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剛剛那位公子,求了上上籤。」
他這句話說完,我就覺得自家的臉頰忽地灼熱起來。
原來裴衡,對我一直都是這種想法嗎?
我想起小時候被宋晏欺負哭,裴衡都會私底下給我遞手帕,遇到先生講了聽不懂的問題,裴衡都會特意寫信同我講解,還有京城裡一旦出了好的漂亮的小玩意,裴衡都會買齊了送我。
他知道我喜歡作畫,便送了我許多名紙名砚,喜歡習字,又送了我好些名家的字帖。
情竇初開時,我也曾懷疑過裴衡是不是對我有些意思,隻是裴衡向來行為克制又有禮,我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加上和宋晏的婚約,便逐漸打消了念頭。
我恍恍惚惚上了馬車,準備等待宋晏出來一同回府,但沒過一會兒,宋家幾個下人就急急匆匆地從寺廟跑了出來。
「芸姑娘,不好了。」
「大公子和裴大公子為了你打起來了!」
我聽得滿頭疑惑,宋晏和自己多年的好朋友裴衡打起來了?還是為了我?就他那樣天天恨不得一天氣我八百回的模樣,也會為我打架?
(八)
我趕到時,裴衡正躺在地上,宋晏正想給他補上一腳。
「宋晏!你做什麼!」我叫住他,又急忙扶起地上的裴衡。
裴衡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些青紫的痕跡,一看便知宋晏下手不輕。
他一瘸一拐地站起身來,朝我溫柔笑道:「阿芸別擔心,我沒事。」但說完,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來不及去細想他為何突然要在宋晏面前叫我阿芸,連忙詢問:「你沒事吧阿衡?要不要我帶你去瞧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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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想宋晏一把拉開我,大聲說道:「你裝什麼裝?我剛剛壓根沒動他的腿!」
裴衡卻說:「宋兄說得對,我給你賠不是,這事怪我。」
宋晏繼續說:「裴衡你在她面前演什麼戲,分明就是你!」
「好啊,我說你為什麼隻打我的肚子,自己用臉扛著!」
我隻覺得宋晏實在過分,裴衡怎麼說和他也是十多年的朋友,他下這樣的狠手便罷了,如今裴衡退一步道歉,他居然還不依不饒。
「宋晏,你實在太過分了,你瞧瞧阿衡的臉,被你打成什麼模樣了?」我說道,「你還是宋家人,就是這樣維護宋家的臉面嗎?」
「他也打我了啊!他踹我的肚子!我可比他傷得嚴重多了。」宋晏解釋道,「他是在騙你,謝…姬芸。」
真是可笑,裴衡的為人如何,我還是清楚的,他怎麼可能在這種事上騙人。
「你看他笑了!」宋晏指著裴衡,怒聲道,「他就是對你有所圖謀,你還繼續幫著他!」
但我轉頭,裴衡正輕咬著嘴唇,一副疼痛難耐的模樣:「沒事的阿芸,你別和阿晏置氣,我該向他道歉才對。」
「好了,宋晏,你就自己回去吧,你的馬車在那。」我說道,「我送裴衡去尋大夫,你也莫要在大庭廣眾下再丟人了。」
「回去我會和老太太說的。」
宋晏聽完這話,立馬就要怒氣騰騰地衝過來,嘴裡還念叨著:「裴衡,枉我同你那麼多年的情誼,不曾想你居然背地裡暗藏著這樣的心思。」
然後看著我,用我從沒有見過的溫柔語氣說道:「阿芸,我知道我從前對你不好,可是我們一起長大,即便現在……你也不能隻相信他的話啊。」
裴衡沒有反駁,隻是咳嗽得更加厲害了。
我聽了宋晏這幾句話,隻覺得自己渾身雞皮疙瘩頓起。
宋晏莫不是被下了降頭,居然也會這樣同我講話,還阿芸……我的天爺,他難道走到路邊多撿了誰的臉不成,居然如此厚臉皮。
「你…自己回家去吧,我見你也沒傷著哪裡,我先帶阿衡去醫館了。」要我再面對這種宋晏一分鍾,我都要理智盡失了。
(九)
好在那日去了醫館,裴衡沒什麼大事,裴家也沒抓著這事不放。
隻是兩人的交ťüₖ情,也算斷了個幹幹淨淨。
日子平靜無波,很快到了宋老太太壽宴這天,也是這場壽宴上,我第一次看見自己的爹娘。
他們帶了幾車厚禮,特意來給老太太賀壽。
我娘見了我第一眼,眼淚就止不住,一直不停地給老太太道謝。
我爹雖然沒哭,表情也令人動容,向老太太深深一拜:「芸兒能得這樣好的照料,小侄是真心感謝老太太。」
宋家其他人都是對我一陣誇獎,直說我又懂事又有才情。
唯有宋晏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大夫人拉了拉他,他才規矩行了個禮。
「姬相您不知ṭṻ³道,我家阿晏,和芸兒也算青梅竹馬。」大夫人一邊笑著說,一邊微微用力扯了扯宋晏的衣袖。
宋晏依舊不為所動。
我娘眼眸含笑,說道:「此事我們早有耳聞,我家芸兒啊,心裡尊敬您家老太太,自然也是把阿晏當作親哥哥一般對待。」
「這樣吧,既然芸兒如此舍不得老太太,不如就和您家阿晏結成兄妹如何?這樣也能時時來見老太太。」我娘說話得體,仿佛絲毫不知道我和宋晏有過婚約的模樣。
壽宴上的許多人都紛紛稱好。
大夫人慌忙擺擺手,想要解釋:「怎麼……怎麼會是兄妹呢,夫人會錯意了……」
宋晏臉色鐵青,並不情願,我想他是討厭我地不行,又怎麼可能願意和我互稱兄妹呢?
來宋家赴宴的裴大人見此情況,說道:「我瞧這個辦法極好,這樣姬相既能感謝了老太太的恩情,卻又不斷了姬姑娘和老太太的感情。」
「是啊,姬姑娘還能名正言順叫宋老太太一聲祖母。」裴夫人也附和,還配合地掉下眼淚,「這場面,真叫人想想便落淚。」
這話說完,賓客們也都熱淚盈眶,都言理該當如此。
最終宋晏被逼得不得不黑著臉同我結成了義兄義妹。
等到宴會結束,回姬家路上,我娘拉著我的手說道:「娘知道你在宋家受了委屈,你放心,娘都給你記著呢。」
「往後你要是想宋老太太了,光明正大地去看就是,若是誰敢心思不純,娘第一個不放過他。」
我感覺到她手中溫柔的溫度,一股安心的感覺升起,乖巧地點點頭。
(十)
回到姬府沒多久,我就履行諾言,在京城最繁華的地段開了家首飾鋪子,還給沈鶯另找了個隱蔽的住處。
沈鶯為這家鋪子做足了準備,加上我大姐的親身宣傳,所以一開張就火紅得不行。
倒是宋晏最近像犯病似的和裴衡槓上了。
往日在宋家,裴衡時不時給我送些小玩意,他雖然不高興,也隻會諷刺我目光短淺喜歡這些東西。
現在卻是,裴衡今日給我送東,宋晏就要給我送西,偏偏他現在還算我的義兄,我不得不接受。
但裴衡也似乎幼稚起來,越發和他較勁。
「姑娘,裴公子又差人給您送東西來了。」
我正在看這月鋪子的賬目,門外又傳來熟悉聲音。
這月是裴衡多少次給我送東西,我已經數不清了。
「放下吧。」我放下手中東西,說道。
小丫鬟捧過來一個錦盒,包裝我極為熟悉,是我平時極其喜愛ƭṻₒ的龍尾砚。
裴衡向來很清楚我的喜好。
但我剛剛準備打開錦盒,門外的小丫鬟又說道:「姑娘,映水書局給您的信到了。」
映水書局?
我有些疑惑,按理來說,若是我有了什麼好的作品,都是我用自橫先生的名號聯系他們才對,他們怎麼會主動聯系我呢?
打開信,我才明了原因。
信上說裴家大公子願意花上百金,請自橫先生,為自己的心上人畫一幅畫像,知道先生喜畫山水,但確實在喜歡先生的畫,才有了這樣的不情之請。
裴衡要找我給他的心上人畫像?
得知這件事,我不知為何,心中有些不悅。
但打開信中那幅裴衡自己畫得極為精美的小像後,我又忍不住羞紅了臉。
那小像,分明就是我的模樣。
裴衡畫得極為細致生動,連我眼下的痣都分毫不差,叫我想狡辯都狡辯不了。
「姑娘,那書局的先生還在門外等您的消息呢。」門外傳來聲音。
我的思緒混亂,強作鎮定地回道:「你回他肯定的答復便是。」
門外安靜下來,想起不久前寺廟裡算姻緣那件事,我臉上的灼熱感久久不散。
裴衡真的喜歡我嗎?
(十一)
我看著裴衡送來的砚,還有那張小像,隻覺得這些巧合快羞地我鑽地縫了,拿著畫筆半晌,也沒下筆
直到傍晚時候,我爹匆匆回府,面色焦急。
我娘被他這模樣嚇到,連忙叫來哥哥姐姐一同商議。
「夫人這些天要趕緊給芸兒找戶好人家。」我爹嘆了口氣,說道,「今日陛下,特意留了我。」
「他說三皇子,對咱們家芸兒有意。」
三皇子?其實我有些印象,他的確喜歡我,不過那種喜歡,對我可不算好事。
「三皇子為人輕浮,可不是芸兒良配。」我娘憂心忡忡,「何況一旦攪入皇權之爭,對咱們全家都不是好事。」
我爹也說:「陛下留我,便是在提醒我,已經足夠厚愛了。」
「我也不能下了陛下的臉,隻得推脫說,咱們芸兒打小就定了親。」
哥哥蹙眉道:「可是,難道要將芸兒嫁給宋晏不成?畢竟他的確和芸兒定過親。」
「那可不行,怎麼能因為著急就把芸兒嫁去宋家。」姐姐連忙反對,「芸兒被宋晏欺負了這麼些年,難不成還要繼續?」
一家人愁容滿面又拿不定主意時,我娘忽然一拍腦門,說道:「哎呀,我真是糊塗,竟忘記了裴家。」
我聽這裴字,便心神一動。
「夫君你忘記了?我早年和裴夫人很有些交情,當時還提過定娃娃親的事,信物我都和她換過的。」她說道,「若不是當年家裡出了事,這事也就定下來了。」
「我瞧那裴家孩子還是不錯的,好學上進,恪守禮節。」
「加上我們兩家這交情,委屈不了芸兒。」
我爹也點頭,說:「那孩子的確好學,前些日子還親自給我寫過好些信請教學問。」
「我觀他行文大氣,是個端方正直之人,將來也必能有一番作為。」
「但這事,還是要問過芸兒的意思。」
全家人都轉眼望著我,眼裡都是一個意思:覺得裴衡怎麼樣?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紅著臉斷斷續續說道:「其實,女兒和裴衡自幼就認識。」
姐姐看我這樣,立馬就笑開了:「看來是不用問了,我家妹妹啊,對裴衡滿意的不得了。」
「倒也不是……就是裴衡他……人確實很好。」和家裡人說他可能喜歡我這件事,我是怎麼樣都開不了口。
(十二)
我點了頭沒多久,我們兩家就把這事提上了日程。
對外我娘也說,她早年就和裴夫人說過此事,我們兩家算是娃娃親。
誰知宋晏知道這事後,像發了瘋似的給我遞信,送東西,還三天兩頭讓宋青青約我出府。
我拒了所有和他有關的物和人,一步也不出府,用心琢磨書畫和店鋪的事。
直到沈鶯和書局的來信。
沈鶯約我去雲來樓商議鋪子的事,書局說裴衡又出千金,要自橫先生替他自己畫一幅像。
其實我十分佩服沈鶯,甚至覺得這姑娘若有本金渠道,能做出天下首富也不一定。
她不僅手藝精湛,還想法新奇,總能搞出風靡京城的活動,什麼「團購」,「砍一刀」,總能最大限度地賺錢還能打出好口碑。
所以當她提出開新鋪子的想法時,我自然也是十分支持。
「芸姐姐聽我說,這化妝鋪子要是能開起來,那可是一本萬利的。」她神情激動,「眼下可沒有我做的這種口脂還有腮…胭脂。」
她拿出東西給我試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