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哦,是李明瀾。”孟澤掀開簾子出來。
“對啊。”王輝跟著孟澤,“大名鼎鼎的。”
不知孫境是否察覺到什麼,猛然回頭。
王輝來不及收回自己打量對方的目光,神態有點扭曲。
過了幾秒,王輝再望過去,孫境已經不見了。
王輝問:“李明瀾和孫境是不是有什麼事?”
“誰知道。”孟澤很平靜,雲淡風輕。
“你和李明瀾坐得這麼近,就沒捕捉到蛛絲馬跡?”
“沒注意。”
王輝替孟澤著急,但轉念一想,孟澤在初中時就是這副德行,五行缺火,名字又有水,能把空氣都凍得哆嗦。
王輝說:“孫境在學校可是個風雲人物。”
“你們這所學校的風雲人物真多。”
“什麼叫我們這所學校?你已經轉學過來了,我們是校友,你剛來不久,人還低調,日後等你的成績上了光榮榜,你鐵定也是個風雲人物。”
“我沒有在光榮榜上見過這個名叫孫境的人。”李明瀾說,她喜歡智商高的,估計是胡扯。
“他的風雲可不是在光榮榜上,孫境是復讀生,已經復讀兩年了。”王輝嘖一聲,“照我說,他這種成績的人早早畢業出去打工,好過留在學校裡耽誤時間。”
“原來是成績太差才上的風雲榜。”是和李明瀾屬於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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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輝:“成績差是一回事,主要是孫境長得帥,人狠話不多,他是巖巍中學的龍頭人物,總而言之,他的社會關系很復雜,有事沒事,我們見著他繞著走就對了。”
孟澤:“那和他一起的,就是狐朋狗黨了。”
王輝靈光一現,琢磨過來了:“你是不是在暗示李明瀾?”
孟澤不答。
王輝:“李明瀾和孫境能玩到一塊不奇怪,李明瀾這人很囂張的,因為有孫境的關系,她在巖巍算得上稱霸江湖了。”
不學無術,逞兇鬥狠,孟澤不意外李明瀾是一個壞學生,他至今記得她那二流子般的口哨,吹得賊溜。
“走吧,回我家,我爸不在。”王輝剛說完。
王父來了一通電話。
當王輝接完電話,竊喜就煙消雲散了,他沮喪著:“我爸回來了,非得拉我去爺爺家。”
哪怕王輝說自己和孟澤在一起,王父也不樂意,世上有一種學生,不需要刻苦認真就可以考得好成績,偏偏這是別人家的孩子,王父哪有不氣的。
“我要回家了。”王輝問,“你呢?”
“我有點事,先不回去。”
“那我走了啊。”王輝走兩步,又撤回來,提了提手裡的東西,“這個……”
孟澤把兩隻手插進外套的口袋:“放你那裡。”
“沒問題。”王輝把袋子打一個結,“我一會去買兩份報紙,包一下,就能瞞過去。”
*
網吧玻璃上的白紙被太陽照得泛了舊,上邊的早晚營業時間形同虛設,因為這裡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網吧佔了五六間的店面,門前停著一輛一輛的自行車,將寬敞人行道擠得隻剩一條小道。
網管坐在一條淡粉的簾子邊上,他常年不見太陽,膚色有點蒼白,沒什麼精神的樣子,見有個學生模樣的人進來,網管打一個哈欠,坐直了:“小子,成年了嗎?”他指了指後邊另一張白紙。
「未成年人禁止入內。」
孟澤點頭,站在網管的面前。
嘖,這人長得真高,網管仰著頭,仰著腰,差點把屁股下的電腦椅都給仰翻了,他站起來:“有沒有身份證?”
沒辦法,警察查得嚴,前陣子正好是寒假,常常有高中生過來玩,其中一個女孩差幾天才滿十八歲,偏偏那天有警察過來巡邏,幸好網管的風險意識高,把女孩攔在門外,否則不知道要罰多少錢。
對了,今兒個,女孩又來了。
網管對她印象深刻,不隻因為她的年紀,還有她的長相,漂亮分幾類,她是頂級的。
孟澤拿出身份證。
網管一看他的出生日期,樂了:“你和那個女孩是同一天生日啊。”他隨口一說,並沒有道出究竟是哪個女孩。
*
門店的進深比較大,光線不足,基本上靠日光燈照明,一排一排,露出在電腦屏幕前發亮的臉。
孟澤有意忽略某人。
但是她的紅白相間寬外套在這一群灰不溜秋色系的人中格外醒目。
孟澤穿著一身的黑。
沉迷電腦的人沒有幾個注意到他的模樣,可他還是拉上了兜帽,扣了扣帽檐,蓋住上半臉。
他目不斜視,耳朵卻很尖,經過某個座位,就聽見歡快的聲音。
李明瀾說:“打這個,打這個呀。”她沒有坐在自己的電腦前,而是把椅子滑到孫境身邊,指著他的遊戲屏幕。
“嗯。”孫境簡單地回答。
孟澤刻意地去角落的位置。
孟父承諾,等孟澤高三畢業了,就給他買一臺電腦,偶爾的時候,孟父會允許兒子使用他的工作電腦,處理和學習相關的事項。
孟澤沒有□□,對遊戲沒什麼興趣,隻是瀏覽網頁。
李明瀾的聲音不大,不知道是不是孟澤平日裡聽慣了這喧囂,她的歡呼在他耳邊被放大:“哇,贏啦。”
孟澤將掛在側面的耳機戴上。
那把聲音穿透力極強:“孫境,你真厲害!”
孟澤心平氣和,在網頁搜索王輝購買的雜志刊號。
他見到電腦的右下角彈出的音樂器廣告,打開軟件,用震撼的搖滾樂擋住那邊的笑。
*
孫境打完一局遊戲,嘴裡發幹,他去摸煙盒。
很不適宜的,李明瀾打了一個誇張的噴嚏。
孫境懷疑她是不是把口水噴到他的外套上了,當他對上她狡黠的眼睛,知道她是故意的,他抓起煙盒:“我出去抽一支煙。”
李明瀾不會玩網絡遊戲,她到網吧來純屬湊個熱鬧,剛才顧著觀看孫境打怪獸,她沒注意到自己的□□圖標,一直彈個不停。
她一一點開,都是些無聊的搭訕。
李明瀾捧著一罐可樂,用單指敲鍵盤:「哥們,我一男的,掛個女娃頭就把你給騙了。」
很快,那些人沉默了。
她笑了兩下,一用力咬掉吸管。
垃圾桶在角落。
她站起來,就要去丟吸管,忽然見到角落位置的人。
多年後的李明瀾有想,她是怎麼在這時認出他來的?他穿著黑外套,用兜帽蓋臉,耳機撐起他的帽子,他的頭變得鼓囊囊的,他的帽子很大,隻露出一點點的側臉弧度。
能認出來才怪。
可她就是知道,那是孟澤。
李明瀾想去嚇一嚇他。
她躡手躡腳,慢慢走過去,見到他的那臺電腦屏幕劃過的一個頁面。
圖有點模糊,她覺得是一個女人在光影之中沉浮,可能是海報之類的。
上欄的幾個大字倒是清晰可見。
李明瀾停下來,用手指轉著長長的吸管,捏著,折著,之後她又把吸管扯平,她退幾步,坐下,剛剛打開搜索頁面。
孫境就回來了:“李明瀾。”
她抬頭,手上的鼠標定在搜索框。
孫境收起臺上的雜物:“時間到了,走,你要出任務了。”
出任務,表示他要和她去偽裝情侶。
李明瀾想在臨走前查一查孟澤瀏覽的圖片,一時卡殼,她忘了關鍵字,當她轉頭向角落。
孟澤不知什麼時候走了。
*
舊貨店的花簾子,被剪出四片布,風一吹,縫隙裡的花紅酒綠,若隱若現。
老板透過縫隙看到有個黑影在門前停住,以為生意要來。
三秒後,黑影不見了。
老板以為是路人。
又過了十來秒,黑影再出現,掀開簾子進來。
老板有印象了,這是剛剛來過的少年。
少年之前光明正大,這會兒卻戴了黑色兜帽。
老板打開天窗說亮話:“這裡就我們倆,不用這麼含蓄。”
少年不吭聲,把帽檐向上拉。
之前他和同伴過來,老板沒有注意,這時才發現,這個少年俊得都能上雜志封面了。
但這麼冷清的一雙眼,和周圍陳列的世俗之物格格不入。
老板納悶著:“要動態指導嗎?”
“不,我是來買攝影雜志的。”
老板向左一指:“都在那裡。”
孟澤沒有見到王輝買的那一本,他問老板。
“那是去年的刊了。”老板揚揚手裡的貨,“我這有新的幾期,瞧見沒有?這是攝影大師的訪談錄,千金難買的好東西。”
孟澤不接受老板的推薦,問:“那本還進貨嗎?”
那本隻是普通刊,算不上紀念版,難道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珍藏價值?老板說:“進貨數量不多,沒幾天就賣完了,有貨我通知你。”
“謝謝老板。”孟澤留了個號碼,出去。
他正要摘帽子,又看見李明瀾從網吧出來,他把帽檐拉得更低,轉身走幾步,不大放心,回頭望向對面。
隻見李明瀾和孫境上了一輛出租車。
車子絕塵而去,孟澤才掀開帽子。
大冷天的,還有便利店推一個冰櫃出來。
孟澤買了一瓶冰可樂,一大口灌下。
近來的味覺,嘗什麼都有點澀,甜飲料都不甜了。
第10章
孫境這個人,說是偽裝,就真的隻是偽裝。
他和李明瀾從來沒有肢體接觸,走路要麼一前一後,要麼並肩,中間隔著半米寬。
這麼生硬的場面,也能把人騙得團團轉。
比如,孫境身邊的馬閔哲和柳靈韻都信了二人的關系。
孫境出入的場合,不是食攤就是網吧,他來咖啡廳是一件稀奇事,他甚至提前丟了煙頭。
他坐在玻璃邊,轉頭就望見街道。
同樣的,外面的路人也能輕易發現他。
李明瀾舀著小勺,往咖啡裡加了兩包糖,嘗一口,還是不甜。
冷冰冰的咖啡擺在孫境的面前,他一口都沒喝,到了某個時刻,他的目光定了定,拿出一個東西,推到李明瀾的面前。
這是一個方形盒子,棕色皮革材質,四周鑲嵌金屬銀邊框。
李明瀾問:“這是什麼?”
孫境:“情侶表。”
她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上多了一塊男士手表,銀白表盤,細黑指針,幾乎沒有裝飾,簡潔得過分。
她打開盒子,裡面的女士表盤也是銀白色,不過多了幾粒璀璨的珠子:“想不到,你這麼有儀式感。”
“留點紀念。”他的口氣言不由衷。
李明瀾“噗嗤”一下笑了:“我和你又不是真的情侶。”
“所以我買了一個假貨。”孫境的長胳膊搭上長沙發靠背,舒展極了。
“你身邊有弟兄,當然也有姐妹吧?為什麼不在她們之間挑一個當女朋友,偏偏來為難我。”
“她們沒有你漂亮。”孫境實話實說。
“我就收下你這一句贊美。”李明瀾捏住表帶,左轉右轉,她眼睛利,剛才看出孫境的男士手表是高端貨,這時也發現,這個女表材質普通,像個玩具,可能戴不了多久就會掉漆,至於那些璀璨的珠子,也許是玻璃吧,“說好的,我跟你隻演四個月的時間,高考以後,你可別攔著我的前途。”
孫境:“當然。”
話音剛落,他接到一個電話,之後,臉黑得像墨水。
他合上手機蓋:“今天的任務到此結束,我有事,先走了。”他點的那杯咖啡還是滿的。
李明瀾望著他迅風一般的背影,淺淺嘗了一口咖啡,笑著說:“今天天氣真好。”
她突然想起自己有件事待辦事項,孟澤搜索的究竟是電影海報?又或者是……
她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腦袋,明明當時窺見了幾個大字,就是想不起來。
*
孫境和李明瀾出雙入對,被有心人看在眼裡,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八卦的流傳速度比什麼都快。
鄭克超曾心儀李明瀾,免不了被人告知她的近況。
“李明瀾跟孫境?”鄭克超並不意外。
驚訝的是田濱,他一拍大腿:“我就說,上次孫境替李明瀾擋了三杯酒,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鄭克超臉上隻剩冷笑:“人長得漂亮,以為自己是眾星拱月的小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