼猛嗎?可問題是這距離太近了,會撞成殘廢吧?」
「賠點錢就擺平了。」
我的瞳孔驟縮,腦子嗡嗡嗡地響,甚至來不及作出反應。
下一秒,風聲呼嘯而過,輪胎和地面狠狠摩擦,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車子從宋知願身邊差之毫釐地擦了過去。
像極了挑釁。
「宋知願!」
顫抖的聲音被風聲模糊。
所有事情都隻發生在一瞬間。
我腳步慌亂地朝他跑過去。
車門打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從車上下來,半倚在車身上,眉眼間帶了幾分的玩味,居高臨下地欣賞著面前人的狼狽。
「怎麼,這麼不堪一擊。」他嗤笑一聲,嘲弄的眼神明晃晃地落到我身上,「看來,姜大小姐的眼光不怎麼好。」
他刻意用了這種有距離的稱呼。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清顧長川的長相,他生了張攻擊性很強的臉,五官立體冷沉,薄薄的眼皮下壓的時候,有種天然的強勢和不可觸犯。
看著就讓人不敢接近。
但是這個時候我什麼都管不了了。
所幸宋知願隻是擦破了手,我扶著他站了起來,氣得半死:「顧長川!你是不是有病!給他道歉!」
顧長川無所謂地聳聳肩,笑著:「一個玩物而已,費得著生這麼大氣?」
「你道不道歉!」我氣得冒火。
他環抱著手臂,噙著笑,依舊優哉遊哉地看我:「跟一個玩物道歉?姜大小姐別不是在……」
「男朋友!」我打斷了他。
他敲手臂的手指停了,臉上的笑淡了幾分。
「現在立刻,和我男朋友道歉。」我深深吐出一口氣,極認真地盯著他。
「姜明初。」他褪了那份笑意,「別玩太過。」
「你別太有病。」
我不想和他糾纏,扔下這最後一句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拉著宋知願轉身就走。
身後,男人的眸色加深,臉色逐漸陰沉,繃著臉吼了一句:「都他媽看什麼看!」
周圍看熱鬧的人唏噓散去。
5
雖然隻是擦傷,但我還是堅持帶宋知願去了醫院。
醫生開了點藥,叫他按時擦。
我繳費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坐在椅子上,抿著淺色的唇,半闔著眼睛。
從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卷翹的睫毛,以及燈光在他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
我頓時鼻子有些酸,叫他:「宋知願。」
他睜開眼,偏頭。
醫院的這條長廊很靜,空氣間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頂燈明亮又刺眼。
深夜的涼意無孔不入。
對視間,他先伸手來拉我。
我吸了吸鼻子,在他旁邊坐下,憤憤道:「早知道顧長川那個傻逼在,我就應該早早帶你離開的,瑪德,我就沒見過那麼傻逼的人,他之前一直待在國外,你沒見過他也正常。」
他默了默,然後坦誠道:「我見過他。」
我一怔:「什麼時候?」
「就那天下雨,我從學校折返回來拿資料。」
「那他沒對你做什麼吧?」
他近距離地盯著我看了會,喉結上下輕滾,吐出兩個字:「沒有。」
「我不信,肯定有!快點說!」我不依不饒。
他看了我一眼,慢吞吞地搪塞道:「我忘記了。」
「……」
6
賽車場的這件事不知道怎麼又傳到我爸媽的耳朵裡了。
他們再次打電話過來告誡我:「明初,你玩可以,但不能帶到明面上,家裡的生意也不好做,將來還要靠你們聯姻,你這樣約等於自降身價,為了一個小白臉不惜和人撕破臉面,這說出去我們姜家的臉往哪擱?」
宋知願打開臥室門,看見正在打電話的我,又自覺地退了出去。
我收緊手指,壓低聲音對電話那端道:「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聽見我妥協的語氣,他們也緩了聲:「別總是盯著這一個不放,他在你身邊也待了三年,也該換換了,接觸得多了,就會發現他們的本質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錢討你歡心,玩玩就行了,別陷進去。」
「嗯,好。」
「聽說顧家那個兒子回來了,他媽媽在歐洲的生意做得挺好的,我記得你們以前關系挺好的,和他聯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要不這樣,你們周末抽時間見見?」
「他不行。」
「明初。」那邊的語氣明顯嚴肅了起來,「別鬧小孩子脾氣。」
城市的霓虹燈火璀璨而紛亂,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閃爍著紅綠燈。
我垂下頭,扣弄著窗沿,覺得眼眶有些酸澀。
他們永遠這樣,明面上在給我自由,但又必須給我戴上枷鎖。
他們把籠子打造得很大,但這還是籠子。
包養宋知願隻是意外。
但喜歡上宋知願,是我對於打破牢籠的一次嘗試。
電話的最後,他們像是還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卡先停了,你趁早把那姓宋的打發走,等你處理好這件事,我們再給你恢復。」
掛掉電話,我看著窗外黑色寂寥的夜色發了好久呆。
客廳隻開了一盞落地燈。
宋知願陷在柔軟的沙發裡,微微垂著眼,專注地打著遊戲。
暖黃的光暈落在他的碎發上,眼角眉梢都被光柔和得不像話。
他打遊戲很安靜,從來不會情緒失控,偶爾隻會吐出一兩個字。
「哦。
「菜。」
我紅著眼眶,走到他面前,抬起腿,自顧自地上了沙發,然後撥開他玩遊戲的手,安安靜靜地跨坐在他的懷裡,把腦袋埋進他的脖頸間。
直到熟悉的雪松香將我完全包裹,我才漸漸放松下來。
「怎麼了?」他被我擋住了視線,一手搭在我的後腰上,停止了遊戲操作,垂著眼看我。
我悶著頭沒答話。
倒是遊戲裡的隊友接話了:
「啊,沒怎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