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並不認為沒有一個人知道佩恩的住所,他們隻是不敢告訴她。
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很肯定的猜測,黎艾離開Sky,讓聞修言帶她回去找陳添。
回去的路上,車內氣氛很沉重。
聞修言暗暗透過後視鏡看了黎艾好幾眼,她一言不發的坐在後座,眼底像覆了一層冰,寒意凜人。
聞修言知道她為什麼會是這個表情,但他什麼也沒說。
回程走到三分之一,聞修言停了下來。
前面也有幾輛車停著,像特意在等他們。
刺眼的車燈照得黑夜一片虛白,一人倚著車頭,修長的五指正轉著手機打發時間。
黎艾緊盯著那個人影,用力推開車門下車。
三步並兩步走到他面前,她沒說話,隻盯著他,想聽聽他會說什麼。
“知道你會想來找我,”陳添很平靜地與她對視,“免得你來回跑,我來這兒等你。”
黎艾也不和他多說,直言:“帶我去找佩恩。”
陳添偏了下頭,示意她上車。
黎艾冷冷看了他兩秒,而後往前走,上車。
陳添從另一邊上車,門一關,車輛啟動。
車內的氣氛更加冷凝,陳添就坐在黎艾旁邊,但她連一個餘光都沒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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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鍾後,車子來到市區裡的一處住宅區,這裡的街道無人清掃,房屋破敗,一下車,臭味撲鼻。
黎艾條件反射地微微皺了皺眉,沒有其他反應。
另一輛車上也有人下來,領著他們往前走,進了棟沒有電梯的居民樓。
爬了三層樓,黎艾看到一扇門打開著,門口站著兩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
應該就是這兒了。
黎艾腳下頓了頓,心髒一瞬間收得有些緊。
最後幾步階梯,她走得很慢。
走上最後一階樓梯,轉身,她看到佩恩蜷縮在地上,身上沾滿了已經幹涸的褐色血跡。
“佩恩。”黎艾蹙著眉輕喊了他一聲。
聽到她的聲音,佩恩渾身一抖,腳在地上猛蹬了幾步,像恐懼到極點時的條件反應,嘴裡還發出了兩聲不知是痛苦還是害怕的嗚咽,整個人蜷縮得更厲害了,雙頭緊緊抱著頭,黎艾完全看不到他的臉。
站在她身後的陳添朝門口的人使了個眼色。
男人往裡走,一把將佩恩拎起來。
“做好心理準備。”耳邊傳來陳添的聲音。
黎艾眼皮跳了跳,沒出聲,雙眼緊盯著前方。
視線裡,佩恩低垂的頭被人強行抬起。
那張臉入目,黎艾瞳孔驟然一縮,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被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佩恩的雙唇被活生生割掉了,牙床全暴露在空氣裡,上面沾滿了未幹涸的紅色血液,臉上也都是血,一雙眼深深嵌進燕窩,整張臉已經不成人樣,可怖得像怪物。
黎艾雙拳緊握,指甲陷進肉裡,她卻渾然感覺不到疼。
半晌,她動作僵硬地轉過頭,看向身後的陳添,雙眼因過於用力而充血。
“你幹的?”她問他,聲音很緊,在抖。
“不是。”
“也不是你授意的?”
陳添還是那兩個字:“不是。”
“你覺得我信嗎?”黎艾的聲音抖得厲害,太陽穴兩旁有青筋繃起,像被人掐著脖子說的話。
“我隻問了句,誰放人上的天臺,”陳添靜靜注視她,“黎艾,這是他應得的下場。”
“我知道!”黎艾嗓子裡突然爆發出一陣怒吼,而後聲帶又收得極緊,“不用你提醒。”
“那你在惱什麼?”
惱什麼?
現在他是黑手黨的客戶,他明知道問這一句後佩恩會是什麼下場,是,這是佩恩應有的下場,如果可以,她都想把佩恩碎屍萬段,但沒有如果,這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世界,現在是法治社會。
雖然,即便在法律層面,陳添也沒有任何罪名,可他們誰都清楚,割掉佩恩雙唇的人,就是他陳添。
今天他可以幹幹淨淨地做到讓一個人被割掉雙唇,明天他是不是也可以幹幹淨淨地讓一個人去死?
她沒那麼聖母,別人的死活她並不關心,但她信因果,她是怕他陳添有朝一日被自己種下的惡果反噬!
這些,黎艾沒打算告訴陳添,陳添清楚他自己在做什麼,他甚至就是因為清楚才會去做,那說了有什麼用,隻會讓他覺得她在擔心他。
“陳添,我是真的不想跟你這種人再有瓜葛。”
冷冷丟下這句,她轉身。
胳膊卻被拽住。
氣血上湧,她的心情在這一刻糟糕到了極點。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她抽出綁在大腿上的刀回身就朝陳添刺去。
刀尖並沒有如她所願的沒入對方血肉。
握刀的手被攥住,陳添瞄了眼她手裡鋒利無比的尖刀,卻笑,“不是說了,下次拿槍,怎麼還拿刀?”
他將臉湊過來,眼底笑意愈濃,“舍不得我死啊?”
第31章 第 31 章
“舍不得我死啊?”
黎艾用力握著手裡的刀, 狠狠咬牙道:“我隻是不想殺人,不然早一槍崩了你。”
“你不跟我回國,說不定哪一天,”陳添壓了壓聲帶, “你就殺人了。”
“如果有那天, ”黎艾深吸一口氣, 定定看著陳添說,“那天也是我的死期。”
陳添微眯了下眼。
“陳添,我不像你。”
“你本來就和我不一樣, ”陳添輕笑著抬起食指撥開她額前垂下的發,“你忘了我以前是做什麼的?我早殺過人了寶貝。”
黎艾一愣。
“有些人……”陳添收起眼底的笑意,眼神冷得瘆人,“他該死。”
“該不該死不是你說了算。”
“誰說了算?法官?”陳添再次笑起來,“全國的法官都不一定有我牢記法律條文。”
“你在放什麼狗屁?”
這牛都能吹, 他怎麼不上天?
“你以為我為什麼在退伍後立馬就能從商?”陳添說了句看似毫不相關的話,“因為我過目不忘,不管我當了多少年兵,曾經學過的那些東西一直印在我腦子裡。”
說到這兒,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遊走了片刻, 最後深深望進她的眼底,“你的每個表情也一直印在我腦子裡。”
黎艾沒想到會突然聽到這樣一句話, 不自覺的眨了眨眼,眼裡的銳氣一下減了大半。
她的手也在這時候松了勁,陳添從她手裡奪過刀, 在手裡轉了兩圈卻又交還給她, 並告訴她:“黎艾,我不可能愛上別人, 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你。”
誰說一定要忘了一個人才能愛上另一個人?
但黎艾已經懶得跟他爭辯,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能在這麼多人面前說這種話的。
她默不作聲地拿過刀,重新放回大腿外側,再一言不發地轉身,徑直朝樓下走。
陳添從旁邊人手裡拿過特制傘,跟過去。
傘面很大,這狹窄的樓道撐不開,陳添快步走到黎艾前面為她撐傘。
傘剛撐開,由防彈玻璃制成的傘面伴隨一聲巨響突然碎裂——
傘面赫然出現一個險些被擊穿的彈孔。
陳添立馬丟了傘護著黎艾往後退,剛剛但凡他開傘的速度慢了半秒,被擊中的,就是他的心髒。
身後齊刷刷響起舉槍的聲音。
退到安全區域,陳添對葉堯沉聲道:“讓車裡的人調無人機,追,人一定就在對面那棟高樓。”
“Others don't move(其他人別動),”他又趕忙說,“Upstairs(上樓)。”
舉著槍的保鏢一半走前面一半墊後,陳添和黎艾被護在中間,黎艾也把槍拿出來緊握在手裡,另一隻手被陳添緊緊牽著,這種情況下,她自然不會還使性子甩開他的手,還用力回握住了他的手。
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陳添卻還是瞥了眼他們緊緊想握的雙手。
“添爺,”葉堯遞過來一把槍,“要不要讓車裡的人出來幾個?”
陳添拿過槍,“留四個在車上,其他人讓他們去追那個狙擊手,必須把那個狙擊手抓到。”
不管是在軍隊還是僱佣兵裡,優秀的狙擊手都是極少的,也是對單體威脅最大的,對方應該就這一個狙擊手,隻要能抓到,威脅就少一大半。
“還有,趕緊報警。”
“收到。”
這棟居民樓有六層樓,他們在三樓平臺停下,這裡比樓道空間大,可以撐開傘,陳添讓黎艾拿著傘靠牆蹲下,自己持槍站在她身旁。
黎艾也沒逞強,安靜地蹲在傘後,這把傘是透明的,能看到前方,黎艾沒往前看,始終仰著頭,緊盯著身側的陳添。
陳添筆直地站著,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舉著槍,持槍的手垂放在一側,卻讓人感覺更加可靠,他的唇線緊抿著,鷹隼一般的雙眸掃視著樓道,似是任何一點動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的身影將她牢牢罩住,像頂著一片天地。
看著她,黎艾的心雖仍一直懸著,卻沒有太多的不安,哪怕他整個人暴露在危險範圍中,但就是讓人覺得,他不會有事,他身上有著可以抵擋一切的強大氣場。
他們並不確定對方是否隻派了一個狙擊手,最好是選擇在這裡等警方過來。
宿釐島整體面積不小,富人在郊外的住宅很分散,但因為市區較小,窮人都住在這種十多二十年沒翻新過的公寓樓,什麼設施都很老舊,這兒的感應燈都需要手動觸發,有人站在觸摸開關處一直按著,但燈還是熄了。
樓道陷入黑暗的一瞬間,上空突然出現數個點狀火光,伴隨而來的,是槍聲。
緊接著,耳邊響起愈發震耳欲聾的槍聲。
黎艾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地感受過這樣的交火,每一聲槍響的爆裂聲都像是在她耳道裡炸開,耳膜被震得發疼,血液唰唰唰流過大腦皮層,大腦卻一片空白,四肢僵硬無比。
沒有燈,她除了槍口冒出的火光什麼也看不見,隻依稀能借著火光看到晃動的人影。
陣陣槍聲裡,有人倒下,有人慘叫,有人在往前衝,黑夜吞噬之下,被槍聲支配的恐懼無限放大。
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硝煙味,像死亡的氣息。
這種情況之下,黎艾不想搗亂,可她心裡真的很不安,她看不到陳添,不知道他怎麼樣了,有沒有被槍打到,劇烈的心跳聲都快蓋過耳邊傳來的槍聲。
似是知道她在擔心,陳添將一隻手輕輕壓在了她頭上。
被突然觸碰,黎艾沒有被嚇到,一顆心反而忽的安定下來。
此時上方的槍聲還沒停止,下方似乎又趁黑衝上來一幫人,槍聲變得更加混亂而激烈。
然而如此火拼下,黎艾手裡的傘沒有任何被擊中的痕跡。
陳添選的這個位置很好,不管是從上面還是下面發起攻擊,除非衝到銜接平臺的樓梯的中段位置,否則這裡就是死角,而誰敢衝到中段,一定會被瘋狂掃射的子彈打成篩子。不管是僱佣兵還是殺手,都是拿錢辦事,沒理由為了錢不要命。
對方眼見這邊火力一直不減,肯定清楚沒打中幾個人,這樣繼續打下去不光殺不了陳添,還會被正在趕來的警方當場抓捕。
他們開始趁黑逃跑。
陳添第一時間察覺到上面的人跑了,立馬喊道:“開燈,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