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唐辛以為隻有她要做治療,結果發現等待石墨的時間更長。
艾灸的時間倒是不長,但是鄧大夫給他揉了半天,一邊揉兩個人還一邊聊。
慢慢悠悠,不慌不忙,唐辛看著都覺得有點困了。
屋子裡味道很重,比給她揉胳膊的藥酒味還重,怪不得這次見面發現石墨身上有股子味,她也說不上來具體是個什麼味道,問了才知道配方還挺復雜。
鄧和有見她好奇又感興趣,便讓石玉帶她去看中藥櫃子,整整一面牆,從天花板到腳底板。
唐辛按鄧大夫說的找到那幾味,分別聞了又聞。
石玉在邊上看著,問她:“小時候沒見過?”
“沒有。”唐辛一邊看一邊聞,問他上面的能不能看,石玉扯過梯子讓她上去。
平城也有不少中藥鋪,但是家裡用得少,尤其像唐辛這種體質,發燒就得打點滴的人基本沒吃過中藥,自然也沒關注過。
石玉扶著梯子看她在上面東聞西嗅,問她:“這麼多種,你記得住麼?”
“記不住。”唐辛聳著鼻子把抽屜推回去,讓他把梯子往邊上再挪一挪,又說:“我又不給人開方抓藥,不用記那麼清楚,有個概念就行了。”
石玉逗她是不是要做香水,唐辛一怔,也笑起來,“好主意,可以試試。”
末了坐在梯子上感嘆:“真好聞,小時候每次從中藥鋪門前走過去都覺得好聞,竟然從來沒想過進去看看。”
石玉靠著梯子,看了會門外又揚頭看她,忽然小聲地說:“快,喜歡哪一味抓一把。”
“啊?”唐辛一時沒反應過來,聽見有腳步聲差點從梯子上掉下來,被他扶正了試探地問:“真的?”
石玉沒說話,讓她站穩了去桌邊的抽屜裡扯了沓紙。唐辛一看,拉開抽屜就抓了一小把,覺得有點多又抖了些回去,放在紙上時就隻有一小撮。
Advertisement
放好了又去取下一味,石玉把紙包好,反復數次包了足有七八種。
唐辛小心翼翼地盯著門外,小聲地問他:“可以麼?”
“可以。”石玉拖著長音無所謂地說:“老爺子就喜歡這些藥,誰動跟誰急,多少年了沒人碰過。”
唐辛又啊了一聲,想著要不要給放回去,石玉又說:“瞅見那盆花沒有,也一樣,跟命似的,寶貝。”
唐辛說瞅見了,他便又說:“命都能給你兒子,拿他點兒中藥算什麼,大不了讓你兒子去賣個萌說兩句好聽的,不是個事兒。”
是這麼個理兒。
可是……
唐辛突然反應過來,石玉這種看著就特正經的人,居然帶著她在偷東西。
第125章 上心
唐辛想到了張嘴便問:“石玉,到底多少年了?沒有人碰過這些東西?”
石玉瞅著她樂,心說腦子還行,反應不算太慢。
再看那張臉,早已褪了圓,捏不出多少肉來,就剩個小尖下巴了。
今兒要是沒見著那張照片他都忘了,原來以前見過她,還到他們家蹭過幾天飯吃。
細看,五官和模樣也沒什麼大變化,但他確實沒想到也沒認出來。
當年的小女孩也不害羞,更不知道見外,到了他家就和在自己家一樣,餓了就吃困了就睡,和現在的石墨沒什麼兩樣。
石墨比她還要含蓄一些,偶爾知道個不好意思。
那時都住在一個大院裡,隔壁就是梁橋家,那個時候梁言還在。
住在他家的那兩天,唐辛總往梁家跑,在院裡跑得渴了敲門就進,對著來開門的梁言說:“姐姐,我渴了,我要喝水,你幫我往裡面放一點蜂蜜。”
梁言就笑,跟在她後面笑著問:“怎麼還要蜂蜜呢?”
她連頭都不帶回的,張嘴便說:“我喜歡喝甜甜的水。”
梁言又逗她:“回你自己家喝去呀,找我做什麼?”
唐辛騰地回過身來,笑眯了眼睛,特別理所當然地說:“因為你是我姐姐呀。”
那時未必真拿梁言當姐姐看,可是嘴甜,會說,很討人喜歡,要什麼都有人給。
石玉不知怎麼就想起這段,可能是當年見了覺得有趣,就記住了。
誰成想,過了小二十年,當年的那個小姑娘又出現了。
還給他生了個兒子。
多神奇,有人走,有人來,有人來了又走,不知道哪天又來了。
老照片裡那張圓圓的小臉蛋變成了眼前的模樣,小姑娘變成了小女人,正盯著他看,追問:“石玉,到底是不是你?你小時候就碰過這些東西吧?”
石玉用腳在梯子底部蹬了一下,唐辛晃著往下栽,被他接住了放到地上,一沓子小紙包飛快地往她的大衣口袋裡一塞,說道:“走吧,你兒子快來找你了,別讓他瞅見你偷東西。”
唐辛登時心虛,快步跟在他身後往外走,狠狠地瞪了一眼。
到底是誰在偷啊?
真要是被人抓住了,石玉才是主謀,她頂多幫忙上了個手。
還沒走出門,鄧大夫領著石墨出現在門口,抬著手往裡揚了揚,問她:“聞出來了麼?是不是那幾味?”
唐辛臉都有點紅了,見石玉面不改色也不幫忙搭腔,連忙點著頭說:“嗯……是。”
鄧和有看了幾十年的人精,眼睛一掃鼻子一聞就知道怎麼回事,故意說道:“能認得清麼?”
唐辛沒偷過東西,連這種心思都沒生出來過,被問了兩回臉上更燒,垂下眼答:“能。”
鄧和有便指揮著石玉去拿紙,說要給她配上兩副,讓她回去分辨一下,再煎了嘗一嘗和煎煮前的味道有什麼區別。
唐辛說好又道了謝,見他配了三種又用毛筆以蠅頭小楷寫了配方在包裝好的紙面上,灑落不失溫潤,大氣不失細膩,和這個人給她的感覺極為相似,感慨之餘想起剛才,石玉隻是包好了根本沒有寫上是什麼,怕是過後會忘。
正想著,石玉把手伸到她的口袋裡,她剛要攔,七八個小紙包丟到桌面上,散開來顯得特別多。
鄧和有眼角一瞥搖了搖頭,拿起一包聞了下,把藥材名寫上去。
唐辛心虛得很,這幾味可不是剛才給石墨用的艾灸裡有的,可是主人卻沒拆穿,還好心地幫她把藥材名給寫上去了。
八成是看石玉的面子,或者說,知道這是石玉偷的。
應該是兩個人當年慣玩的把戲,隻是今日重溫了一下。
唐辛這麼一想心情豁然開朗,什麼偷不偷的,石玉和這老大夫關系好得很,所以石墨才跟著有了便宜可佔,哪裡是靠他這張小臉和這張小嘴賣萌討好來的,分明是當年石玉賣過的萌還在有效期。
鄧和有寫好了把筆往筆架上一撂,連帶那三副配好的中藥一起包好了交到石墨手上,讓他提好了才囑咐著說:“有一份是你的,另外兩份是讓你媽媽喝著玩的,記得看著她給喝了,再問問她知不知道都是些什麼藥材,知道麼?”
石墨消化了一會兒才點著小腦袋說知道,鄧和有又塞給他一個粽子型的小布袋子,指著小小的紙包說:“這幾樣全都塞進去,掛在你媽媽的窗口,她喜歡就讓她多聞聞。”
石墨應了聲好,抬起手來想讓石玉抱,被鄧和有拍了下後腦勺,半是調侃半是教育地說:“多走走,少吃點兒,少往我這兒跑兩趟。”
石墨縮了下脖子無聲地笑,收回手自己往外面走,手裡提的中藥包隨著腳步前搖後晃。
鄧和有交給石玉一把銀色小壺,出了門唐辛才問做什麼用的,石玉讓她自己提著,上了車才說:“給你煎藥玩的。”
唐辛哪兒會煎中藥,捧著看了又看隻覺得挺精致,問他是什麼材質,石玉隨口回道:“銀的。”
唐辛特意上網去查,說什麼的都有,見的最多的關於煎中藥的說法就三個字:銀為上。
最後隻得了一個認知,老大夫真講究。
石玉沒說去哪兒玩,石墨也沒再問,盯著外面的景物指指這兒又指指那兒,緊著讓爸爸媽媽去看。
唐辛看得認真,在記路。
來上京有一段時間了,正南正北的路有心記是可以記住的,至少有個大概齊的方位概念。
隻是西邊來得少,看來看去仍有點懵,唐辛還是問了一句:“這裡是什麼地方?”
石玉把路名告訴她,唐辛打開手機,在地圖上搜索並存儲好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知道她在問什麼,告訴她的是那棟小樓所在的地理位置,而非這座偌大的院子到底是做什麼的,裡面有些什麼人,或者什麼人會來這裡。
唐辛大概知道,也不想去問,和她沒有關系,她隻是來治胳膊的。
她得記住了在哪裡,下次就可以自己來了。
畢竟要來兩個星期,這才剛剛第二天,石玉雖然看起來很闲,但也沒有道理總陪著她來,雖然在她看來,今天這一趟其實是為了帶石墨來。
唐辛悄悄看著兩人,再次確認,石玉對他的這個兒子,還是上心的。
第126章 討厭
車從城西開到城東,又往最東面的遠郊開過去,眼看著日頭從最曬的時候落到了車尾後面,直到黑幕籠罩天地。
唐辛看了眼時間,已經開了快四個小時,實在沒忍住,問:“再開,是不是就出上京了?”
石玉敲著方向盤也看了眼儀表盤上的時間顯示,低笑著說:“不至於,前面還有好一段路。要想出京,剛才順著西邊直接往外開就上高速了,這會兒早就到河北境了。”
說著便想起來,唐辛在平城都沒把車開到過高速路上,何況上京,應該是一丁點概念都沒有,能分得清東南西北不轉向已經很不錯了。
年紀輕的女孩子家裡有底,愛開好車和快車,玩得卻沒多野,不像他們這群男人,一個人一輛車哪兒都能去,再多幾個人能把車開得飛起。
再看坐在身後的那個小東西,還在眨巴著眼睛往外看,滿臉的向往。
看景,看物,也看車。
每看到一輛還挺好看的車都要驚嘆一聲,就像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看到漂亮的煙花。
男人愛車應該是從小開始的,是天性。石玉年少時就愛,十三四歲就在大院裡學會了開車,會盼著什麼時候年紀到了就能一個人把車開到院子外面去,開到想去的任何地方。
懷寬也喜歡,一兩歲時的玩具就是各種迷你的小汽車,到了三四歲便開始玩原廠出的不同比例的汽車模型。聽說,孟家兄弟最近買了不少車,就連孟既景早些年在上京買的那些車都運回安城去了。
看來石墨也喜歡。
那就對了,男人嘛,古時候俊彥名流多愛馬,到了現代就是車了,是男人的駕馭本性。
忽然想要揉一把石墨的小腦袋,一準兒得往他的手心上頂,就跟他養的那隻貓似的,也像他媽。
相比起來,他媽和他的貓更像,頂兩下說不準就要翻臉,甩著腦袋要咬人,索住脖子都不老實,得堵嘴。
思緒飄遠,忽聽一聲哼唧,來自他的兒子,委委屈屈地說:“爸爸,餓。”
石玉略揚起臉來小聲地笑,不急不忙地說:“爸爸不餓。”
多討厭。
唐辛真想狠狠地拍他一巴掌,急得他兒子都快哭了,他居然還在笑!
石墨算是耐性很好的小孩子,脾氣也不急,但是坐了這麼久的車已然到了極限,再一餓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朝著唐辛哭起來。
“媽媽,我餓。”
還行,這回知道換個詞來表達自己的意思了。
可見能力和表達力都是被逼出來的。
幸好中午打包了一個獅子頭,是唐禮中哄著石墨玩又點了一個給裝上的,說讓他在路上抱著吃。唐辛問石玉放在哪兒了,石玉瞅了眼導航,安撫著說:“再有十來分鍾就到了,石墨,堅持一下?”
被連名帶姓叫了一回的小家伙立時坐得端正,抹著眼淚咬著嘴,愣是點了下頭。
唐辛心裡嘀咕,就算到了也得等著點菜上桌,何止十來分鍾。
可是他這樣說了,石墨答應了,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那就忍忍吧。
其實唐辛也餓,但她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像石墨這樣哭著表達,哪怕她也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