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輕點握著,它可不是雲月,經不起你隨意折騰。”
雲月是林織花費了不少心思讓名匠給戚禾鍛的劍,無論是長寬,還是上面的花紋樣式,都出自林織之手。
這把可堪為神兵的武器無論是材料還是人力,都花了林織極大的功夫,不過結果讓他滿意。
這麼多個春秋,雲月劍始終鋒芒如初,未有鈍邊破損。
林織語氣平緩地說著訣竅法門,如同在教授練功要訣。
他們做了九年的師徒,這算是林織第一次傳授戚禾經驗。
那些如何避著蛇蟲鼠蟻的話語不算,那些如何應對狀況的也不算,畢竟那些話林織能和戚禾說,也能和別人說,可唯獨這件事不同,隻有他們師徒之間可以分享。
林織倚靠著床邊,懶洋洋地隔著屏風告知戚禾方法。
“你練了這麼多年的劍,手上早就有了繭,可別一心用狠勁,疼的隻是你自己。”
“明日大比起初可是擂臺混戰,你可不能在這上面出了差錯。”
林織的語氣戲謔,仿佛想到那畫面,忍不住笑出聲。
師父的取笑沒讓少年羞惱,他無神的眼眸更加空茫,被熱氣燒的通紅,下颌懸著的汗珠,在輕微的氣喘聲裡低落。
戚禾做的生澀笨拙,全然按照師父教授的來。
他分明是極有天賦的人,可在師父面前,他似乎永遠都需要依靠和仰望,於是永遠乖巧柔順,從不違背。
有著劍繭略顯粗粝的手指在顏色映襯下顯得蒼白,寬闊手背上的青筋紋路明顯。
青年教導的聲音不疾不徐,帶著些晨起未梳洗的慵懶,和平日的柔和相比多了幾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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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禾想起了師父的手,當初在春沂時,師父便是牽著他的手,帶他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
這麼多年過去,師父的手依舊細白柔嫩,畢竟蠱師無需舞刀弄槍,隻用和那些毒蟲打交道。
但戚禾知道師父的手上應當是有傷疤的,那些都是喂養蠱蟲留下的痕跡,隻是師父不喜歡留著那些痕跡,不是覺得不好看,隻是不想讓人識破身份,因而總會用東西將疤痕去除。
師父的手戚禾在年幼的時候就細細量過,年年如此,因而記得無比清晰。
耳邊是師父的聲音,明明隔著屏風,恍惚間戚禾卻覺得自己的手已然變成了師父的手。
鼻尖似乎出現了師父身上獨有的甜香味,好似師父不是在遠處坐著,而是就在他身前。
大膽的痴妄,乖順的徒弟毫不避諱地對著屏風之外的他最親近最尊敬的人傾泄念想。
林織停了聲音,估算著情況,把玩著手上的鈴鐺。
這用來驅使蠱蟲的銀鈴,也仿佛成了馴化人魂靈的利器。
在某一瞬林織忽地出聲,聲音格外溫柔,話語卻全然相反:“握緊。”
戚禾下意識猛地收緊,在感觀交織中墜入密網。
少年的腦海空白了一瞬,腦海裡隻有著師父的聲音回蕩。
明明平日裡體溫偏低,如今手心卻滾燙的緊。
戚禾仿若還在夢中,有些迷蒙。
他的唇微動,卻未吐一字。
師父的名字在舌尖婉轉,到了唇邊又被他硬生生吞下。
直呼師父名諱,乃是大不敬,他遵循著這一點,可他不應該想的更為駭人的不敬,卻早就在他腦海裡浮動數遍。
“回去收拾吧,明日還有要事,好好調整。”
林織逗弄夠了,溫柔地叮囑。
無論是姿態還是語調,他都是平日裡的模樣,絲毫不見一點指點過徒弟的不自然。
好似無論如何,他隻是盡了師父的本分。
第179章 養成少俠的蠱師
戚禾從屏風後走出,面上還有著未褪的紅。
他手裡捏著皺巴巴的帕子,動作有些許的不自然。
“徒兒愚鈍,讓師父見笑了。”
戚禾聲音沙啞,帶著些窘迫。
“人之常情,算起來也是我的疏漏。”
林織的視線在戚禾的身上微頓,抬手道:“過來。”
戚禾下意識將捏著帕子的那隻手放在身後,心怦怦跳地朝著師父走了過去。
林織握著了戚禾往後藏著的那隻手,從他手中抽走了那張布滿汙濁的手帕。
“師父?”
戚禾下意識瞪大了眼,手指不自然地微微蜷縮,因為太過不可置信而渾身緊繃。
想到被他擦拭過的手帕出現在師父的手中,那些痕跡或許會沾染上師父的手指,仿佛師父已經被他的氣息所玷汙,那種情形……戚禾咬了咬舌尖,勉強讓自己保持清明。
心尖仿佛被讓人泛起痒意的蠱蟲啃噬,又從外邊鑽到了心竅裡,致使一陣陣氣血上湧,近乎衝垮理智的歡悅讓戚禾渾身發麻。
隨即手掌被握住的觸感,讓他越發如墜雲端。
林織疊好了帕子,擦拭了戚禾指間的滑膩,將他手指一根根擦幹淨。
少年的掌心較他而言略微寬大,指節漂亮分明,手掌交疊間,有種奇異的情色感。
“好了,弄幹淨了,你雙眼不能視物,難免不便,記得當心些,回去吧。”
林織將帕子放回戚禾的手中,少年的氣味濃厚,握著帕子一會和直接握著沒什麼區別了。
林織說的從容,仿佛隻是給徒弟擦幹淨被弄髒的手那麼簡單,雖然事實也的確是這樣。
戚禾已然被衝昏頭腦,哪裡還有來時的自若,腦海裡的算盤早就亂成了一鍋粥,什麼都分辨不出,聽著師父的話恍惚地邁出了步子。
林織抬手嗅了嗅指尖,笑著起身洗漱。
得虧戚禾看不見,不然瞧見這一幕,估計什麼偽裝都顧不上,直接鑽到師父衣擺裡尋歡了。
可惜他看不見,所以他一無所知地往前走。
林織碰都沒碰他,隻是單單憑聲音,便足夠讓少年的心起起伏伏。
不過是隨手的擦拭動作,說是關懷也好教導也罷,都是為人師者的責任,卻將少年的心湖撥弄的漣漪四起。
“小孩真有意思,對吧?”
林織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上的水珠,水面倒映著他的面龐,漂亮的眼眸生來帶著一股無辜意味,柔軟無害。
一牆之隔,戚禾吐出一口氣,用帕子按著不爭氣又立了的物件。
他可沒打算繼續做什麼,整理著衣衫,調整氣息。
“可不能浪費。”
戚禾的食指屈起按著額間,唇角噙著溫柔笑意。
這都是要留給師父的,所有、全部。
回想著剛剛的事,戚禾忍不住推想師父是不是對他也有那麼一點點的有意,是不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卻依舊縱容。
戚禾的心頭狂跳,回憶著林織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想要通過蛛絲馬跡來佐證他的猜想。
可越想越像是陷入漩渦,他看不透。
戚禾垂著眼眸,有些落寞。
陪在師父身邊這麼久,他自詡是最了解師父的人,明白師父的心思,可唯獨這件他最想求解的事,他尋不到答案。
戚禾難得因為眼睛生起自己的悶氣,若是能看見就好了,能看見師父的神色,就能更加明了師父的意思。
戚禾手裡握著那方帕子,他本來打算丟掉,如今卻不打算丟了。
自然,也不能這麼留著,戚禾愛幹淨,對收藏自己的玩意也完全不感興趣,若是上面是師父的他當然毫不猶豫。
戚禾將手帕搓洗幹淨晾曬在屏風上,不自覺有些出神。
他細細揣摩著師父的想法,思量下一步棋怎麼走。
不過當務之急,是明天的比武大會。
戚禾凝神打坐,腦海裡擬著劍招。
沒到午時,客棧裡就熱鬧了起來。
底下坐著的皆是江湖人士,正在吃肉喝酒,唾沫橫飛地說著明日盛會有什麼人來參加,客棧小二忙的腳不沾地,行走間也有幾分練家子氣勢。
“要我說江湖百曉生那前百排名早該動動了,前幾天三十四號的那位馬賊已經命喪六扇門鐵捕之手,可今兒他名字還在本子上頭呢,他消息可是滯後了啊。”
說話的是個腰間別著彎刀的壯漢,露出的胳膊肌肉鼓起,上面有著猛虎刺青。
“刀齊,你說的可是真的?那我的名字可得往前寫一寫了。”
應和他的不是同桌的瘦高男子,而是鄰桌拿著鞭子挽著發髻的婦人。
“那還有假,我可是親眼所見鐵捕拎著馬匪的腦袋進的城,不過你能不能往前寫還不好說,這屆比武大會有看頭,聽說點翠宮的少宮主也會參加。”
有人道:“那她用毒豈不是能放倒一大片?不知提前吃解毒丸可不可行?”
與刀齊同桌的瘦高男人道:“要是能這麼輕易解得,人家還會是點翠宮的少宮主?聽說這位少宮主堪稱絕色,不知與江湖第一美人銀月山莊的大小姐比起來如何。”
婦人輕嘖:“下流胚子,光看著女人那張臉,小心什麼時候被弄死都不知道。”
“就是,毒婦的臉再美也沒用,要是能禁用毒就好了,下三濫的招數對我們一點也不公平。”
角落裡有人嘀咕,顯然十分憤憤。
隨後他忽地跳了起來,一邊喊著好痒一邊抓撓著身上的皮膚,將脖子抓住了幾道慘不忍睹的血印子,在地上打滾。
“誰?誰幹的好事!”
他同桌的人拍了拍桌子,環視四周。
周圍嘈雜,大家都是一副看好戲或者事不關己的模樣。
站在樓上的林織看的分明,正是背對著男人的女子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