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戚禾聽見了衣物摩擦的聲音,知道是林織在換衣。
他明明看不見,還是會下意識地低頭。
預熱已久的比武大會不日就要召開,地點已定,他們也得啟程,所以師父不能再穿著這身涼快的苗疆衣服,戚禾已經為他準備好了衣袍。
整理著師父換下來的衣物,戚禾的睫毛顫動。
所幸師父不用蠱師身份示人,若是穿著這樣的衣服行走於人前……戚禾捏緊了衣物,將晦暗的情緒深埋。
他看不見,旁人卻能看的一清二楚,這何其不公平。
再抬頭時,戚禾面上毫無異樣。
“昨夜裡霍先生的書信到了,我取了過來。”
戚禾開口,從懷中拿出紙條遞給林織。
林織接過那封霍無雙的親筆信,坐在了椅子上翻看,戚禾站在他的身後替他束發。
林織向來一目十行掃的很快,這次卻是一行行讀完了。
模糊的鏡面倒映著他不笑時稍顯冷淡的眉眼,林織合上了信紙,吐出的氣息如同長嘆。
戚禾的手一頓,知道情況恐怕不算好。
“霍夫人的情況更差了嗎?”
年初的時候霍夫人就吐了血,戚禾跟著林織去了一趟,盡管他目不能視,卻能感覺到霍無雙的氣息微弱,不復當年教他武功那時的內力渾厚。
負責滋養的母蠱尚且如此,子蠱恐怕更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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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拖到現在已經是霍無雙盡力了,他寫信來說恐怕不能去比武大會現場看你揚名了,這一點霍夫人很遺憾,讓我們比武大會事畢後去探望他們。”
林織當初為他們種下子母蠱的時候,就知道這種續命的辦法用不了很久,霍無雙的生氣每日都在被消耗,能到現在已經算是他內力深厚武功高強的結果。
戚禾:“他們還有多少時間?”
“按照上次我看的情況來說,霍夫人的身體現在已經虛弱到無法下床,最多還能再撐一個月。”
林織將書信放回信封裡,除去交易以外,他和霍無雙夫婦交淺言深,隻是因為霍夫人很喜歡戚禾,待他如親子,因而他們的關系才更近一步。
雖然早知道結果,也知道這裡不過是虛幻,但離別總讓人嘆息。
“那我們參加完比武大會後,盡快回去見他們一面。”
戚禾打理好了師父的青絲,低聲說道。
林織應聲,將書信放好,開始洗漱。
洗漱好後,戚禾已經將廚房準備好的早點擺在了桌上,林織的粥已經被舀好。
“師父,東西已經收拾好了,馬車就在門口,一會兒你先去,我和小齊囑咐幾句就來。”
小齊是戚禾一年前找到的學生,小齊全名齊松,是個小牛犢似的八歲孩子,人不大但很壯,力氣也很大,所以食量也很大。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齊松還沒到那個年紀家裡就要養不起了,把他送到鎮上當拳腳師傅的學徒,打算讓他學點功夫後能夠謀個護院的差事,不過因為他太能吃,師父家裡糧食也不夠,他隻能跑出來在客棧似的地方等著,等客人走了吃剩的。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外出辦事的戚禾遇見了他,發現了他是個學浩然掌的好苗子。
戚禾答應過吳風,會把他的絕學讓人傳承下去。
齊松一聽能吃飽飯,高興地跟著戚禾走了,事實證明戚禾的眼光沒錯,齊松心思簡單,加上天生力氣大,很適合練浩然掌。
戚禾沒讓齊松叫自己師父,在半年前帶他回苗疆見了他真正的師父吳風,吳風渾身經脈盡廢,以毒攻毒早已經是強弩之末,在齊松演示了幾招後,吳風便欣慰地合上了眼,將自己寫的小冊子遞給了他,成了苗寨裡的一抔黃土。
齊松給吳風磕了頭後,繼續跟在戚禾身邊習武。
林織並沒有插手這件事,他甚至很少見齊松。
他並不是討厭這個孩子,隻是不在意,他在意林棠因為那是原主的侄女,他在意戚禾因為這是他的任務目標,除此之外的孩子,多討人喜歡和他也沒有關系。
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戚禾有意無意地介入,戚禾很少讓那孩子和他碰面,其中的心思不必多言,擔心他被其他人吸引去了注意力罷了。
“嗯,記得和他說好,免得他太久見不到你心裡不安定。”
“小齊惦念吃的更多,和我一點也不像,畢竟當時我就想著師父,”戚禾輕笑,頓了一會兒繼續說,“自然,我現在也想著師父。”
如此親昵到甚至有些曖昧的超越了師徒情分的話語,從戚禾的口中無比自然地說出,不帶一絲遮掩,容易叫懷疑的人自我否定。
林織:“他倒是像小棠,說起小棠,這次她估計也會來湊熱鬧。”
半年前戚禾回去的時候,林棠剛跑出寨子。
她可一點也不低調,大咧咧地穿著苗疆的衣服現身,也不遮掩自己的手段,不過半年已經在江湖上有了蠱教妖女的名號。
林織一直派人關注著,沒幹涉她的生活。
“這次比武大會的第一名的物品,倒是有意思。”
“師父已經得到消息了?”
林織眉眼含笑道:“四十年的冰玉蓮。”
戚禾跟著牽動唇角:“看來他們又要出手了。”
冰玉蓮乃是洗經伐髓的藥方裡的一味藥,這三年裡他們打聽到其他幾樣東西都陸陸續續有風聲,隻剩這最後一樣,如今終於出現了。
林織擦了擦唇起身:“走吧,今年的比武大會,一定比以往更有意思。”
從林織居住的地方,到今年比武大會舉辦的場地,約莫有一天車程,比武大會會在三日後正式召開。
馬車車輪留下轍痕,朝著遠方延伸。
比武大會場地確定的風聲傳出,客棧便極為難訂。
林織在這裡有產業,沒在城裡住宅休息,去了客棧佔據了視野最好的一間客房,戚禾住在他隔壁。
次日,也就是比武大會的前一天,林織的房門在清晨被敲響。
“師父,我恐怕出了些問題,往日分明運行幾個周天便好,這次打坐小半個時辰似乎都不見效。”
戚禾停在林織的床邊,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慌亂。
他規規矩矩地站在不遠處,仿若遇見問題來請教師父的徒弟,清雋的面龐寫滿了凝重,好像面對的是十分棘手的未知的難題。
如若他張揚的物件沒有浸透夏日衣袍,對著師父劍拔弩張的話,恐怕會顯得更有說服力些。
三年前戚禾表露過這個問題,自此以後他再也沒有在師父的面前提起過,甚至未讓師父看見他這模樣。
直至今日,比武大會的前一天,無論如何師父都不會對他不管不顧的一天。
無論以什麼樣的方式收場,按照師父的性子,都不會拋下他離開。
戚禾等著一天已經等了許久,他甚至想過要不要在明日清晨甚至是他比武到最後一場的那天再來做這樣的事情,可他終究還是選擇了今天。
若是正事開始了,戚禾不想讓師父覺得他沒有分寸,在至關重要的時候還想著這種事。
雖然他確實就是如此,日夜想著師父。
在觸碰師父腰腹的時候,握著他的雙足的時候,隻可惜他瞧不見,隻能用手描繪能觸及的每一寸而後細細感受。
第178章 養成少俠的蠱師
寬闊雅致的客棧廂房內,01看著被部分馬賽克掉的任務對象,沉默了一會兒。
它有些戰戰兢兢地問:【宿主,你在笑什麼呀?】
瞧著怪嚇人的。
林織:【沒什麼,自己玩去吧。】
大人的場合,小孩就別摻和了。
因為戚禾看不見,林織面上的笑容弧度比以往更大,隻是沒有發出聲音,任憑戚禾對氣息如何敏感,也無法察覺他的情緒。
聽到戚禾第一句話起林織的睡意就被驚走,反應過來戚禾的意思後忍不住失笑。
這並非是嘲笑或者戲謔,而是看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有著和自己如出一轍的風格的愉悅與欣賞。
林織有些驚訝於戚禾的隱忍,畢竟這三年戚禾從未明面上對他表示過任何有關欲望或者愛意的事情,像是個一心回報師父的好徒弟。
當然,那些他眼裡面上藏不住的東西,林織沒有拆穿,要是沒有他的默認,戚禾也靠不了他那麼近。
但今天這麼一出,這個時機,這個像是求助一般的試探,在林織的意料之外。
林織按照自己的思維邏輯去推算,知道這不是戚禾忍不住了,這隻是他計劃的一環,或者說是某種信號。
說實話,林織並不自戀,雖然也不覺得自己是個純粹的好人,但不妨礙林織對自己的行事作風十分認可,由是他對在自己身邊長大和他行事風格相似的戚禾有些偏愛。
不過這畢竟是對他的算計,該好好回敬才對。
“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似乎從未教過你這方面的事。”
林織的視線從戚禾的面上一寸寸下移,從少年的面龐,到他的丹田之下。
林織輕嘆:“我還以為你歲數到了自己就會懂了,想來不盡然。”
他心裡確實有些煩擾,和三年前匆匆一瞥相比,戚禾肉眼可見的長大了。
林織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卻沒有下床走到戚禾跟前,也沒有讓戚禾靠近自己,而是說:“你到屏風後面去。”
林織可不打算手把手地教徒弟怎麼解決晨起問題,若是這麼做了,放到日後不就是他這個師父先對徒弟動手,以至於讓徒弟忍不住心動麼。
雖然很滿意戚禾的謀劃,不過林織可不是乖乖咬鉤的人。
他也不打算用其他地方給戚禾演示,哪怕他用腳踩上去,都是對徒弟的賞賜。
那就用聲音,戚禾自從失明後,與這個世界保持溝通的最重要最直接的方式。
隔著一堵屏風,可是足夠避嫌。
林織可不急著看,有他看的時候。
聽到師父的命令,戚禾心裡一跳。
他連最糟糕的師父將他趕出去或者帶他去找別人的情況都想過,卻沒料到是這種。
戚禾走到了屏風後,因為緊張不自覺吞咽,喉結上下滑動。
林織發了話,屏風後人影呆呆地跟著照做,林織笑著喝止:“上面不用。”
“你什麼地方氣血運行不暢,應該不需要我教你?”
戚禾低低應聲,遲疑道:“師父,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