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眼眸微垂,側過頭看蘇鶴亭,神情有點難過。
第41章 友愛
蘇鶴亭睡姿不佳, 頭一個勁兒地往下滑。謝枕書每隔幾分鍾就得抬次手,把他的腦袋託回去。
耳內通話器裡有人講話:“長官,呼叫長官。”
謝枕書說:“嗯。”
東方松口氣:“總算通了!我還在擔心, 你們別掉到外邊去了。”
蘇鶴亭頭一動, 又往下滑。謝枕書騰出隻手託著他的臉, 對東方說:“我們在城市邊沿。幸存者撤退順利嗎?”
東方給花栀讓開路,說:“情況不好, 有三十六個人在坍塌中受傷,我們現在需要藥物。”
謝枕書說:“俞騁,去臨近的刷新點找藥。”
俞騁立刻回答:“收到長官!”
謝枕書說:“小心。”
俞騁深感任務重要, 正要回“好的”, 誰知一激動, 打了個嗝。
小顧嘲笑他:“哈哈!這麼緊張?”
俞騁滿臉通紅, 趕忙解釋:“對不起!一夜沒進食,太、太餓了。”
東方說:“我也餓,周圍幾個刷新點的食物恐怕不夠分。長官, 我們要擴大搜索面積嗎?”
謝枕書想了一下,說:“我坐地鐵去三王站,帶食物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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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站位置很偏, 有個超市會刷新食物,門口的停車場還配有小型貨車, 方便運輸。謝枕書一般半個月會去一次,但這次情況特殊,他得在下一個黑夜到來前找到足夠的食物, 去那裡最合適。
幾個人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知道自己此刻該做什麼。幸存者中也有志願者,會幫忙維持秩序, 解決一些生存難題。他們簡單地交流了幾句,卻沒人閉麥,這也是徵服者的習慣,大家要隨時保持通話,以便遇見突發狀況能夠及時救援,不過謝枕書話都不多。
小顧個頭小,踩著個板凳,正在替受傷的幸存者搬紗布。他說:“我這幾天,老是想魚香肉絲,哇,想得口水都要出來了。系統什麼時候能大方點?別天天刷新什麼加熱飯團,我快吃吐了。”
東方跟在花栀身後,他們準備在這裡搭個乘涼棚。他聞言說:“加熱飯團好歹有能選擇的口味,最早待地下可真是憋屈,每頓都吃營養面,清湯寡水的,吃得我瘦了十幾斤。還是想我媽,她做的蛋炒飯真是一絕。栀子,你呢,想吃什麼?”
花栀說:“餃子,過年的餃子。”
小顧問:“俞騁呢?”
俞騁餓得肚子咕咕叫,他捂著肚子,剛上車,猶豫道:“……我已經忘了那些菜的味道,給我個麻辣小龍蝦口味的飯團就行。”
其他人齊聲說:“出息!”
俞騁不好意思:“煎餅果子吧!我以前上學,門口都是這個,太久沒吃了,還挺想的。”
他們望梅止渴,靠彼此的形容來回味味道。幾個人正說得熱火朝天,忽然聽見長官那邊插了句話。
“我臉痛。”
四個人集體收聲,安靜得像是不存在。
蘇鶴亭醒了,頭重腳輕,臉還擱在謝枕書手掌上。他就睡了十幾分鍾,眼皮沉重,感覺自己更累了。他半張著眼睛,用這個奇怪的姿勢看世界,說:“謝枕書。”
謝枕書問:“什麼?”
“你手好涼。”蘇鶴亭用臉頰蹭了蹭謝枕書的掌心,再用懶洋洋的語氣說,“你都不出汗的。”
謝枕書挪開手。
蘇鶴亭腦袋一沉,沒了支撐,隻好自己抬起來,說:“我在誇你,誇你……”
他活動著酸痛的脖頸,原本想下去,又見謝枕書神情冷漠,鬼使神差,改了想法。
蘇鶴亭問:“我們去哪兒?”
謝枕書說:“坐地鐵。”
蘇鶴亭搖晃起尾巴:“我隻坐過——”
他忽然卡殼了,一時間想不起自己坐過什麼。記憶就像被切斷一樣,到某個節點會全部消失。
蘇鶴亭沒了聲音,通話器裡的幾個人卻聽得抓心撓肺。花栀輕輕咳了一下,提醒蘇鶴亭。
蘇鶴亭不能領會這深意,他聽到咳嗽聲,趴回謝枕書的肩膀上,興高採烈:“是你們啊,大家都活著?”
小顧說:“託您的福,都活著。”
蘇鶴亭說:“客氣客氣,別嘴上謝我,有報酬嗎?”
小顧一口氣沒接上,震驚地說:“憑我們的革命友誼,你還要收取報酬?!”
東方說:“人心難測啊。”
俞騁說:“我們都沒錢。”
蘇鶴亭得把貓耳湊近才能聽清他們在說什麼,他說:“沒錢用別的抵吧。”
通話器裡安靜幾秒,東方友好建議:“不如你把我們長官——”
通話就斷了。
謝枕書說:“下來自己走。”
蘇鶴亭貓耳飛平,說:“我手痛、腰酸、腳抽筋。”
謝枕書轉過目光。
蘇鶴亭面不改色,對天發誓:“我真的手痛、腰酸、腳抽筋!”
謝枕書說:“就到地鐵站。”
蘇鶴亭答:“一言為定。”
謝枕書背著蘇鶴亭繼續走,太陽一出,城市內的溫度就飆升。道路兩側沒有遮陰的樹,陽光曬在蘇鶴亭背上,曬得他出汗。
貓的精神頭一過,又恢復半死不活的狀態。他被曬了一會兒,問:“到了嗎?”
謝枕書說:“沒有。”
蘇鶴亭蔫頭耷腦:“我好熱,白天怎麼這麼熱……要到了嗎?”
謝枕書說:“自己看。”
蘇鶴亭抬起頭,眯眼沒看到地鐵站。他舉起手,罩在謝枕書頭上:“給主神系統提個建議,這個城市需要樹,拜託它們多種點樹。”
謝枕書的側臉都在蘇鶴亭罩出的陰影下,這讓他的鼻梁顯得更加直挺。他聽著蘇鶴亭碎碎念,沒有打斷,而是“嗯”了一下,好像也這麼認為。
蘇鶴亭說:“我還有個建議。”
謝枕書道:“說。”
蘇鶴亭俯首:“終點遙遠,徒步不易,我下去自己走怎麼樣?”
謝枕書唇角微扯:“你腳抽筋。”
蘇鶴亭說:“好了。”
謝枕書語氣危險:“這麼快?”
蘇鶴亭說:“……我一向恢復很快。”
謝枕書反手把貓摁住,說“‘一言為定’,還沒到地鐵站。”
蘇鶴亭:“……”
他終於知道什麼叫騎虎難下。
地鐵站不算遠,隻是沒有標識,也許是主神系統故意為之。他們下了地下通道,底下竟然還有空調。
謝枕書在最後一個臺階上把人放了,旁邊就是個自動販賣機。
蘇鶴亭掏兜,裡面是空的。他遺憾地說:“沒硬幣。”
謝枕書沒答話,一拳砸爛了自動販賣機的玻璃。他甩了下手指,拿出手帕,在蘇鶴亭震驚的目光中擦掉了指間的玻璃碎碴。
蘇鶴亭震驚於檢查員竟然也這麼暴力,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後他伸出手,從裡面拿出兩瓶純淨水,遞了一瓶給謝枕書。
地鐵大廳內還有乘務員的溫馨廣播,正在不斷循環著“請您站在黃線外等候”。他們翻過檢票口,下了電梯。蘇鶴亭注意到這裡一切正常,隻是各個通道都空無一人,顯出幾分詭異。
蘇鶴亭說:“主神系統也挺奇怪的,搞這麼多東西,方便誰呢?”
他覺得“白晝”這個設定就不符合邏輯,那些物資刷新和主神系統的馴化目的背道而馳。
謝枕書說:“這裡不止一個系統。”
蘇鶴亭插兜:“我知道,主神系統是統稱,它們是個多系統組成的聯盟。”
這些人工智能起先是用來服務人類的,它們在發展中滲透進人類生活,從單一、笨拙的形象逐漸變成了遠超人類的智慧化身。在舊世界,南北戰爭打了一年又一年,黑豹首領傅承輝是個公認的戰爭狂,他沒能率領黑豹結束戰爭,因此開始求助人工智能。最早的人工智能名為“宙斯”,人類基於它的數據研發了進化系統阿爾忒彌斯,也是大姐頭口中的“狩獵女神”。
傅承輝和狩獵女神進行了某種實驗,具體不詳,按照大姐頭的說法,蘇鶴亭也參與過這場實驗,可他不記得了。他隻能根據新世界的資料了解到,狩獵女神沒能給傅承輝帶來勝利,傅承輝最終發動了戰爭武器,炸了全世界,給舊世界畫上句號,從此改變了人類的生存模式。
但是實驗沒有隨著舊世界的完蛋而終止,反而誕生了超進化系統珏。
奇妙。
蘇鶴亭一邊跟著謝枕書進地鐵,一邊想:我在那場實驗裡扮演什麼角色?難道真如和尚猜測的,是個殺人如麻,沒什麼感情的特工?
兩個人就近坐下。
蘇鶴亭擰開水,喝了一口,覺得自己剛才理解錯了,謝枕書的意思應該是說,這裡除了主神系統,還有珏。
他問:“你認為物資刷新是因為珏?”
謝枕書拎著水,手臂壓在膝頭。他看著對面玻璃上映著的蘇鶴亭,沒講話。
蘇鶴亭說:“等等,它幹嗎幫助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