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鎮國公府正院,國公夫人容華長公主還沒看完帖子,修長美麗的手指便將帖子攥成了一團。
曹廷安竟然真要扶正一個卑賤的妾室!
想當初她可是滿京城公認的第一美人,多少男人想盡辦法接近她,隻有曹廷安不屑看她一眼,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曹廷安居然被一個姨娘哄了去!
腦海裡浮現出阿漁那張我見猶憐的小臉蛋,容華長公主突然發出一聲冷笑。
以前曹廷安如何羞辱她的,將來她便全都還到他的新夫人身上。
徐潛一個單身漢,並沒有收到平陽侯府的帖子,但傍晚一回府,徐老太君就派人來請他了。
“母親找我?”徐潛衣裳都沒換,穿著官服來拜見老太君。
徐老太君將曹府的帖子遞給他。
徐潛掃了一眼,不解地看向母親。
曹廷安要扶正江姨娘,這事與他們徐家何幹?
徐老太君恨鐵不成鋼地提醒他:“你們是同輩人,他都娶續弦了,你媳婦人在哪呢?整天不滿別人把你當小輩,你倒是先成個家啊!”
孫子孫女們有兒子兒媳婦管,徐老太君活到這把歲數,懶得操心太多,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眼前這個小兒子。都怪那短命的老頭,丟下她先走也就罷了,臨走前還塞她個種,讓她一個人拉扯長大,勞心費神的。
徐潛垂眸。
不是他不想了卻母親的心願,而是母親之前要他相看的那些姑娘,其父母幾乎全是他的同輩,讓他叫同輩人嶽父嶽母,徐潛叫不出口。
除此之外,徐潛也真的不急。
妻子是要與他同床共枕、白頭到老的人,這麼一個重要的人,徐潛想慢慢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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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食住行可以將就,妻子人選,徐潛絕不會草率決定。
徐老太君還在嘮叨,徐潛隻恭敬地聆聽。
徐老太君嘮叨夠了,見小兒子老僧入定一般,分明是沒聽進去,徐老太君長長地嘆口氣,擺手道:“去吧去吧,看你就煩。”
“兒子告退。”徐潛神色如常地站了起來。
徐老太君對著兒子的背影自揉胸口:“犟驢,我看他什麼時候才知道著急!”
芳嬤嬤端過來一盞茶,笑道:“您急什麼,當年老國公還不是千挑萬選才看上了您,依老奴看啊,五爺跟老國公一樣眼光高,不找而已,將來真看上了哪家姑娘,無論性情還是容貌,保管樣樣都叫您滿意。”
這馬屁拍的,徐老太君很受用,但還是哼哼道:“就怕人家姑娘看不上他。”
年紀輕輕的就養成了老男人的沉悶脾氣,人家小姑娘要找的是夫婿,不是老頑固!
徐老太君真心地替小兒子發愁。
過了幾日,聽說建元帝要給太子選秀了,徐老太君難得求了建元帝一件事:“那麼多秀女,你替小六留意留意,有合適地告訴我一聲。”
建元帝笑道:“朕也正有此打算,隻是不知他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徐老太君心想,我要是知道兒子喜歡什麼樣的,我還用跑來求你?
大海撈針吧,那麼多地方遴選出來的秀女,總有一個會入兒子的眼。
平陽侯府,因為年紀小而錯過此次選秀的阿漁突然打了個噴嚏。
嗯,最近天轉涼了,她得多穿點。
第30章
江氏扶正要重新學一套禮儀,長女進宮選秀也得學,曹廷安便直接請了兩位宮裡退下來的教習嬤嬤,一個負責教江氏,一個負責教他的兩個女兒。
阿漁無需選秀,但曹廷安覺得小女兒的氣度差了點,正好跟著教習嬤嬤好好改改。
此時江氏已經帶著熾哥兒搬到正院與曹廷安同住了,桃院成了阿漁一人的地盤。
她是嫡,教習嬤嬤就直接住在了她這邊,曹溋要學禮儀,得從梅院走過來。
短短幾天的功夫,嫡女、庶女的待遇差異就顯現了出來。
但成為待選秀女足以抹平曹溋的怨氣。
這次選秀,是為太子選秀,一次性要選出一位太子妃、兩位太子側妃以及四位良媛。
太子妃肯定是位名門嫡女,曹溋不惦記,但憑借她的容貌與身為國舅的侯爺父親,曹溋相信四位良媛裡至少有她的一席之地,甚至撈個側妃的位置也很有可能。
其實良媛就相當於其他勳貴家的姨娘,可太子身份尊貴,將來太子登基,她再生個兒子,就會成為一宮主妃,倘若兒子再有出息,將來她母憑子貴坐上更高的位置都有可能。總而言之,成為太子的女人比做什麼侯夫人、國公夫人更有前途。
所以,雖然現在江氏、阿漁很風光,但一想到未來這娘倆會有跪在她面前的一天,曹溋便心平氣和,一點都不嫉妒阿漁變成嫡女了。
阿漁能感覺出曹溋的躊躇滿志。
她不由回憶了一番上輩子的這次選秀。
那時,鎮國公府二房嫡女徐瓊當了太子妃,曹溋受封側妃之一。
太子並非好色之人,對後院的一幹妻妾雨露均沾,曹溋運氣不錯,頭胎就生了兒子,每次阿漁進宮參加宮宴,看到的曹溋都氣色紅潤笑意盈盈。阿漁最後一次聽說曹溋的消息,是姑母慘死之後,徐恪告訴她,曹溋生女時難產,雖然救了回來,卻也隻能靠各種藥材臥床續命了。
可以說,除了阿漁被徐潛帶走了,偏安一隅,上輩子整個曹家就沒有善終的。
但曹溋後來有沒有康復,有沒有重新奪回太子的寵愛,這些阿漁都不知道,因此也難以給曹溋的下場做定論。
現在曹溋又要進宮了。
以兩人名存實亡的姐妹情,阿漁沒想提醒曹溋什麼,而且就算她提了,曹溋也不會信的,她隻會猜疑阿漁嫉妒她想破壞她攀龍附鳳的機會。
於是,兩人就各自學著自己的規矩了。
不知不覺就到了九月。
各地秀女還在進京的路上,平陽侯府大擺宴席,江氏第一次以侯夫人的身份招待曹家的親朋好友。
母親的大日子,阿漁竟然比自己當侯夫人還要緊張,一晚上都沒睡好,天一亮她就匆匆收拾好,跑去正院找母親,一過來,阿漁並不意外地發現母親已經坐在廳堂了,前面站了兩排管事,眾人依次上前回話,井然有序。
“姑娘來啦,快進來坐。”
大丫鬟丹芝瞧見阿漁,笑著走出來,請阿漁進去。
以前江氏身邊隻有靈芝一個得用的大丫鬟,江氏懷孕時,曹廷安就送了三個新的大丫鬟給她,個個都是協助主子管家的好手,後來又得了郭嬤嬤,這兩個月江氏省了不少心。
阿漁笑笑,乖乖地走進去,坐到母親一側,安靜地旁觀母親主事。
其實該忙的都忙完了,今早隻是最後一次確定各處都準備齊全了。
阿漁聽了一會兒,視線就落到了母親身上。
當姨娘的母親愛穿白色,發髻簡單氣質柔弱,一看就像給人做姨娘的,還是個膽小的姨娘。自從建元帝批準了父親的折子,母親正式成了侯夫人,除了跟著教習嬤嬤學習接人待物,母親連發髻都變了。
如今的母親,額前的碎發都梳攏了起來,露出白皙光潔的額頭,隻是這點微小的改變,母親便仿佛換了人一樣,一下子變得明豔起來,就像一朵隻敢偷偷綻放的牡丹,現在她昂首挺胸,毫不怯弱地向眾人展現她的美。
再加上一頭珠寶首飾、一身華貴繁瑣的綾羅綢緞,阿漁忽然覺得,父親真是太厲害了!不僅擅長帶兵打仗,連如何栽培貴婦人都遊刃有餘,瞧瞧眼前的母親,誰會相信她出身貧寒,已經當了十三年的姨娘?
“娘,你越來越有當家主母的風範了。”
最後一個管事離開後,阿漁自豪地抱住母親,由衷地道。
江氏溫柔淺笑,不想露出怯意讓女兒替她擔心。
這兩個月她在郭嬤嬤的教導下每日都會與侯府的管事們打交道,練了整整六十天,江氏已經能比較從容地管家了。當然,那一堆賬本主要還是靠郭嬤嬤與大丫鬟替她打理,但接人待物,而且一天要招待數十位京城貴婦,這才是江氏面臨的真正考驗。
“好了,阿漁去找弟弟玩吧,娘還有事。”闲聊片刻,江氏無奈地道。
做侯夫人比做姨娘忙多了,她沒有太多時間陪伴女兒。
阿漁不缺今日,與母親道別後,她徑直去了弟弟的耳房。
熾哥兒三個月大了,長得白白胖胖的,一雙杏仁眼很像娘親與姐姐,凡是見過他的都說他像小女娃。大喜的日子,熾哥兒穿了一身寶藍鑲邊的小褂子,眉目清秀,長大了定是個玉樹臨風的小公子。
阿漁看到弟弟就挪不動腳步,連早飯都是在這邊吃的,直到小家伙該睡上午的短覺了,寶蟬興奮地來尋她,阿漁才得知隨著第一家貴客登門,今日自家的宴請已經開始了。
阿漁趕緊去了正院。
——
曹家三夫人徐氏乃鎮國公府東西兩院五位爺唯一的妹妹,就算是給徐氏面子,鎮國公府的諸位夫人們也要過來吃席的。
國公夫人容華長公主自詡身份尊貴,故意拖延時間,宴席快開始了,她才領著三位妯娌姍姍來遲。
江氏並不知道夜夜疼她的疤痕臉侯爺乃容華長公主深埋心底的舊情人,還是單方面痴戀的那種,所以她隻把容華長公主當成上上賓對待了,笑著來迎接。
今日笑得太多,江氏的臉都快笑僵硬了,但因為已經招待過諸多貴婦,如今見到建元帝的親妹妹容華長公主,江氏心態還算平和,而且,三夫人徐氏還體貼地陪她來招待娘家人了。
種種原因,江氏提前把招待徐家這波親戚想成了一件比較容易的差事。
而在鎮國公府,容華長公主與曹廷安的過往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隻有容華長公主自以為瞞得天衣無縫。
徐二、徐三、徐四夫人識趣地站在容華長公主身後,心情各異地看熱鬧。
一身華服的容華長公主在看到江氏時便停下腳步,神色不屑地打量這位由姨娘扶正的美人。
美人見美人,誰也不會太驚豔,發現江氏無論容貌氣度都敵不過她後,容華長公主更恨了。
曹廷安這是要一直羞辱她到她死嗎!竟將她主動討要過的妻子之位雙手送給了這麼個一看就是以色侍人的狐媚民女手裡。
“大膽,見到本長公主為何不跪?”
漠視江氏客套完,容華長公主突然發難,目光冷傲聲音嚴厲,長公主氣派盡顯。
江氏一怔,來不及質疑教習嬤嬤教過的何人需跪何人不必跪,本能地就要屈膝。
她草民出身,眼前的又是貨真價實的皇家長公主,江氏骨子裡就覺得她該跪的。
“嫂子小心。”
旁邊突然伸過來一隻手輕輕地掃了她手臂一下,江氏便忘了繼續行禮,疑惑地看向身側。
三夫人徐氏微笑著道:“有隻小蛾子,已經飛走了。”
說完,不等江氏反應,徐氏視線一轉,看著容華長公主笑道:“多少年了,您還是這麼喜歡開玩笑。”
徐氏從來都不喜歡容華長公主,尤其是容華長公主在這個節骨眼蓄意刁難江氏,是唯恐旁人不知她對曹廷安的感情嗎?容華長公主不要臉,她的大堂哥徐演還要臉,她的娘家鎮國公府更要臉。
徐氏警告地看著容華長公主。
有她打岔,江氏終於記起來了。
她現在是一品侯夫人,除了皇上、皇後、太後,見到王妃、長公主她都無需行跪拜大禮。
但剛剛容華長公主的神情,哪有半點開玩笑的樣子?
想到這裡,江氏心中微動,莫非容華長公主與侯爺有過節?
那邊容華長公主厭煩地瞪了徐氏一眼,隨即什麼都沒解釋,微微揚起她美麗的下巴,徑自往前走了。
徐氏也不管她,若無其事地給江氏介紹其他三位娘家嫂子。
三位夫人明面上都挺和善的。
江氏越發確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