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秋風揚起周京臣的風衣,雨濺在胸膛,一燙,一寒,他脊背一繃。
葉柏南是探底細。
他離開,程禧在老宅,十有八九不安全。
一場數小時的葬禮,都吃了不幹淨的東西,他一去數日,危機四伏。
第326章 陪葬
“柏南,手伸得這麼長。”雨愈下愈大,霧愈罩愈濃,周京臣的灰色風衣迎風而揚,大紅燈籠下,影子削瘦颀長,比這雨夜寂寞,清冷,“黃家老太爺的葬禮,要拉著周家血脈陪葬嗎。”
琴聲弱了。
葉柏南眯眼,“周家血脈陪葬?”
“墮胎藥。”
撫琴戛然而止。
“周、葉兩家的恩怨,牽扯了兩代人,上一代造孽,這一代或報復,或自保,生與死是各自選擇的命數。你好歹算是一介風流梟雄,對一個剛成型的胎兒下毒手,你擔得起梟雄的名號嗎。”
葉柏南手掌扣在琴弦上,不辯駁,“禧禧怎樣了。”
“慶幸是母子平安,否則我與你,今晚必定有一人見血光。”周京臣攏了攏衣襟,風吹得胸膛涼透。
“電話給花魁。”
葉柏南波瀾不驚,重新撫琴。
“她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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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臣,她弟弟萬一發生意外,她第一個恨你,第二個才是我。”磅礴廝殺的琴聲變成詭譎陰森的曲子,像黎明前的漆黑,戰場上的擂鼓,一音一符,瘆人骨髓,“你為了拿到物證,不顧她弟弟的安危,她找你求救,反而是你害了她家人。”
“你不敢動小寶。”周京臣凝視屋脊淌下的雨,“因為你明牌了,添一筆血債,多一個把柄。一旦我捏住你的把柄,你逃不掉。”
“一個智障兒,噎死,淹死,摔死,死法那麼多,我的罪名僅僅是照顧不周,你憑什麼冤枉我。”葉柏南不疾不徐彈奏,在幽靜的深夜,令人心燥。
花魁徹底崩潰了。
她撕打周京臣,痴痴顛顛,“小寶——”
周京臣一張臉隱匿於狂風驟雨,冷硬,凌厲,他緩緩松開手。
“葉大公子...你放過我弟弟,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不揭發你了,我去緬甸!”花魁搶過手機,跪在臺階上。
“晤晤。”葉柏南嗓音噙笑,喚她小名,“其實,我根本不忍心你流淚的。”
花魁抽搐著,“我回葉家。”
“除了你呢。”
“賬本,合同,相片...所有原件帶回葉家...”花魁不踏實,懇求葉柏南,“我聽一聽小寶的聲音。”
周京臣佇立在廊檐下,一陣風刮得雨珠澆在頭頂,他岿然不動。
“姐姐。”電話裡,嗚了哇啦的童音,吐字不太清晰,“小寶識字,何一一,何晤晤...”
花魁渾身癱軟,跌陷在一片水窪中。
“是哥哥教小寶識字嗎?”葉柏南又恢復了溫文爾雅,引導著小寶。
小寶興奮,含糊喊著,“喜歡哥哥。”
“小寶乖。”
掛斷了。
花魁蜷起膝蓋,手機滑落。
“決定了?”周京臣居高臨下,俯瞰她。
她靠著欄杆失神。
“你並非真心屈服他,隻是交換弟弟,他待你沒有情分了。銷毀了罪證,再處置了你,你弟弟指望誰。”周京臣彎腰,逼近她,“你大姨年紀不小了吧,管不了你弟弟後半生。你跟了葉柏南十年,你了解他,他有慈悲心腸管你弟弟嗎?”
她仰頭,“我信你,你救得出我弟弟嗎。天一亮,我弟弟出現在李家大院,行嗎?”
周京臣仍舊弓著背,一雙犀利的眼睛,沒有邊際,無底洞一般,“我保證,一星期之內,你弟弟安然無恙出現在李家。”
花魁麻木的面孔一寸寸皲裂開,“我鬥不贏他,你也鬥不贏。”她站起,一步一踉跄,走向大雨裡。
周京臣又撥了一串號碼。
“安排兩個保鏢盯著花魁,尾隨她去任何地方。另外,僱佣徽城的地頭蛇,要十個馬仔,聚集在湖城等我吩咐。”
“是鎮場子助威,還是兩方人馬動手?徽城治安好,打打殺殺的活兒,很多地頭蛇不接。百八十萬的酬勞,蹲了大獄,不劃算。”
“也許不動手,也許動,我猜不準葉柏南。”窗戶嘎吱響,周京臣側身,程禧披了毯子,悄悄趴在那,知道他發現自己了,迅速躺回床上。
“大概率動手,你報價三百萬。”
進臥室,經過床,他掐了程禧屁股一下,“裝睡?”
她沒反應。
安然說:大部分二十多歲開葷的男人,熬到三十歲,情欲斷崖式下跌;熬到三十五歲,質量更差了。
但周京臣是例外。
她一個大肚子的孕婦,他也像‘瘋狗’,她不禁想,這兩年面對她,他是如何克制,如何壓抑的。
葷腥在嘴邊,猛獸卻不得不吃素。
“挺能憋啊。”蚊帳有流蘇穗子,他勾了一撮,來來回回掃她脖子,她最怕痒,逗得耳尖漲紅了,愣是憋著不笑。
“收拾行李,帶你去湖城。”
程禧背對他,眼球一轉。
不搭腔。
“湖城的鯽魚湯鮮美,烏溪的奶豆腐和酸棗糕,贛鄉的竹筒蒸菜...”周京臣脫了風衣,赤裸著胸腹,俯身打量她,她偷偷吞咽口水,“奶豆腐撒上西米,酸乳酪,攪拌得稠,入口即化。”
程禧煩躁,一掀被子,假惺惺夢話,“狗叫。”
“不樂意去?”周京臣坐在太師椅上,翹起腿,“有的是女人樂意陪我去——”
她不裝了,蹦下床。
“穩一點,蹦什麼。”他皺眉,“再冒冒失失,把你送到母親的廂房,她天天監督你扎針,喝藥膳。”
程禧翻衣櫃,“有的是女人...是哪些女人?”
“各行各界的紅粉知己。”周京臣看著她倒騰衣服,一件件塞箱子。
“你和她們不熟,和我熟,出門在外,別圖新鮮,帶著知根知底的女人,省得騙你。”她疊完衣服,又擦鞋,“湖城有山村吧?村裡有光棍,有寡婦,漂亮姑娘遭拐賣,小白臉也遭拐賣,扒了你內褲,拴在豬圈裡...人不人鬼不鬼的,以後禮禮長大,同學問他:周正修,你爸爸是什麼人啊。他回答;我爸爸出門沒帶我親媽,現在是王寡婦的丈夫。”
“滿口胡謅。”周京臣輕笑,“帶你,閉嘴吧。”
窗簾下,擺了一扇鏡子。
程禧試穿著藕荷色的長裙,是4月份來這邊在揚州街買的,如今,腰肢豐腴了,肩膀圓潤了,身段兒更適合這款裙子,太瘦的身材撐不起版型,有肉了,裹得前凸後翹,一大團雪白。
周京臣看了片刻,從背後摟住她。
第327章 你瞞著我做什麼事了?
“哥哥。”她偏頭,觀察他表情,“你忍得辛苦吧。”
他懂什麼意思,故作不懂,“上班,賺錢,養家,沒有不苦的。”
“不是那種苦。”程禧食指戳著他唇角,“我十八歲出落得楚楚動人,在你視線裡晃蕩——”
“有自誇楚楚動人的嗎?”周京臣一邊照鏡子,一邊吻她,他睜著眼,目睹這個吻,一釐釐佔有她,覆蓋她,欲火是燎原之勢,一股腦地擴張,燃燒,他摟緊了她,吻得她身體顫慄,觸電似的。
“辛苦。”他埋在程禧胸口,喉嚨喑啞,悶鈍,“忍了兩年半,吃上了。”
“你有沒有...”她老江湖一樣,瞥他褲子。
“沒有。”周京臣貼著她,抵在鏡框上,涼夜,涼木架,溫度刺激了他,脊梁不由自主繃直,靛藍色的筋脈也猙獰。
“你清楚我問什麼啊?”程禧躲,“你不說實話。”
周京臣拉她,她繞到鏡子另一頭,隔著澄淨的玻璃,他一層層冒汗珠,“有過。”
程禧下巴墊著鏡框,“有過什麼。”
趁她分神,他狠狠一拽,“有過不要你的念頭,太鬧,太笨。”
“你剛才不是這樣說的——”
忽然,一隻戴了玉镯的手推門。
“你幹什麼呢!”周夫人抓個現行。
程禧面紅耳赤,掙出他懷裡。
“您怎麼不敲門?”周京臣饒是臉皮厚,這會兒,衣衫不整,春潮泛濫,終究不自在。
“不是開著燈嗎。”
“開燈不代表方便。”他揉著鼻梁,幾分無奈,幾分懊惱,“兒子和媳婦的廂房,您是不是應該避諱。”
“你知道禧兒不方便啊。”周夫人慢悠悠進屋,“你白天纏她,夜裡又纏,她休息不好,我特意來抓你的!”
周京臣一噎。
“佣人打掃了南廂房,明天禧兒搬過去,你稀罕她這間,你自己住吧。”周夫人端起茶杯,“生下禮禮母子安康,是周家和李家的頭等大事,你少騷擾她。”
他奪過杯子,潑了茶水,“茶冷透了,您別喝。”
“是熱茶!”周夫人瞪他。
“燙了,您別喝。”周京臣倚著牆,氣性大,耍驕橫。
“什麼混賬德行。”周夫人衣飾隆重,顯然是去辦正事了。
“我問了區裡的領導,李氏集團在業界威望高,你外公貢獻也大,及時補稅,市裡不追究企業,不過,你追究舅舅們。”周夫人把玩著玉镯,語氣深意十足,“沈家有辦法撈,老太爺人脈廣,市裡大大小小的權貴,要麼是他的學生,要麼是下屬,你登門求情,老太爺會出手。”
周京臣面容晦黯,沉重,“沈家今年明裡暗裡幫了我幾次,已經欠了老太爺人情。二位舅舅作惡,我求沈家通融,豈不是為難沈老太爺,影響了李家和沈家的世交。”
“的確為難沈家了。”周夫人和周京臣加起來八百個心眼子,表面是計劃撈李家人,實際上,是統一口徑,冠冕堂皇地對付老夫人和董事局。
能撈,不撈。
借警方之手,清剿了李韻晟和李韻華。
“你舅舅們重要,家族更重要,一個是情,一個是義。”周夫人嘆息,哽咽,“不撈了吧。”
周京臣不露聲色撩眼皮,佣人在門口等,他拔高音量,“母親不舍得堂兄弟,也請您顧忌大局。”
“哎——”周夫人抹眼淚。
佣人也勸慰,“您和京哥兒仁至義盡了,是大公子、二公子愧對李家,撈他們一次,撈不了一輩子啊。”
送走周夫人,程禧託著腮感慨,“周阿姨的演技混娛樂圈,起碼是三金影後,65後小花。”
“65後,還小花?”周京臣睥睨她,“是老黃花了。”
她朝門口跑,“周阿姨!哥哥罵您——”
男人將她摁在椅子上,“胳膊肘外拐是吧!你和誰一條心?”
“和哥哥。”她神情無辜。
“那你出賣我?”
程禧被控制,動彈不得。
“私密話,不許告訴第三人。”他耐著性子教導,“父親母親的房中秘事,告訴你了嗎。”
她點頭。
“告訴了?”周京臣眉頭擰成一團。
這方面,周夫人既有中方女性的傳統,又有西洋女性的奔放,從來不‘忌口’,和保姆,和太太們,一貫是談吐大方,不扭捏。
程禧成年之後,周夫人大包大攬了‘男歡女愛’的教育問題,偶爾,也拿自己舉例子,什麼衛生了,套子了,她第一次見到避孕套,就是周淮康抽屜裡的。
“大一寒假,周阿姨帶著我逛商場,路過保健品店,遇到胡太太了,胡太太買了鹿鞭酒,周阿姨問效果強不強。”她模仿胡太太的腔調和姿態,“很強啊!老胡喝了這酒,簡直變了個人,哦呦!”
程禧又模仿周夫人,“真的呀?我給淮康也買一瓶!”她清了清嗓子,小聲說,“寒假一個半月,周叔叔喝鹿鞭酒喝得每天紅光滿面,周阿姨騙他是燒刀子酒——”
“行了!”周京臣眼底浮了笑,打斷她,“少聽亂七八糟的。”
......
凌晨一點。
葉柏南踏入東城區一家娛樂會所。
“葉董。”黃家老大親自迎接,“酒窖珍藏了七十年的洋酒,我讓經理開一瓶。”
“不喝。”他整個人仿佛一塊冰,凍得人膽寒。
黃老大一愣,小心翼翼遞上雪茄。
“不抽。”
“一組有新來的姑娘,找個彈琴唱曲的...”
“不聽。”
黃老大態度有多麼討好,葉柏南態度有多麼不友善。
“我哪裡得罪您了?”黃老大心虛了,“我愚蠢,您明示我。”
“黃老太爺的葬禮上,你們夫婦瞞著我做什麼事了?”葉柏南目光犀利,黃老大一震。
“我太太以為您嫌棄周家那個孩子礙眼...”
話音未落,葉柏南一巴掌抡上去,黃老大暈頭轉向,栽倒在地。
第328章 她是幕後主謀
“誰允許你們擅自下手?”
葉柏南氣勢凌人,震得黃老大發懵,“周家的養女原本是和葉家聯姻,突然變成周家的兒媳婦了,我太太替您不公。尤其程禧懷孕,那些長舌婦私下譏諷您,被周京臣和程禧耍了,周夫人連一句體面的道歉也沒有!全然不把您放在眼裡,您很照顧黃家的生意,我們夫婦感激...”
“這是感激我?”葉柏南面容陰翳,在昏黯的燈光下,愈發地森寒,恐怖,“程禧懷孕五個月了,即使去醫院,也要躺手術臺,做引產手術,你喂她墮胎藥,你要她的命嗎?”
黃老大剛爬起,一個煙灰缸從天而降,拍在他後腦勺,他嚇得嘶吼,“葉董——”
黃老大的保鏢聞聲,跑進來,跪下,“大爺扛不住,您饒了大爺!”
葉柏南胸膛一鼓一鼓,強壓著躁意,揪住黃老大的頭發,“縱然那個孩子礙眼了,我不動,任何人都不許動。誰動了,我和誰沒完。”
黃老大哆哆嗦嗦,“是...”
葉柏南松手,直起腰,“你太太近期見過俞薇嗎。”
“見過。”
剎那死寂。
“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