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背後孤傲的少年還持槍而立,她閉眼用力平息心跳,狠狠的一咬牙,猛地睜開眼轉身跑向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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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在耳旁呼嘯,頭頂是皎潔的月,地下是湿滑的路,宛遙簡直記不得是怎麼從這家小店跑出來的了。
她的雙腿好像在打顫,又好像沒了知覺,隻是不停的,拼命的往前跑。
漆黑的城郊樹影婆娑,道路彎彎曲曲卻看不清盡頭,好似無底洞般的黃泉道。
宛遙長到這麼大,其實很少吃過苦,她和無數待字閨中的官家小姐一樣嬌生慣養,這種事若放在平時,哪怕聽一聽她也覺得可怕,更別提要在那樣的危急的情況下跑出十餘裡去求救。
可真當她置身在漫漫長夜中的時候,心裡竟什麼也沒想。
她隻知道項桓還在哪裡。
受了很重的傷。
若不快點搬來官兵。
他會死的。
突然間,宛遙在狂奔中微滯了下腳步。
她清晰的聽見四周回蕩的足音中,莫名又多了一個。窸窸窣窣,沉重卻有力,每一步都似鎮山懾海,並隨著時間的推移,正以不慢的速度,在朝這邊靠近——
宛遙冒出了一個令自己頭皮發麻的念頭。
背後……有人在追趕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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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收看,遙妹兒馬拉松長跑記。
咳。
為了展現男主除了不服就是幹之外還有別的可取之處——沒錯那就是帥!
我奢侈的花了一整張來寫他英姿颯爽,嘔心瀝血的打戲(請記住,邊打邊吐血我們優秀的傳統!
不要嫌棄我的打打打……誰讓男主他武力值高呢……
相信你們一定能從懟哥賣力的表演中感受到他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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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是他們發現了?還是項桓出事了?”宛遙腦子裡一片混亂。
危險的逼近讓她本能的加快了步伐,可體力上的差距仍舊太過明顯,別說是高大強壯的突厥人,哪怕是尋常的大魏男子,宛遙也一樣佔不到優勢。
情急之下,她借著夜色的遮掩倉皇躲進一叢灌木內。
海桐的枝葉紛繁交錯,透過縫隙望出去,黑暗之中,那抹魁梧的黑影逐漸出現在了視線裡。
他穿著普通百姓的服飾,粗布麻衣,頭束布巾。
在百步外宛遙看清了對方手上同小店內蠻人如出一轍的□□,月光一照,微微的光芒頃刻打在草叢間。
追到了盡頭,蠻人發現四周的異樣,遂戒備的握緊刀,款步上前。
宛遙立時屏住呼吸,背脊嗖嗖的冒著涼氣,或許是冷汗浸透了衣衫,然而她已無暇顧及。那人的腳步聲不疾不徐,但一步一步的,卻快要將她逼到絕境。
正是萬物蓬勃的仲夏,小道旁長滿了茂盛高大的海桐,黑壓壓的密不透風。蠻族武士似乎也被這一片灌木難住了,堪堪停在草叢前,沿道邊砍邊呵斥,想要打草驚蛇。
如果宛遙能聽懂突厥語,便能知道這人所說的是京城孩童捉迷藏時慣常用的使詐話。
“別躲了,我已經看見你了!”
可她盡管聽不明白,也能感受到即將來臨的殺意。
蠻人順著道路的灌木叢一路砍過來,刀刃濺起大片殘枝敗葉,像是噴湧出的鮮血,潑得滿地皆是。
他就快來了,他就快來了……
宛遙死死握著那枚凹凸不平的牙牌,鋪天蓋地的恐懼好似一隻無形的手攥在心口,不敢吐出的一口氣高高懸在嗓子眼。
不知幾時,折磨人的腳步聲竟停了。
她意識到了什麼,倏忽一抬眸,零碎的樹葉間嵌著蠻族武士灰蒙蒙的布衣。
宛遙狂跳的心“咯噔”一下,仿佛就此停止,腦海剎那湧出一股悲涼的絕望。
頭頂傳來對方輕蔑的冷笑。
□□並不曾因為她的祈禱而有片刻的凝滯,刀刃如疾風掃落葉般揚起,狠狠地朝下劈去——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嗎?”她茫然的想。
電光火石之際,宛遙恍惚聞得一聲大喊,由遠而近,漸次清晰。
斜裡竄出來一個瘦小的黑影,猛地撲在那蠻人身上,他人小,力氣也小,卻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神力,居然真將這個粗壯的外族人撲得踉跄了一下。
突厥武士顯然有些吃驚,沒料到半道會殺出一人來,當下伸手想去拎他的衣襟,冷不防被這孩子一口咬住胳膊。
他的臉生得詭異,一邊的嘴角甚至快裂到耳根處,森森的白牙露在外面,像陰間勾魂的野鬼。
那一排鋒利的牙齒鐵箍一樣埋入皮肉,幾乎硬生生咬下一塊肉,鮮血直流。
武士立刻疼得哇哇大叫,騰出左手拼命的打在男孩的頭上。
可他的嘴似是鑲嵌進了筋骨中,任憑對方怎麼打,始終牢牢的咬著不松口。
蠻人強勁的拳頭如金石鐵錘,很快,暗紅的顏色就從他蓬亂的頭發裡溢出,一道一道的順著下巴淌進泥土。
血液染紅了他的臉,男孩猙獰的雙目瞪得大大的,他鼻息喘著氣,嘴裡因為腦袋襲來的劇痛而發出惡鬼般的咆哮。
“放開!快放開!”
武士震耳的怒吼回蕩在空曠的郊外,他攤開五指卡住男孩的咽喉,試圖扭斷他的脖頸。
也就是在此時,突厥武士的手沒由來的一僵,整個人如提線木偶一動不動地定在哪裡。在那之前,曾有什麼不為人覺察的響聲發出。
他緩緩地,緩緩地轉過臉。
背後是宛遙蒼白的面容。
她握著根簪子,雙手在抖。
簪身全數沒入,由於力道太大,珠花的頂端早已彎折。
她的眼神和面前的蠻人一樣驚惶,或許比之更甚,在恐懼之下不受控制地拔出簪子,不管不顧的,再一次扎入其後背的厥陰俞穴。
武士轉頭的動作凝在半途,不正常的青紫從嘴唇蔓延開來,他眼睛地還看著旁邊的方向,然後死不瞑目地慢慢倒了下去。
高牆似的身軀轟然傾塌,散落的殘葉應聲飄起。
周圍是悄無聲息的死寂。
宛遙後知後覺地松開手,沾了血跡的銀簪隨之“哐當”落在地上。
我殺人了嗎?
她在心裡空洞的自問。
從小到大,對於生死,最深切的感受也不過是小時候踩死過一隻蚱蜢,哪怕下廚,從來也輪不到自己殺魚宰雞。
跟著陳大夫學醫,她熟悉人體的所有死穴。打重了頭昏眼花,打偏了人事不省,一個鬧不好傷及肺腑還會致命。
宛遙低頭看地上生氣全無的屍體,有一瞬呆愣和無措。
“你、你怎麼樣?”她驟然回神,才想著跑過去。
男孩滿臉淤青地躺在一側,汗水和血水混在面頰上,一隻眼睛腫的幾乎睜不開,艱難地張著口仰天呼吸。
他目光渾濁,卻還在看著她。
宛遙蹲在他身邊,手忙腳亂地止血,長久以來緊繃的神經驟然被打開了一個缺口,眼淚忽的就湧了出來。
“對不起……”
男孩探出手抓了一下她的衣角,卻什麼也沒說,他氣息已經有些微弱了,宛遙一件保命的藥都沒帶,隻能先抱起他放在草叢後的隱蔽之處。
“對不起……”她脫下外袍,嚴實地蓋在他身上,嗓音卻難過的發顫,“我現在不能帶你一起走。”
“你傷得很重,記住千萬不能睡!”
“等我。”宛遙兩手在他手背用力一握,“等我!我一定會找人來救你的。”
她視線朦朧的起了層霧,看著那個艱難喘氣的孩子,心中生出無限的歉疚和無能為力。
可他依然很沉默,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
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梁華生死未卜,項桓還在苦苦支撐,折顏部叛軍的消息必須立即送到京城,每一件都是要命的大事。
宛遙努力讓自己狠下心,突然覺得這輩子做的決定加起來似乎都不及今晚的多。
她扯下一根藤條,扎好裙擺,束起滿頭的青絲,深吸了口氣,又一次狂奔出去——
身後的灌木林內,月光冰涼如水,其貌不揚的男孩望著夜空的數萬星鬥,目光漠然而安靜,他手中捏著條極幹淨的帕子,帕子上繡著精細的深山含笑,一塵未染。
*
宛遙說不清自己究竟跑了多久。
胸腔火辣辣的發疼,每呼吸一回,氣流都會使得咽喉與小腹哽咽般的難受。
活了十幾年,跑過最長的路程也就隻是懷遠坊的十字街而已,簡直無法想象這半個時辰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背上的那兩條人命無形中給了她莫大的動力,直到依稀望見前方的燈火闌珊,方才有種逃出生天的解脫感,全身的血液瞬間沸騰。
精神一旦松懈,腿上的酸軟便洪水猛獸般的襲來,宛遙在鎮門前自己把自己絆了一跤。巡邏的守衛正好路過,呵欠剛打了一半,驚乍乍地往後退,抽刀喝道:“誰誰誰……誰呀!”
她撐著身子舉起那塊牙牌,忍住眼前的暈眩,啞著嗓子開口:
“虎豹騎令,我要見你們統領。”
在深夜荒野中飛奔的女子,二話不說第一句便要見自己的頂頭上司,場面有些匪夷所思。守衛們一頭霧水,面面相覷著,拿不定注意。
此刻,背後恰好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誰要見我?”
一身戎裝的軍官騎馬信步而來,守衛們當即給他閃出道,燈火下顯露的是個俊朗的年輕人。一個往上看,一個朝下望,四目相對,各自都是一愣。
宛遙還在發怔,馬上的宇文鈞倒是先訝然出口:“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