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周清南:“我。”
程菲:“……”
有嗎?
她以前說過他自戀?不記得了。
程菲尷了個尬,被噎得失語,杵在原地半天不知道說什麼。這時又看見周清南轉過身,邁著步子走開了
“你去哪兒?你身上還有傷!”程菲憂心忡忡地快步追上,跟在周清南背後念叨,“本來人的很多活動都倚賴腰腹的核心力量,你傷在腹部,隨便動一下都可能會牽扯到傷口,快躺回床上休息去。”
周清南聽著小唐僧似的碎碎念,驀地步子一停,側過頭來。
“……”大佬的眼神殺,嘎嘎亂殺,刀刀致命。
程菲立刻原地立正。
“我現在要去放水。”周清南淡淡地說,“一起?”
程菲大腦卡了半秒殼,一時沒理解到大佬高深莫測的隱喻,茫然接話:“放水洗澡?可是你都受傷了,在傷口結痂之前不能碰水吧。”
周清南:“尿尿。”
程菲:“……”
周清南神色涼涼,“跟著來不?”
程菲窘,耳根滾燙地朝他擠出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說:“不了。”
得到這個答案,周清南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走進了主臥內的洗手間,順便一反手,將門給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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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菲站在原地撓了撓頭,心想:周小蝶小朋友打電話叫她過來江湖救急,要她送周清南去醫院,可剛才她軟磨硬泡大半天,嘴皮子都快說破,人單身老爹就是不願意纡尊降貴往醫院去,她有什麼辦法?總不可能一棍子給他敲暈,然後拿麻袋把人一裝扛過去吧?
而且……
進來了大半天,也沒見到周小蝶人。
剛才程菲進門之後沒有看見周小蝶,想著周清南受傷發燒,小朋友八成是被陸巖帶出去吃晚飯什麼的了,倒也沒多擔心。
這會兒闲下來,便想給小蝶打個電話,跟小姑娘說一下目前的情況——不是姐姐不幫你,是你爹真的油鹽不進無法溝通。
琢磨著,程菲從牛仔褲的褲兜裡重新摸出手機,翻找出之前的通話記錄,點了下撥號鍵。
嘟嘟幾聲過去,沒等電話被接聽,一陣腳步聲兀然從主臥外傳來。
“……”聽見外頭的動靜,程菲瞬間警覺起來。
按照那些經典警匪片的套路,黒幫大佬受傷的劇情之後,緊跟著的就是仇家上門尋仇砍大佬全家這種橋段。
難道真的有仇家找上了門?
她不會那麼倒霉吧……
程菲思索著,背後汗毛一根根地倒豎起來,咕咚咽了口唾沫。將手機重新往包裡一塞,壓著步子、躡手躡腳地向房門走去。
趴在門板背後,透過縫隙往外瞧,看見一雙淺灰色的公主小皮鞋,鞋面綁帶上還各有一朵蝴蝶結,小巧可愛,圓嘟嘟的。
看見這雙鞋,程菲懸著的心驟然一松,當即推開門走出去,笑盈盈地說道:“小蝶你回來了呀?”
“姐姐!”周小蝶懷裡抱著她從不離手的洋娃娃,一蹦一跳地朝程菲小跑過來,雪膚明眸,笑容無邪,像個跌落人間的小天使。
周小蝶一下撲進程菲懷裡。她抱住程菲纖細的腰身抬起腦袋,撲閃著一雙大眼睛看程菲,忽然又往程菲背後的主臥看了眼,小聲詢問:“你見到我爸爸了嗎?”
程菲捏了捏周小蝶肉嘟嘟的小臉蛋,蹲下來抱住軟綿綿的小姑娘,輕聲說:“見到了。你爸爸確實生病了,而且病得有點嚴重。”
“啊?”周小蝶一雙小眉毛瞬間擰起來,小手抓住程菲的胳膊左右搖晃,“那姐姐你怎麼沒有把我爸爸送去醫院呢?”
程菲無奈地嘆氣,說:“不是我不想送,是你爸爸怎麼都不願意去,他想在家休養。”
周小蝶滿臉都是擔心,晶亮的眼眸裡說著說著就泛起了淚光,期期艾艾:“那爸爸會不會死掉呀?”
“……目前看來不會。”程菲心軟,趕緊摸著小丫頭的腦袋安慰她,“你爸爸那麼那麼壯一大隻,身體底子還是很好的,不會那麼容易死掉。”
聽見這話,周小蝶像是稍微放寬心,沒那麼怕了。她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淚花,應程菲:“好吧。”
面對可愛的小朋友,程菲臉上的笑容就沒褪過,依然笑意溫柔:“對了小蝶,你剛才去哪裡了呀?”
周小蝶嗓音清脆而稚氣,也笑著回答程菲:“出去吃飯了呀。”
“你一個人嗎?”程菲詫異。
“我和陸巖叔叔呀!”說著,周小蝶揚著燦爛笑顏一揮胳膊,指向了自己身後。
程菲回過頭,順著周小蝶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一道高大偉岸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她和小朋友身後,斜倚著木紋牆站著,悄無聲息,神色冷漠,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什麼東西。
陸巖和周小蝶回來之後也沒開燈,客廳裡光線依然很暗,程菲第一眼並沒有看清陸巖手上拿的是什麼。
她也沒過多在意,隻是朝陸巖友好地笑了笑,抬手揮揮:“嗨。”
陸巖的刀疤臉上仍舊掛著萬年不變的冷厲,看她一眼,面無表情地回應:“嗨。”
“……”
程菲覺得這位刀疤哥還真不愧是周清南座下的第一小老弟,行事風格和他家大佬如出一轍,都是朵特立獨行不走尋常路的奇葩。
陸巖五官其實很周正,但他周身氣場兇悍,屬於那種在現實生活中遇到了,正常人連多看兩眼都怕被他拎起來暴揍的面相。
程菲怵他得很,但覺得遇都遇上了,就這麼幹站著不吭聲也不是個辦法,於是清了清嗓子,又笑著隨口說:“你剛才帶小蝶去吃飯了嗎?”
陸巖:“嗯。”
程菲:“吃的什麼呀?”
陸巖:“西餐廳的兒童套餐。”
“好吃嗎?”沒話找話進行中。
陸巖明顯是沒料到她會接著出這麼一個問題,靜默半秒,然後便看了眼程菲身旁的周小蝶,語調冷冰冰地問:“好吃嗎?”
周小蝶:“……”
周小蝶也是服了這兩個老六,強忍住內心的無語,笑眯眯地回答:“好吃呀。”
一段極其沒營養的對話結束,程菲自己都被尬住了,眼風暗搓搓往自己背後方向掃了眼,隻見主衛的那件黑色玻璃門依然緊閉,一點動靜都沒有。
程菲不禁皺了下眉。
心想:那位大佬怎麼還沒出來?掉茅坑裡去了?還是說失血過多昏迷了?
她被自己心裡冒出來的猜測嚇了一跳,擔心周清南出什麼意外,當即便又重新轉眸看向在場的唯一一位男士,指指自己背後,試探道:“你老板剛才進了洗手間,結果現在都還沒出來,不然,你進去瞧瞧?”
陸巖聞聲,面上神色依舊冷漠如初,卻站直了身體,提步朝主臥方向走過去。
程菲自覺往旁邊讓開半步,餘光無意識一掃,倏地一怔。
這才看清楚,剛才一直被這位刀疤狠人哥捏在手裡把玩的,是一把短刃匕首。牛皮復古刀柄,通體做工精細,鋒利的刀刃在暗光下反射出森然白光。
“……”帶自家老板的親閨女出門吃飯,玩什麼不好非要玩一把刀?多危險,也不怕嚇壞小朋友。
程菲微蹙眉,眼中飛快閃過一絲嫌棄。
主臥這邊,陸巖人已經走到房門口,正準備繼續往裡走時,隻聽屋裡傳來咔噠一聲,衛生間的門鎖被人從裡頭打開了。
周清南剛洗完手,正用一次性擦手巾擦著手上的水跡,抬眸瞧見陸巖,他臉色淡淡的,隨手將用完的擦手巾丟進垃圾桶,漫不經心地問:“找我有事?”
陸巖搖頭,冷著臉回答:“沒事。”
周清南:“那你進我屋。”
“那個叫程菲的姑娘叫我進來找你。”陸巖語氣沒什麼起伏,“說你在洗手間待了好一陣子,怕你出什麼意外。”
周清南聞言,眉峰很輕微抬了下,餘光往房門外頭晃悠一圈,找什麼似的,接著便落在一道纖細清麗的背影輪廓上。
“在自個兒家能出什麼意外,一驚一乍。”他語氣隨意地接了句,眼底深處卻繾出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和,走出去。
這邊,程菲正低著頭和周小蝶說話,隨後便聽見背後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沉穩有力裡又透著幾分散漫與隨性,從容不迫的。
程菲轉過頭,正好就看見周清南不緊不慢地走出臥室。她想也沒想便嘟囔著問:“你怎麼上個洗手間上這麼久呀?”
“順便換了個藥。”周清南淡聲應她。
聽見這話,程菲的視線下意識便往下一滑,看向男人的腰腹。果然,血跡不見其蹤,之前滲血的那條白紗布已經換掉。
“你從受傷到現在,一直是自己換藥,然後自己給自己包扎傷口?”她難掩驚異。
周清南:“對啊。”
程菲忍不住驚嘆:“那你好厲害,這手法專業得跟醫生護士有一拼。”
今天剛來這裡那會兒,她看見他腰上纏著的紗布,還以為是有專業人士給他處理過傷口。沒想到,他全是自己動手?
周清南回她:“熟能生巧而已。”
他回話的語氣自然而懶散,簡單一句“熟能生巧”,輕描淡寫,沒有任何過多的渲染和描述,卻令程菲微微心驚——如此技能,不知道要受過多少傷,闖過多少次鬼門關才能磨礪得出來。
也是直到這一分這一秒,程菲才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個男人是真的走在刀尖上,隨時可能化作這個世界的一粒塵埃,隨風消逝,湮沒進泥土……
就在程菲愣神的當口,周清南已經隨手拿起一件掛在衣帽架上的純色黑T,套在自己身上。
腹部的傷口隱痛不止,頭也昏沉酸脹,周清南眉眼間流出一絲倦態,斜倚牆壁點燃一根煙,解乏。
唇齒間煙霧縹緲,頹懶又痞氣,人如畫卷。
程菲看見這人受了傷還抽煙,下意識皺眉,道:“周先生,抽煙不利於傷口愈合。”
“程小姐。”周清南指尖夾煙,後腦勺抵著牆壁直勾勾看她,煙霧背後的薄唇細微一扯,耐人尋味,“是不是管得太多了點?”
一個反問句,無形當中便劃清楚河漢界。
程菲愣怔了瞬,有些遲鈍地意識到什麼,這才驚覺自己的某些行為確實容易誘發歧義。
她臉色微紅,不知作何言語,隻能極不自在地別開了視線,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