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謝謝沈隊。”孟思期展露微笑。
兩人走到警局門口,路鶴一大班人馬已經下車了,正一群人走回警局大門。
路鶴望著門口並肩而立的兩人,他的步伐卻緩了下來。
孟思期往前走了幾步,正想問問路鶴他們搜查的情況,此時,警局的大門邊走出一個人,正是徐望途,因為和綁架案無關,他被沈巷鳴釋放了。
這時的他顯得有些落魄,他大概聽說了兒子徐劍飛犯罪的事實,他走在一群人的身外,但是步伐卻緩慢,甚至讓人感到幾分優雅。離開之前他還是回過頭,朝孟思期望了一眼,那是絕望的眼神,但孟思期卻看到了一絲陰冷。
正是那個眼神,讓孟思期突然想起徐望途審訊裡出現的某個行為,她清楚記得,徐望途在審訊時也有過這樣陰冷的眼神。
她猛然意識到,她之前的推測錯了!
她清楚記得她當時將徐一周被綁架的照片放到徐望途的面前,他當時的表情當中的潰敗,以及那其中的一絲陰冷。
他看到孫女被綁架的照片時的表情是錯綜復雜的,那不但有擔心,還有一種震撼、不可置信、驚愕,而且有冷血的陰鸷。
按理說,他僅憑一張照片,隻能判斷孫女綁架的事實,因為就算是照片和報紙不同,一個彩色一個黑白,但沒有本質的區別。
除非徐望途非常熟悉五年前的綁架案,熟悉整個綁架案貫穿金木水火土五個元素特徵。
孟思期深深記得,她當時還沒有介紹五個元素的聯系,而徐望途的表情很明顯,他似乎已經發現孫女的綁架特徵和五年前很相似,也就是說,徐望途對五年前的案子特徵很熟悉,所以他才有那麼直接的反應。
而同理在徐劍飛的審訊中,他第一次看到金元素的女兒照片時,他的表情裡隻有痛楚和擔心。
這一切證明,徐望途才更可能是那件案子的真正罪魁禍首,徐劍飛是替父頂罪。
她的腦海裡在不斷還原徐望途的犯罪行為,那些撲朔迷離的線索開始無限地衝向她的腦海,她越來越清晰地還原出徐望途的犯罪過程。但可惜的是還缺少最關鍵的證據。
這時,沈巷鳴的聲音打斷了孟思期的思緒,他高聲說:“路鶴你們回來了,你可不知道,思期的表現很不錯,徐劍飛認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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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鶴嘴角微勾,這表情就像在說明,他早就知道孟思期會有這樣的表現。
趙雷霆和韓長林對視了一眼,他眼尾高揚,滿臉揚起高興的色彩,他定是想告訴韓長林,你看,我沒有說錯吧,孟思期不需要誰帶,她定會打沈巷鳴的臉。
但下一秒,沈巷鳴卻像是很認真地說:“但是可惜,隻是徐劍飛的單方面認罪,還沒有找到徐劍飛的關鍵證據。我這次來市局,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由衷希望思期到我們省廳學習鍛煉,由我本人親自攜帶,將來她一定可以獨當一面。當然我會聽從思期本人的意見。”
那一刻,所有人都面面相覷起來,因為大家發現,沈巷鳴這番話,潛臺詞太多了,他的話在肯定孟思期,但也在指出她的不足,這些不足還需要去省廳進修,不是市局能幫得她上的。
而且他提出了更多的要求,他想要孟思期去省廳,他想要帶孟思期這個徒弟。
對於市局來說,這是挑釁,但是沒人敢否決他的挑釁,因為優秀的人被選拔去省廳,這是每個地方警員的夢想,孟思期能得到省廳的青睞,是值得祝福的,但是沈巷鳴要人的手段有些直白和自大,他根本就不顧市局所有人的臉面,就當場要孟思期。
第138章 [VIP] 極惡白魘(14)
馮少民當然聽出沈巷鳴的潛臺詞, 其實他的內心是最復雜的,他是孟思期的師父,這一路走來, 他發現她有太多的優點, 可以說她現在很多刑偵思維已經超過了他,其實對於師徒這種身份來說,已經是過去時了, 他們現在更像是戰友,要說徒弟去省廳, 他既祝福又舍不得。
韓長林也許是同樣的想法, 既祝福又舍不得, 想一想,這一年以來, 孟思期為二隊增添了太多的精彩, 她該寫在二隊的功勞簿上,更應該去更大的地方闖一闖。
可偏偏趙雷霆不這樣認為, 他認為沈巷鳴這是對市局直白的挑釁,孟思期就是最優秀的, 沈巷鳴想當她的師父, 還知不知道夠不夠格呢?就拿五年前的綁架案來說,沈巷鳴沒有找到兇手, 但今天, 這一切都是孟思期的功勞,這一切高下立判。
大家的臉上不同的情緒展現,每個人的都有自己的想法, 隻有一個人,就是路鶴, 他的臉上染上了淡淡的憂傷,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憂傷,那就好像突然失去了什麼似的,讓他忽然感覺內心裡空蕩蕩的。
孟思期那麼要強,隻要今天,她當著沈巷鳴的面,告訴大家,她可以考慮去省廳,那麼這一切沒有程序可以扭轉。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孟思期,沈巷鳴笑著再問了一遍:“思期,你想不想去省廳,我正式邀請你!”
孟思期剛剛還沉浸在對徐望途的思緒當中,她聽清了沈巷鳴的話,她沒想到沈巷鳴會在這麼多人面前要人,她覺得自己還不夠資格去省廳,她還需學習的東西太多了,這裡,她舍不得師父,舍不得趙雷霆,也舍不得韓隊和小川,她不想離開他們。
這裡,還有未破的案子,項傑案,一直是師父和蓉姐心裡的痛。
這裡還有路鶴,那起紅妝連環殺人案,至今還是未解之謎。
她一定要留下來,因為他們,因為這些懸案,她一定要留在這兒。
她的面前都是熟悉而熾熱的眼神,她從師父、趙雷霆的臉上移到了路鶴的臉上,他的眉宇間充滿悲天憫人的氣質,眼底裡散發憂傷的光芒,她在心裡對他說,路鶴,案子還沒破呢?你說呢?是不是?
她再次抬眼,從他們的頭頂望了過去,夕陽正濃,潑灑在寬闊的庭院內,還有這些可愛的刑警們臉龐上。夕陽也緊追徐望途的影子,他緩慢而優雅的步子快要抵達警局庭院的大門,
忽然在這一刻,一副畫面驀然升起,眼前的夕陽和霞光就像被無形的力量撕破,轉瞬是昏暗的夜色,地上燃起篝火,就在火堆旁,一個男人正趴在地上,他懷裡抱著一個失去了意識的孩子,是一個六七歲大的小男孩。
校服被墊在孩子身下,男人的手就像昆蟲的爪子,幹瘦尖銳,甚至他還用身體去侵犯孩子,做出許多令人不堪入目的動作。
孟思期的胸脯起伏難定,她親眼所見,男人左手沒有戴手套,而他的右手戴著手套,正在翻書。
他又用右手拿起橡皮擦在孩子身體上滑動,塗抹著什麼,左手卻是肆意撫摸……
那一刻,男人抬起了頭,孟思期看清了他的臉,火光裡的五官,清晰如許,是惡魔般神經兮兮的笑臉。
那些畫面瞬間如流光消散,男人消失在畫面中,但重新聚像在現實當中,那就是徐望途。
那陣眩暈感再次襲來,讓孟思期耳鳴目眩,頓時身子劇烈搖晃。
頃刻間,她像是被人穩穩當當地扶住。
趙雷霆發現,孟思期好像望著前方凝視著,她也許很猶豫做出去省廳的決定,但忽然之間,她身子出現搖晃,那個時刻,沈巷鳴伸手去扶她,但另一個人健步如飛,比沈巷鳴更快,轉眼間攬住了孟思期。
那個人是路鶴。
孟思期看見是路鶴的時候,臂膀和後背已經被路鶴汗漬的手掌皮膚染上熱度,還有他身上獨特的木質味道,讓她在那副畫面的餘震裡獲得寧靜,她緩了過來,道聲謝謝,路鶴也慢慢放開了手。
大家正要關心孟思期的身體情況時,她大聲道:“路隊,韓隊,徐望途有問題!”
她拔腿衝了過去,趙雷霆比她還快,跑向庭院外,把徐望途攔在了門口。
徐望途顫巍巍轉過身,面對孟思期嚴肅的面孔,冷笑著:“你還有事?”
“徐望途,你就是五年前兒童綁架殺害案的真兇,五年了,你逍遙法外,如今孫女被綁架,兒子替你頂罪,你不覺得可恥嗎?”
徐望途的面色頓時蒼白晦暗,但眼底的神色很倔犟,“你憑什麼說我是兇手?可笑!我可以告訴你,我兒子就算認罪了,那也是被你逼的,你沒有證據。你是不是告訴他,隻有認罪,才能救回周周,你這根本就是誘供,我會去告你。”
孟思期冷靜地說:“六年前,因為徐劍飛被學校開除,面對黑暗人生,你的兒子作為你最大的驕傲,你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於是你動了威脅柳姿姿家屬的念頭,你綁架了柳姿姿,也許你本來沒有想過殺死她,但是你對孩子有種偏執的愛戀,那一次,柳姿姿被你活生生捂住嘴鼻窒息而亡。”
就在孟思期推演時,路鶴也走向了庭院門口,韓長林和馮少民他們都不約而同走了過來,以至於沈巷鳴也走近了她。
“你在柳姿姿的試卷裡發現了座機號碼,順其自然,你打了個電話給柳姿姿家屬,做出勒索的假象,你定下了贖金,卻沒有再次進行新的電話聯系,因為柳姿姿已經死了。”
徐望途忽地像是抓住她的漏洞,得意地說:“你在胡說什麼?柳姿姿根本就有綁架,也沒有死。她現在在一家初中就讀,好得很呢。”
孟思期發出淡淡的冷笑:“是嗎?你承認你也綁架錯了對嗎?因為一開始你的目標就是綁架柳姿姿,但是你綁架錯了,那一次放學前,柳姿姿和同班同學錢舒音交換了背包上的玩偶,柳姿姿把小熊玩偶給了錢舒音。陰差陽錯,你綁錯人了。在猥褻錢舒音的時候,你才發現她本子上的名字是錢舒音,你知道錯了,但也隻能將錯就錯,不是嗎?徐望途?”
這一刻,徐望途已經面如土色,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滾落,但他仍舊咬牙切齒:“都是你的猜測,你們女人太可怕了。”
孟思期依舊鎮定自若:“你兒子徐劍飛可能在某個時刻發現了你是綁架案兇手的秘密,我推測,應該是錢舒音的物證掉落在某個地方,被你兒子徐劍飛發現了,但五年來,他沒有向任何人透露,他還做出了幫你掩飾罪行的行為,如果我沒有猜錯,在錢舒音的遺物中,少了紅領巾,因為紅領巾可能丟在某個地方。車上?”
“你曾經一定找過吧,但是被你兒子徐劍飛無意中發現了。孩子們喜歡在紅領巾上寫上自己的名字,錢舒音就是他曾經的學生,他猜出了你是殺害錢舒音的兇手,也許這個紅領巾已經被你兒子徐劍飛銷毀。今天,當他知道徐一周綁架案和五年前的綁架案密切相關時,他不得不做出犧牲,要麼供出你這個真兇,要麼自己認罪,就是為了救徐一周。”
徐望途沒有年邁,但此刻他的雙手垂在腿側,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的臉龐皮膚也開始動不動地痙攣幾分,灰白的面頰,布滿冷汗。
他已經沒有之前那種辯駁的氣力,但仍然咬著牙,做最後的堅持:“你也說了,劍飛銷毀了紅領巾,你可有證據?你沒有!”
“我有!”孟思期斬釘截鐵地說。
她深深記得剛才的那副畫面裡,徐望途用右手拿起橡皮擦在孩子身體上塗抹,左手仍是肆意撫摸,也許是橡皮擦的包裝紙太硬,他嘗試用拇指推開橡皮擦的包裝紙護套,就在這個時候,他伸出左手手指抽出了包裝紙護套裡的橡皮擦。
孟思期冷靜道:“為了追求刺激,你一隻手猥褻孩子,並沒有戴手套,一隻手戴了手套翻書。事後你擦去了孩子身上的指紋,所以在孩子身上和遺物裡,警方沒有檢查到任何指紋,但是你一定沒有想到,你處理了孩子身上所有可能留下的指紋,但你也遺留了一個細節。”
“你是不是喜歡用橡皮擦在孩子身上塗抹?因為在屍檢報告裡,死者皮膚上就殘留有橡皮粉末,四個孩子的書包裡都有橡皮擦,隻有一個孩子的橡皮擦包了包裝紙,而恰恰,這也是我們曾經遺漏的細節——”
“如果我沒有猜錯,徐望途!”孟思期語氣冷靜有力,“你曾經推開過橡皮擦包裝紙,你的左手食指和大拇指接觸過橡皮擦,因為手指沾染過墨汁,所以在橡皮擦上留下了很清晰的指紋!你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徐望途也許真的在回想這個細節,因為他有短暫的冷靜,但很快瞳孔裡就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嘴唇顫了幾許:“這一切……你怎麼會知道?你為什麼會知道?”
他終於潰敗,整個身子就像被人狠狠抽去骨頭,軟綿綿地跌倒在地,在地上打起哆嗦來。
在場所有人的眼裡,這是一副大快人心的畫面,兇手伏法過程簡直一氣呵成。
韓長林興奮地喊趙雷霆唐小川將犯罪嫌疑人逮捕,準備去檢測物證。
趙雷霆一邊給躺在地上裝死的徐望途上镣銬,一邊瞟了一眼沈巷鳴,沈巷鳴就站在人群最前面,表情就像是被定格般,眼神始終呈現一種不敢置信的神態。
是啊,趙雷霆也不敢相信,從認識孟思期以來,她總是能夠理性分析,抽絲剝繭,一劍封喉,就好像剝離了人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