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江歸一垂睫,為她套上同質地的小腿襪,系蝴蝶結,“工蟻活不了多久,長的3-7年,蟻後的壽命最久20年,我養過兩批工蟻部落,隻養了一隻蟻後,他們的壽命連在一起,你離開的那年剛好是蟻後的二十年壽命。”
“它們也死了。”
他抬頭,眸中又出現那種天真又隱秘、難以言明的失落。
陳窈情不自禁撫觸江歸一上翹的眼尾,仿佛在替他擦去無人能見的眼淚。
他回神,恢復密不透風的冷漠,繼續給她編辮子,往腦袋別一枚小禮帽形狀的發卡。
陳窈其實不是位精致的女人,她懷疑江歸一在玩真人版換裝小遊戲,事實上每次被他單臂抱著走時,她總覺得自己像人偶掛件。
男人愛不釋手地薅腰間柔軟兔毛。想到身在敵營,亦或別的原因,她忍氣吞聲,斷了扯他頭發的念頭。
很快抵達關押嚴雲朝房間的隔壁,雙胞胎、江宇和幾位屬下在廊廳等待,通過單向玻璃可以看到嚴雲朝不可忽視的生理反應,汗水從頭流到腳滴到地板,想必藥量下得非常猛。
江歸一單臂託著陳窈,肅冷黑西裝和白淨兔毛差異非常明顯,他手裡摸個不停,表情是作為首領的冷漠睥睨,令人敬畏膽寒。
眾人目不斜視,“二爺。”
江歸一和陳窈的身影映於玻璃,他說:“他身體還能承受多少藥。”
聞確說:“老馬說那些劑量就是人的極限。”
“嗯。”江歸一眉頭微皺似乎不滿意,攬住陳窈的手臂緊了些,“放他們進去。”
“是。”聞確按開傳呼機,“開門放人!陳小姐在,男人們不得脫衣。”
陳窈:“......”
她正尋思江歸一使得什麼手段,隔壁房間的門開了,煙霧和音樂同時飄進,迷幻曖昧,隨後一群脫衣舞娘和男人們手挽手走進房間,開始圍著吊在半空的嚴雲朝尋歡作樂。他穿的黑白制服,簡直像唐僧誤闖盤絲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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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窈看著嚴雲朝身體細微顫抖,衣服湿透滴水,眉梢逐漸挑起。她那時被喂了藥也是如此,耳邊全是淫靡的聲音,藥效的作用下身心倍受折磨。不得不說這種一模一樣、不入流的方式回擊讓人發自內心舒爽。
江歸一側目瞟了眼陳窈,將她放到地面,伸手,“鞭子。”
聞確對自家老大的昏君行為無語至極,但經歷教訓不敢
發表意見。聞徹心不甘情不願地從皮包掏出條黑到油亮的牛皮鞭——這可不是情趣用品,實實在在用勁道的牛皮鞣制,武術防身、驅趕牲畜、馴獸一等好鞭。
江宇看到皮鞭下意識瑟縮,上次因為女明星的事,他被抽得半個月下不了床。
江歸一接過皮鞭給陳窈。她興奮不已,兩邊拉扯試韌性。但鞭子扎實又長,對她的身高和力氣實在不襯手。他嘴角上揚,戴好手套,從她手裡奪回來。
兩手突然空落的陳窈,表情呆滯一秒,不滿地說:“還我。”
江歸一將皮鞭繞成兩圈,讓柄上的歸一刻字暴露在燈光下,慢條斯理地說:“陳小姐好霸道,獨自跑到我的地盤撒潑,還想搶我的私人物品。”
陳窈:“......”
江歸一執著鞭子走到門口,陳窈跟過去,一是為自己爭取,二則是他以身改局著實危險,她態度出奇得好,“二爺,您的身份不適合,而且您也知道這事兒隻有何商岐——”
“你知道的事我會不知道?”江歸一聽不得何商岐三字,冷淡地說:“你已經選了兩次,現在關心我的死活沒必要。”
她一哽,“你少自作多情。”
“放心,經過這兩次我醍醐灌頂。”
江歸一走進房間,手持黑色長鞭,隨意往地面揮砸,啪地聲響,苟且親熱的男女如雷貫耳,自動避開讓出一條路。
“反正誰當這顆棋子對你而言無所謂,我為車前卒,你做馬後炮,一樣。”
他說的不是引申諺語的意思,而是象棋規則,他願作車前卒,甘為帳下兵,成為犧牲的棋子。而她隻需以馬控將帥,炮照將,方可完勝。
瘋子。
陳窈闖進去,憤怒地抓住他的衣擺,壓低聲音,“誰要你幫我?!我自己能做到!”
他輕易撥開她的手,陳窈趔趄兩步,愣了下,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忘了他們的力量如此懸殊。
“誰說我幫你。”江歸一背影高大孤傲,“我為自己的女人報仇,這是遲早的事,可惜她從不信我,跟別人跑了。”
他都知道,知道她與何商岐結婚的目的。
果然在算計她。
陳窈不再阻撓,無波無瀾地看著江歸一大步走向嚴雲朝,看著他利落優雅揚臂,皮鞭每一下的力道狠決,落點精準,隻抽同一處,三下必皮開肉綻出血。
啪!啪!啪!
從不手下留情,暴戾狠辣的江二爺。
重擊聲令人膽戰心驚,擊碎了曖昧旖旎的氛圍。
房間裡的男女女女縮進角落,大氣不敢出。
陳窈朝隔壁望,單面玻璃阻撓了視線,她忽然有種事情朝不可控的方向發展的預感。
她表情深沉復雜,猶豫不決間,走近些。
那時江歸一已抬起手臂,聽到腳步聲,立刻反手抓住揚出的皮鞭,啪地聲抽在掌心,他無視疼痛,回頭看她,雙手拉扯對折的皮鞭,宛若冷酷無情的行刑者。
陳窈什麼也沒說,一把薅住那頭長發,往門外拉。本就有恃無恐,更加肆無忌憚。
隔壁房間的江家鷹犬下巴骸驚得合不攏,恨不得馬上逃離現場。
就在江歸一暴跳如雷前半秒,他聽見前面不及他胸口的小雪團子威脅道:“我警告你,現在閉嘴。”
“......”
兩人出房間,陳窈絲毫不給面子,撇開人的頭發往門外走。江歸一氣得把皮鞭往地上狠狠一砸。
聞確小心翼翼地問:“二爺,這嚴......”
男人怒吼:“讓他滾!”
江歸一氣勢洶洶地追出門,一把扯住陳窈的胳膊,“要報仇的人是你!不讓報仇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想怎樣?”
“閉嘴!你就是個蠢貨!”陳窈煩躁地說:“滾遠點!別讓我再看到你!”
“這他媽是我家!”
她甩開他的手,“那我滾!”
“滾!你滾!”他指著大門,傲骨嶙峋地說:“你看老子攔不攔你!有多遠滾多遠!”
陳窈氣噔噔地走了兩步,回頭,“送我去電影院!”
“老子憑——”江歸一及時收住語聲,三步一並幾乎是跑著過去,雙手背後,稍稍彎腰,“哪家影院?什麼片子?你一個人?”
陳窈冷哼,“關你屁事?”
他速度扛起人。
“幹什麼!”
“關你屁事。”
兩人一路罵罵咧咧跑到電影院,結果看了部爛片,陳窈本來看電影不說話,之前和江頌竹看電影幾乎零交流,但江歸一就是暴躁的碎嘴,不是點評劇情就是嫌棄演技,她也跟著吐槽,於是兩人亢奮地罵罵咧咧了兩小時。
等從電影院出來,雨瀝瀝淅淅落下,江歸一說肚子餓想去對面火鍋店吃宵夜,陳窈攥緊手心,“江歸一,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他突然意會到什麼,垂眸看她,與眾不同的金色經過雨水洗滌,更顯幾分姝豔。
暗與明過渡的三秒,兩人眸光跟著搖曳的燈火微微顫動,屋檐雨跡藕斷絲連。
江歸一問:“你在可憐我?”
陳窈說:“是。”
他喃喃道:“可我沒有掉眼淚。”
陳窈心髒倏然抽疼,“江歸一,你不要愛我了,做回你的江二爺吧。”
江歸一陷入長久沉默,想摸煙疏解,但他單獨出門從來不帶煙盒。
他看著雨也不知想什麼,忽然問:“你到底想要什麼?”
陳窈輕聲,“你覺得呢?猜猜。”
江歸一眯了下眼,回頭,手指抬起慢慢覆上她面頰,如絲線纏繞,她纖瘦的身形幾乎一瞬間被錮進懷。
“現在局勢已亂,棋盤不可控量的棋子多了數個。我給你一次機會。”
獵手伺機而動,獵物戰術忽變投隙。
他表情淺淡,不知是縱容還是以退為進。
熟稔翻轉她的耳垂,揉搓、摁動,溫熱刺痒的觸感惹得頭皮發麻。
“幺幺,逃吧。”
“如果這次能成功,我就放過你。”
陳窈語氣恹恹,“說話能算數?”
他握了下她略顯單薄的肩膀,“不然,我能怎麼辦?”
燈光下暗潮湧動,潛藏的棋手與棋子,眼神狡詐,揭露無意遮掩的目的與算計。
第096章 連環計096
於陳窈而言, 除自己,但凡妨礙者,皆為敵。
而勢力最強大、最難以擺脫的敵人——
亦是最穩定、最易利用的棋子——
江歸一。
他摒棄原則、底線, 天主教徒皈依耶穌般奉她為上位。她想要的一切, 甚至不用正比付出, 他就會親手送到面前。
所謂連環計。
將多兵眾, 不可以敵,使其自累, 以殺其勢。
古有,龐統慫恿曹操把戰艦用鐵鏈勾連,縱火焚燒, 使之無法逃脫。
實操的鐵鏈, 敵人自我牽制,再以其他計謀進攻。
江歸一既是戰艦也是鐵鏈。
她如果真想躲,找一個深山僻壤即可。
為何偏偏與江頌竹?偏偏選擇與南楚淵源頗深的涼川?偏偏在江家主系定為娛樂後接下電影公開露面?
因為,陳窈比誰都清楚她在江歸一心裡的份量有多重。
從江家逃跑, 無論他是否相信她死亡, 必定滿世界“通緝”。
她在等, 等時間流逝,等江歸一的答案, 如果他淡忘皆大歡喜,如果他頑固不化, 那麼她就等不可避免的重逢。
她要金蟬脫殼後的反客為主。
她要他明白她一輩子不可能當該死的金絲雀。
她要掌握絕對的主動權, 走向不完整的自我, 不屈自由地活出自己的命運。
她要, 徹徹底底的,贏。
一次次欲情故縱、迂回曲折的試探, 降低江歸一的底線,卑劣無恥地利用他的感情。
哪怕心懸上鋼絲,哪怕她分不清某些時刻究竟是演戲還是真情流露,分不清是為屠殺還是保護。
難移的本性是被詛咒的惡之花。
從陳窈查到金秋背後與山間株式會社有牽連,這盤棋就開始了。
她需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