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沒話找話:「為什麼選擇當殺手?」
殺手嗤笑:「選?自我有記憶開始就是殺手,沒得選。」
「可是你拼到天下榜第一名呀。我以為你喜歡才用心的。」
「爬得慢,死得快。」
「如果不當殺手,你有什麼想要做的嗎?」
他揚了下眉頭:「什麼是想要?」
做為一個殺手,生命中除了生存就是執行任務。
吃喝睡不過是生存中的一個過程。
做為人的『想要』,和『希望得到』已經在日復一日的訓練中被磨滅掉了。
殺手不過是掌權者的一把刀刃,是沒資格有思想的。
可我想喚醒那仿佛沒有生命的影子,讓他俱備身為『人』應該有的感官。
想要讓他了解要怎麼活著,先要讓他了解『我』,才能順理成章的組成:我要怎麼活!
我說:「想就是喜歡,喜歡讓你覺得很輕松,不排斥的事。或者希望得到的東西。你想要什麼?」
殺手沒有說話,他在思索。
我正想借他分心圍剿他,他卻手下一定,最後一枚棋子塵埃落定,我輸了。
我驚了,真是小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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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天下第一殺手第七次來殺我的時候,倒在院子外。
眾所周知,殺手是個高危職業。
我見怪不怪的把他拖回去醫治。
也不知我這什麼時候成了藥館。
殺手鮮血淋漓的緣頭是側腹的刀口,由匕首扎入所致,捅了個切口。
下手挺狠,誰這麼喪心病狂。
我包好腰間的傷,開始查看有無其它傷口。
這一查讓我很是吃驚。
從沒遇到過一個人的身上,可以累積這麼多舊傷,簡直觸目驚心。
傷口大多兵器所致,唯獨左臂的一道骨傷是人力所為,而且應該是年少時造就的,暴力打斷再胡亂接上,接得並不好。
背下側還有一塊烙印,受傷後沒有及時處理,雖已痊愈,疤痕仍然猙獰。
從所有傷口的痊愈情況可以看出受傷的時間各不相同,最新的傷和最舊的傷,間隔大概十五、六年。
這個人,好像一直在打鬥,一直在受傷。
我知道有些組織會抓一些孩童從小開始訓練。再通過彼此殺戮,選出最優秀的那個。
那樣的生活離我太遠了,不知他是怎麼被選中,又如何一步步走過來的。
那是我未知的世界。
我對於不情願做的事向來懶惰,對於想救的人卻是全力以赴。
我把之前沒接好的骨頭調整好,把舊傷也略略處理了一遍。
最後闲到無聊,拿藥膏去處理背後的疤痕。
烙印之下似乎遮蓋著什麼痕跡,我用藥水處理後勉強辨出是一個字。
我手上一頓,而後若無其事的用藥膏抹去了痕跡。
9
殺手醒來的時候,望著床頂的紗簾有點迷茫。
他大概以為自己要去向閻王報道了,沒想被我攔了胡。
見他醒來我舒了口氣。
聲音輕不可聞,殺手已是警覺的要躍起。
這一躍若動了傷口,我的努力豈不是白搭。
我撲過去壓住他,忘了方便療傷,他並沒有著上衣。
待鼻間傳來他幹淨清冽的氣息,我才意識到我整個人撲在他懷裡,臉頰正好貼在他鎖骨上。
暖昧且過份親密。
我故作淡定的爬起來坐回椅子上。
好在殺手看起來也很僵硬,我內心倒是平衡了些。
殺手道:「大恩不言謝。」
我腦子正混亂,順口接到:「不用謝不用謝,以身相許便可!」
其實我想說的是重金相許便可。
我們:..
10
知深用信鴿帶給我兩包粉末,讓我研究是什麼毒。
我嗅著味道,按配方調制出來後發現一包是女子的胭脂。
另一包是極烈的催情散。
把它倒入水中無色無味,融入茶水更是高手都難察覺。
我急著去藥室調制解藥,把茶水落在了桌子上。
回來時見殺手一臉陰沉的坐在桌前。
我疑惑的上前,卻瞥見茶壺空空如也,心下警鍾大響,頓時撒腿就跑。
殺手更快,他手一揮,面前的大門就被他的掌風合上。
他掠過來提起我,把我壓制在茶桌上。
而後傾身吻住我,恣意而熱烈。
我微微顫動睫毛去望他,卻一頭撞進他深淵似的眼瞳裡。
那雙幽深的眼睛裡裝著驚濤駭浪的炙熱。
偏偏裡面又挾雜著一絲不輕易示人的溫柔。
像霧靄微散時露出的朦朧晨光,又像冬雪融化後初現的淺淡暖陽。
我們四目相對,靜靜凝視。
殺手眼中的霧茫漸漸消散,理智撥開重重濃霧,重回腦中。
他松開了我,眼神先是震驚,而後填充上了濃濃的羞愧。
他旋出匕首在自己手臂劃了一刀。
鮮血直流。
我:...
用這樣的方式保持清醒,大可不必。
我看他藥效再起,目眦盡裂。
我說:「我可以..」
聲音一出我們都驚了,我一時忘了偽裝聲線,原聲不自覺的夾雜著一絲激吻後的嬌媚和暗啞。
他身體一僵,對我冷叱:「閉嘴!」
我戰戰兢兢的,把「給你解藥」這句話憋了回去。
雖然解藥就在隔壁的藥室裡,但如果把他激怒了,能不能順利走過去可就未知了。
殺手破窗而去,一聲落水聲傳來。
我緊跟幾步跑出去,卻見他把自己泡在了水缸裡。
雖然這樣也能緩解毒性,但這天寒地凍的,嘖…
我把他從水缸拖出來,給他喂了解藥,燒火堆給他取暖,又重新包扎了傷口。
他看我的眼神一直很復雜,復雜得包含了太多情緒,我無法——解讀。
俗話說乘你病,要你命。
殺手這廂重傷未愈,殺手堂內的競爭對手就乘機摸了過來。
我採草藥返回的半路上被一群殺手挾持了,我用毒藥放倒了幾個,卻不想被人用刀架在了頸間。
沒料到暗處還潛伏了一個獨眼殺手,真是個善躲的鱉孫。
殺手出現了,於是局面轉變成對峙。
「怎麼?竟然還沒死。」獨眼很吃驚,但見殺手臉色蒼白,料到他身懷重傷,便又乖張起來。
一時得意把手壓了壓,刀便在我脖子劃進一下,我吃痛一縮,殺手的眼神便凌厲了一分。
「長得倒是秀氣白嫩,難怪夜無常這次的任務一直未完成。」獨眼獰笑著打量我,眼神讓人犯惡心。
「夜無常,你輸了,他現在是我的獵物了。」「你的?」殺手嚼了一下這兩個字,殺意泛濫。
「獨眼,本來你還能留個全屍的。」
殺手狀似婉惜的一嘆,然後身形一動。
也不知他是如何出的手,傾刻間已來到我們跟前,銀光一閃,獨眼擱在我脖間的手臂被攔臂斬斷。
殺手把我扯進懷裡,伸手把我的頭壓在胸前,我眼睛被黑暗覆蓋,什麼也看不見了,隻聽見耳邊一聲聲慘叫聲。
耳聞判斷,獨眼應該死得很慘。
想不到殺手冷酷起來時是這麼暴虐。
我包扎著他一時逞強,猛然提動內力而導致再度裂開的傷口。這傷真是多災多難。
殺手卻不以為然,隻用指腹輕輕的摸著我脖子上的傷痕。
目光一沉,抬起我的下颌,低頭傾過來在傷口上留下輕柔的一吻。
我一僵。
他卻了悟似的低嘆:「原來這就是想要?」我:「嗯?」
殺手:「我想要你隻能是『我的』獵物!」
我:有病!!
12
某日,我見殺手躺在樹椏上捧著本書看得仔細。我腦子疑惑:哪來的書?
掃了一眼書名後我呆怔在場,如同被灌了泥的石像。
那本書是我收藏的話本子,裡面不是講風花雪月,就是講「風花雪夜」。
重點是,主角是兩位風華絕代的公子兒。我捂臉,打暈我吧。
殺手卻了悟的看了我一眼。
眼神中滿滿的寫著[原來你喜歡這種,雖然我很為難,卻也不是不能配合]的表情。
好吧,請將我原地埋葬。遺願是清掉殺手的這段記憶。
13
熟悉的惡夢席卷而來。我又一次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喘息,如同一條脫水後瀕臨死亡的魚。
有人在半空中抓住我胡亂揮動的手,本能的警惕使我立馬驚醒了過來。
我看到了僅著中衣的殺手,顯然是聽到動靜飛奔而來。
當人脆弱時是無需理智的。
我一頭撞進他懷裡,貪婪的擁著我現在僅能抓住的一片溫暖。
他的心跳沉穩有力,身上散發著淡淡的草木清香,又挾雜著他本身自帶的氣息,冷冽而沉穩,令我心安。
隻是他身為殺手,早已在日夜不停的訓練中有了本能的戒備。
並不習慣這樣親密的接觸。
我環抱著的身軀越繃越緊,緊實得如同一俱石雕。
我不好太難為他,輕輕的松開了手臂。
他卻反而大手一撈,硬是將我扣回懷裡。
一邊略帶笨拙的用手掌輕撫我的背。
一邊默默調動氣息去習慣這種接觸。
一個人委屈的時候可以扛,但若有人安慰卻必然是要爆發出來的。
於是我開始落淚,仿佛心中的那陣委屈終於有處可去。
越安慰越傷心,殺手的臉上有了片刻的迷茫,最後微一嘆息,低下頭果斷的堵住我的嘴。
上一次有這種接觸還是因為他誤服了藥,這一次卻是在完全清醒的狀態。
我呆滯的被卷入旖旎的幻影中,夢魘的驚慌在此刻被驅趕得絲毫不剩。
我感受到了這冰涼如雪的人身上滲透出來的那絲溫柔。
我屈服於這份溫柔。
14
殺手傷好後要下山,我以救命恩人的身份相挾,終於換來一路同行。
我用包袱裝上幾個小酒壺,歡天喜地的下了山。
城中廟會正熱鬧,我一路吃吃喝喝,殺手在後面掏銀子。
他應該是有急事要辦,晚上把我放到客棧內就出了門,臨走時交代我不要出去,特別是城東街。
他前腳剛走,我後腳就撬門而出,沒錯,那廝竟然把我鎖在房內。
我拎上小包袱就去了城東街。
城東街白日寂靜,到了夜晚卻燈火如晝。
街中兩廊皆為酒樓,燈燭熒煌。
數百名胡姬濃妝豔抹,聚於廊上,見有客來,便爭先恐後的過來拉扯。
胭脂厚重,燻得我噴嚏連連。
我忙告饒:「姐姐們,我隻是來售酒的,身上並無銀兩。」
眾美人才不罷休,笑得花枝亂顫:「小郎君這般俊俏,不需付銀兩。」
個個笑著附和。
我正估摸著要不要給她們來點什麼藥粉讓她們安靜一下。
一聲輕咳聲傳來,樓上走下一位極美的老鸨。
「怎麼,都不用幹活了,明天不吃飯了是吧。」
眾人好似很怕她,頓時四下散去。
我忙迎上去:「美人姐姐,這是我釀的酒,專供酒樓賣,姐姐試一下,絕對天下第一。」
美人掩唇一笑:「上來吧。」
我大喜過望的上了樓,掀開輕紗就聞到了一陣胭脂香,正是與知深給的粉末一樣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