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魏梟,當真長情。
不過,這些也無傷大雅了,我羽翼漸豐,不再依靠帝王寵愛而活。
隻是孟大小姐幼年待我不差,想了想,我又給魏梟送了幾個美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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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驸馬送來消息,行動開始了。
鐵騎一路從西北擴散,向京城呈包圍之勢。
轉眼間直奔京城。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魏梟渾渾噩噩,目光混濁:「北陽侯呢?還不來救朕?」
朝臣悽哀:「皇上,北陽侯沒了!」
「那陸湛呢?陸湛也沒了嗎?」
陸湛上前,目光復雜地看我一眼:
「臣在!」
「在還不去退敵?站著做什麼?」
「臣遵旨!」
我嘴角噙著笑意,寡淡地環視一圈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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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所及,大多垂下頭去。
藥效已經開始發作,朝堂也在我掌控當中。
魏梟,你的時代,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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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被佔領,沈驸馬握住我的手,眺望如畫江山:
「殿下,總算要結束了!」
我點點頭,回握他:「是,結束了!」
他伸手撫過我長發,眼底是濃厚的疼惜。
我去看了魏梟,他早已神志不清,時而清醒時而瘋癲。
瘋癲的時候見人便喊惠雲、周瑾。
清醒的時候對我怒目而視:「李明昭,你竟然敢騙我!」
我揚眉:「皇上不也利用了臣?」
說著便向宮闱深處揚聲:「是不是啊?陸夫人!」
帷幔深處閃出個人影,正是陸湛的夫人,容娘。
她陰狠的眸子毒蛇一般泛著絲絲毒氣:
「周大人,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一早便知道了,陸夫人是皇帝安插在陸湛身邊的人。
要我做妾的是陸湛,真正想置我於死地的,是魏梟。
說來,還是這張肖似他白月光的臉,暫時救了我一命。
他不能殺我,甚至還要用我,便妄圖掌控我。
可是他沒想到,我不是周瑾,我是李明昭。
魏梟又發病了,他掙扎著向我衝過來,說要帶我走。
被陸夫人攔住。
她溫柔地將他擁入懷中,目光仰慕充滿依戀。
我饒有興致地看著:「原來陸夫人心中,另有其人啊!」
她精致的面孔爬滿了猙獰的恨意:「周瑾,你有什麼衝我來,不許動他!」
我低眸莞爾,輕風細雨裡擲地有聲:「魏梟,必須死!」
「至於你——」我偏頭,「那碗啞藥,還給你!」
離開的時候,我看到了陸湛。
他孤零零地立在殿外,無聲無息地望著裡面的動靜,神色不喜不悲。
他嗓音低沉:「周瑾,你說,我是不是很可笑?」
我沒有回答,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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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進入收尾,李伯遲遲不見歸來,我有些擔心。
驸馬說,李伯他們碰上了陸湛,發生爭執,在洞庭山。
我急忙快馬加鞭趕過去。
秋兒也在,聲音卻不對勁。
樹木蔥鬱,隔著距離我聽見秋兒絕望地嘶吼:
「所以,你的意思是?大人她一開始就隻是你們的棋子是嗎!」
我皺眉,不懂話裡的意思。
「李伯,你最好解釋清楚!」這是陸湛的聲音,壓抑的怒氣即將止不住,「你是說,周瑾,她不是長公主李明昭,真正的李明昭是永寧伯府的孟大小姐,是嗎?」
我如遭雷劈,腳下堪堪止住,整個人做不出任何動作來。
李伯蒼老的聲音傳來:「不錯,周瑾,她本就是我隨處撿來的嬰兒,還是因她與公主有幾分相似。
「我撿到她的那一刻,就想到讓她做公主的替身了。你們想想,公主金尊玉貴,我怎麼舍得讓她去朝堂摸爬打滾,去給人家做妾?!
「這些事情,自然是替身做就可以了。
「周瑾這孩子,有勇有謀,忍辱負重,我交代的事情,她都完成得很好。
「隻是現在,她的使命結束了,也該回到她該回的地方去了!」
陸湛氣得發抖:「她該回的地方,又是哪裡?」
李伯的聲線還是很穩:「我若不撿了她,她也難逃一死,給了她二十年的壽命,也該收回來了!」
不知何時,我已淚流滿面,緩緩從灌木叢走出,我望著熟悉的面孔,表情撕裂:
「憑什麼?憑什麼拼命向上爬的是我?背負人命的是我?給仇人做妾的還是我?!
「憑什麼我拿到的虎符,我控制的皇帝,我殺的北陽侯,我膽戰心驚地活,生怕最後辜負所有人,你卻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我替你的公主做的?!這到底是憑什麼?!
「哈哈!到底是憑什麼?!」
我雙眸猩紅,整個人幾乎癲狂。
幼年,我不被孟家喜歡,是這些人養我、教我、告訴我,我是公主,肩上的擔子是復國。
我信了,也認了,我按照他們說的,一點點去做。
我以為我做到了,我成功了,結果呢!什麼都沒了!我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給別人做嫁衣,這一切,都是一場笑話!
我不是永寧伯的庶小姐,也不是李明昭,我到底是誰?
李伯臉上閃過一絲憐惜:
「孩子,我也不忍殺你,隻是,李明昭隻能有一個!」
陸湛周身寒冰籠罩:「除了你和驸馬,還有誰知道她不是真正的長公主。」
李伯瞟了他一眼,手指動了動:「臨死之前,讓你們做個明白鬼也無妨!公主自己知道,還有永寧伯,真假公主都養在他那裡,他也是知道的。」
我已經聽不進去了,腦子裡一團亂,隻想逃離這個世界。
「周瑾!」
陸湛震天的呼喚聲裡,碧綠的身影從我身邊穿過,她的心口,赫然是一柄箭矢。
我手足無措地接住秋兒,抖著手指想去摸她的箭,理智逐漸回籠,我嗓子嘶啞:
「秋兒!秋兒你別死!」
她捉住我的手,面上染笑,看起來像真開心:「大人,能為大人擋箭,真好!
「大人這一生,活得好苦!即使這樣,秋兒還是舍不得大人死!」
「秋兒……別說了,別說了!」我拼命地搖頭。
她漸漸語不成調,吃力地還想說什麼。
「大人可知……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是什麼嗎?
「不是……不是你救了我,而是未名坡上,你說你背我,這輩子……從來沒有人背過我……」
懷裡的身體逐漸變冷,我僵硬不動。
陸湛很擔心,輕聲喚我:「周瑾?」
李伯搖了搖頭:「孩子,我養你一場,讓你自行了斷,可好?」
我眼尾上挑,放下手中的人,慢慢起身,周身圍繞著陰冷的霧氣。
陸湛像是意識到什麼,驚惶抓住我手臂:「周瑾,不可以!」
我推開他的手,拿出從秋兒頭上取下的發簪,對著胸口正中,狠狠刺了進去。
我發動內力,氣流滲透四肢百骸,舉手間,在場之人恍若泰山壓頂一般,被壓制住無法動作,一一傾身以劍支地。
一聲長嘯之下,白色蒼龍橫空出世,在廣闊的天空嘶鳴,這次,不是虛化,而是實體的龍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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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震驚地望向上空,喃喃出聲:
「蒼龍圖騰,這是周歡的圖騰,怎麼會在你身上?」
周歡,是冼龍族的最後一任家主,也是我的師傅,臨死前囑咐我,不可告知他人,隻能關鍵時刻保命。
想來,師傅是知道我是個假公主的,他還想著,這條蒼龍能救我一命。
我懸在半空,周身霧氣漸濃,蒼龍像是感知主人的怒氣,橫衝直撞,龍口之下,哀號四起。
我語氣散漫,結成冰:「爾等想要我的命?還是自己去死一死吧!」
寒風瑟瑟,荒草搖曳,聲聲哀號消散在彌漫的霧氣裡。
霧氣漸消,我自半空降落,睥睨地下恐懼難掩的李伯。
惡意地揚唇:「李伯你說,如果你們都死了,那我是不是就能做李明昭了?」
他驚恐得肌肉都開始抽搐,好像信仰幾乎崩塌:「你敢,周瑾,你敢?!」
「我有何不敢?!」陰森冰冷的嗓音帶著肅殺之氣。
「我說我是李明昭,有誰敢攔我?!」蒼白的唇色勾勒半個弧度。
「盡管去死好了!」
他退無可退,絕望嘶喊:
「周瑾!你濫用圖騰,不得好死!」
隨著最後一個音落,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我後退幾步,吐出一口心頭血,幾欲跌倒。
一隻手將我扶住,我仰頭,對上陸湛驚慌失措的臉:「周瑾,你的頭發?」
我這才注意,不知何時,一頭黑發,盡數染白。
我直起身,不在意地拭去嘴角的血跡:
「走吧陸將軍,我們去會一會,真正的李明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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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外,沈驸馬和永寧伯正和群臣理論。
他們身後,是個儀態萬千的女子,孟思源,或者說,李明昭。
最後,永寧伯口幹舌燥地收了句尾:
「所以,孟大小姐才是嫡長公主李明昭,周瑾,不過是個冒牌貨!」
「這麼說來,周指揮使付出了這麼多,都是給別人做嫁衣了?」不知是誰,插了句嘴。
我挑眉看了一眼,這人正是前朝的王尚書,一直跟著留在西北的。
這批人,大多都是知道我這個指揮使是長公主的,也是眼看著我一步步走過來的。
永寧伯急了:「胡說什麼?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公主金尊玉貴,怎能涉險?」
「啪啪啪!」
我從暗處走出來,渾身浴血, 不鹹不淡地鼓掌。
「永寧伯說得好,不過, 誰是公主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說完我側頭, 微微一笑:「你說是不是,孟大小姐?」
像是受了驚嚇,她後退一步, 拉住沈驸馬的衣袖。
我搖頭,沒意思!
我又悠悠地看向驸馬:「你說她是李明昭,可有證據?」
「自然有!」永寧伯搶先回答,得意地從袖口掏出一張明黃的聖旨來, 朝我晃了晃, 「這是先皇最後留下的聖旨, 一直在公主身上, 赝品,是不會有的!」
我接過來,看也不看,揚手間, 聖旨粉碎。
對著他們目瞪口呆的臉,我語氣森然:
「我說,她不是李明昭, 有什麼問題嗎?!」
「周瑾, 你不要太猖狂!」永寧伯氣急敗壞,搶先開口。
我聳聳肩, 優哉遊哉:「看來,永寧伯想看一下我的證據。」
氣流湧入胸口, 巨響之下, ťū́₉呼嘯聲再起。
白色蒼龍在天地間遊走, 轉眼間, 眾目睽睽之下,永寧伯的心口出現了一個窟窿。
眾人皆驚悚, 望過來的眼神,像是看羅剎。
我面無表情地拍拍身上的血,掀掀眼皮:
「這是冼龍族留下的蒼龍圖騰,各位可認得?
「冼龍族代代守護李氏一族,我若不是李明昭,冼龍家主怎會以圖騰相贈?
「所以諸位,我才是李明昭!」
我半勸就半威脅,整個大殿寂然一片, 畢竟, 永寧伯的窟窿還在流血。
良久,沈驸馬率先下跪:「臣沈之謙,拜見長公主!」
緊跟著,此起彼伏的呼喚聲。
我終於笑了,師傅你看, 足夠的能力下, 誰都能是李明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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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大典如期舉行。
我頂著一頭華發,坐在最高的位置。
我坐在魏梟曾坐過的龍椅上,不同的位置不同的心境。
下首第一位, 是陸湛。
「女皇陛下萬歲萬萬歲!」
舉朝同賀!
我望著臺下跪著的人群,緩緩抬手:
「免禮!」
這萬裡江山,是我應得的!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