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耳後烙印 3565 2024-11-22 17:09:13

也就是那天,我知道他不喜歡拍照。


 


後來,我沒再用過這臺相機。


 


那時候的膠捲到現在都沒用完。


 


下午,我去附近的古鎮找了間老照相館。


 


老闆已經很久沒有沖洗過膠捲了。


 


等了好幾個小時,照片才洗出來。


 


好幾張照片都是天黑時拍的,照片黑黢黔的,仔細看,能看得見山路和花草。


 


是在爬山路上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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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體力不好,走得很慢。


 


柏鶴宇直接蹲在我面前:「上來。」


 


「我自己能走。」


 


「快點,我不想再來了。」


 


一半的山路都是柏鶴宇背我上去的。


 


他肩膀寬闊,背著我穩穩地走在石階上,罵罵咧咧:


 


「老子這個點應該在睡覺,而不是做苦力。」


 


「把你的相機拿遠點。」


 


「趴在我背上睡會吧。」


 


 


我那天吵著去拍日出,卻沒有拍到日出的照片。


 


在日出的那刻,我悄悄轉過鏡頭。


 


在他發現之前,我按下了快門。


 


他轉過臉看我,眼底的溫柔瞬間消散,眼瞼下有一層陰翳。


 


他隱忍了片刻,朝我發了火。


 


那是他第一次兇我,也是我們第一次吵架。


 


我翻到了最後拍的那張照片。


 


柏鶴宇側臉線條冷峻,暖色的日光照入他深色的眼瞳,唇角帶著慵懶的笑意。 照片上,是第一眼就讓我心動的少年。


我的眼眶突然紅了。


 


那個時候,我就該發現他不對勁的。


 


 


 


我買了幾罐啤酒,拉開,喝了兩口。


 


然後坐在石階上,給他打了電話:


 


「柏鶴宇,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那麼討厭拍照嗎?」


 


電話那邊靜默了很久,他才緩緩開口:


 


「小時候,我媽離家出走,我爸會把我揍得滿身是傷,然後拍照,把照片寄給我 媽。」


 


他語氣平淡,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提過這些。


 


我嗓音發澀:「這些事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他的聲音有些啞:「對不起。」


 


我捂著眼睛,有些崩潰地低吼:「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明明你才是那個壞人,為 什麼現在我變成了壞人?」


 


「我明明已經快走出來了。」


 


「我已經快忘記你了……」


 


眼淚溢出眼眶,整個世界一片模糊。


 


他的聲音很清晰:


 


「諾諾,你喝酒了嗎?」


 


「你在哪?」


 


「對不起,那個時候 ….我害怕你會離開我了。」


 


我低聲說:「柏鶴宇,你對喜歡你的人太沒有信心了。」


 


12


 


回去的時候,山間開始下起了小雨。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空氣中飄浮著絲絲縷縷的泥土味。


 


我洗完澡,擦著頭髮走出了浴室。


 


手機顯示著幾個未接電話,是柏鶴宇打來的。


 


我沒有接到,他也沒有再打過來。


 


錯過了,好像就是錯過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手機響了。


 


「諾諾,開門。」


 


我拉開門,看見了柏鶴宇。


 


他發梢和外套被雨水打濕,身上的木質香沾著潮濕的味道。


 


他低頭看著我,啞聲開口:


 


「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我怔怔地看著他:「你怎麼沒打傘?」


 


柏鶴宇愣了愣,挑眉:「你就想問這個?」


 


突然間,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裏沒空房了,你收留我一晚。」


 


我找了條毛巾遞給他,順便舉起手機給他看了眼搜索頁面:


 


「明明還有房間的,騙子。」


 


他脫下外套,接過毛巾擦了擦濕發。


 


「我早就知道你不好騙。」 「你怎麼找到我的?」


「你發了朋友圈。」他眼梢溢出散漫的笑,「我現在好像還在你的黑名單裏。」


 


我自嘲地笑了笑:「大半夜跑那麼遠來找我,你有那麼喜歡我嗎?」


 


窗外雨聲轟然,房間裏很安靜。


 


柏鶴宇的聲音認真、清晰:「我很喜歡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瞬間,我聽到了多年前最想聽到的答案。


 


我閉了閉眼:「其他的事,你不想說就別說了吧。」


 


柏鶴宇走到我面前,輕揉了下我的發頂,垂眼看著我:


 


「我遺傳了我媽的躁鬱症,所以,我情緒過於興奮或者過於低落的時候,都是在 發病。」


 


「我開心的時候就想和你在一起,不開心的時候就離你遠遠的。」


 


「我不想我的情緒影響到你,沒想到還是傷了你。」


 


我仰頭看著他:「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柏鶴宇神情落寞,聲線低啞:「我爸是個人渣,但他和我媽說過的一句話很對, 沒人會喜歡一個精神病。」


 


記憶中他是驕傲熱烈的少年。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自卑、脆弱。


 


「我怕你會覺得我噁心。」


 


他的聲音很輕,抬手用指腹蹭了蹭我眼角。


 


我這才發現我哭了。


 


我轉過臉不看他,視線落掉落在地板的照片上。


 


柏鶴宇順著我的視線看了過去,他走過去,撿起了照片。


 


我從他手裏拿走了照片,慌亂解釋:


 


「對不起,那個時候我不該偷拍你的。」


 


他低頭看著我,眼裏滲出血絲。


 


我往後退了退,他的手扣住我的腰,不讓我往後退。


 


他發梢上沒擦幹的水珠滴進他的鎖骨,往胸膛處淌。


 


我和他靠得很近,他體溫滾燙,冷白的臉微微泛紅。


 


我的掌心撫上他的額頭:「你發燒了。」


 


他抓住我的手,問:「為什麼要碰我?不覺得噁心嗎?」


 


我抿著唇,沒有說話。


 


在我愣神的時候,他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


 


灼熱、隱忍、瘋狂、淺嘗輒止……


 


柏鶴宇俯在我的耳邊,氣息滾燙,微微喘息:


 


「諾諾,我該吃藥了,不然會出事的。」


 


雖然他這樣說。


 


但他好像沒有吃藥盒裏的藥,隻是吃了退燒藥。


 


我們什麼都沒做。


 


因為發燒,他身上很燙,心跳很快。


 


雨聲很大,房間很暖。


 


他抱著我睡了一整晚。


 


我難得沒有失眠。


 


13


 


第二天我睜開眼從夢中醒來。


 


柏鶴宇的手臂攬著我的腰。


 


他的眉眼比我記憶中硬朗成熟了很多,褪去少年感,多了男人味。


 


突然,他的眼睫輕顫,睜開眼與我對視。


 


狹長漆黑的眼眯了下,唇角微揚:「等了好久,還以為你會親我呢。」 我耳根發燙,推開了他的手:「我沒有。」


 


他笑了聲:「你又不是沒做過。」


 


我起身,拿起手機看了眼。


 


一位攝影師同行發來資訊,恭喜我的作品在國外攝影展上獲獎。


 


「我不記得我參加了國外的攝影展。」


 


「我看過展覽,你拍的是一個牧羊的藏族小女孩。」


 


我沒想過,他會關注這些事。


 


我愣了下,回過神:


 


「我想起來了,那是前年我旅遊的時候拍的,師兄好像提過用我的照片參展。」


 


我翻到師兄的微信,和他道了謝。


 


柏鶴宇湊近,掃了眼我的手機螢幕:


 


「你這個師兄 …….沒事還邀請你玩劇本殺?」


 


「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


 


我剛說完,那邊的消息回了消息:


 


【請我吃飯就行。】


 


我側過臉看了他一眼。


 


他冷峻的眉眼緩了緩:


 


「放心,我現在的脾氣很好。」


 


雖然他這樣說,但眼裏的佔有欲卻騙不了人。


 


他低頭,用力地吻住了我。


 


不輕不重地咬著我的唇瓣,啞著嗓音問我:


 


「諾諾,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不好。」


 


「那和他吃飯的時候帶我一起去?」


 


「你還不是我的男朋友。」


 


「你就說,我是你帶的保鏢。」


 


我下意識想推開他,卻被他反扣住手腕,得寸進尺地吻了我很久才放開。


 


我的餘光忽然瞥見他耳後的紋身


 


一種難言的感覺湧了上來,又酸又澀:


 


「你這紋身是怎麼回事?」


 


柏鶴宇的身子僵了僵。


 


我意識到,我們好像做了壞事。


 


我歎了口氣:「你走吧。」


 


他像是被氣笑了:「下午我有個重要會議,確實該走了。」


 


「紋身的事我在雜誌採訪中有提過,想知道就自己去買一本看。」


 


他穿上外套,低頭吻了下我的額頭,磁性的嗓音帶著低笑:


 


「放心,和你分開後,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14


 


短暫休假結束。


 


回去有一大堆的工作等著我。


 


上次和顏兮的合作並不愉快,但還是收到了她團隊的拍攝邀約。


 


我本來不想接的,但他們提出要起訴上次的不專業拍攝。


 


攝影工作室剛在起步階段,經不起折騰。


 


我隻能接下這個工作。


 


到了現場,我才發現這是場私人宴會。


 


沒有媒體和記者,我拿著相機走進去的時候,格格不入。


 


顏兮穿著高定晚禮服,微抬著下巴看著我,神情高傲:「去那邊幫我的姐妹拍兩 張照吧。」


 


顏兮的家世很好,娛樂圈純粹是混著玩。


 


我跟在她身後,視線下移。


 


看見她腳踝處貼著創可貼。


 


創可貼下的皮膚發紅潰爛。


 


她回頭看著我,冷笑:「你現在很得意是不是?很快,你就笑不出來了。」


 


我沒聽懂她話裏的意思。


 


忽然,身後傳來幾個女人的譏笑聲:


 


「她呀,我知道,她爸開了個小公司,整天就想往我們圈子裏鑽。」


 


「也不知道她爸讓她和多少富二代相過親,到現在也沒把她推銷出去。」


 


「不可能吧?我和她是一個學校的,她大學的時候可是和柏鶴宇在一起過。」


 


「你真是天真,她一個學藝術的,大學跑去讀商科…不就是奔著柏鶴宇去的


嗎 ?」


「難怪,都說那個時候她對柏鶴宇言聽計從。」


 


「這些撈女為了擠進圈子不知道用了多少骯髒的手段。」


 


她們說話的聲音很大,恨不得讓所有人看到我的笑話。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她們那些難聽的話,好像還挺對的。


 


越來越多的人往這邊看過來,等著一出好戲。


 


神情恍惚中,我看見柏鶴宇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他臉色陰沉,周身氣壓很低。


 


顏兮走到他身旁,揭露著我的真面目:


 


「鶴宇,你剛回國別被她騙了,圈子裏的人都知道她是個撈女。」


 


柏鶴宇轉過臉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靜。


 


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隨後,柏鶴宇將手裏的酒杯狠狠往地上一摔,幾個女人嚇得尖叫。


 


玻璃碎片劃過顏兮的腳背,猩紅一片。


 


宴會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鏡片後,他眼底的冷意越來越深,聲音裏是藏不住的暴戾:「我的人,也是你們 這些東西能說的?」


 


誰能想到。


 


這個男人,前幾天還和我說。


 


他的脾氣很好。


 


15


 


柏鶴宇送我回家。


 


司機沒有把車開進去,而是將車停在別墅區門口。


 


我有些難堪,不想讓我爸看見他。


 


我仰頭看著他:「他們今天說的那些也沒什麼錯。」


 


當年,我接近他的動機不純。


 


我對他的喜歡,好像也沒那麼純粹。


 


他低頭,理了理我額前的碎發:


 


「裴佳諾,我根本沒在乎過這件事。」


 


察覺到我情緒不好,他轉換了話題:


 


「我的專訪看了嗎?」


 


「沒買到雜誌。」


 


用他照片做封面的雜誌,根本就搶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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