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荒腔 3149 2024-11-21 10:11:41

  隻是心煩人難靜,好像怎麼換姿勢都覺得睡得不舒服。


  鍾彌隻顧著自己煩心,動個不停,沒察覺枕邊人蹙了蹙眉,有醒來的兆頭,她胳膊正要動,下一秒,手腕被一隻大手精準捉住。


  他說話的時候才睜開眼,睡意惺忪的氣聲,低醇似暗暗發酵的陳酒。


  “再往下伸就別睡了。”


  鍾彌一愣,抬頭解釋:“我不是要弄……”


  發現不好解釋。


  但她也挺無辜的,順了順自己的長發,把腦袋靠回原位,枕他胳膊,手和腳依然不肯離開他半分:“……我隻是睡不著。”


  夜燈昏昏,房間裡的陳設好似燭光濃鬱的油畫,線條模糊,陰影稠深。


  沈弗崢也合上眼。


  “睡不著就這麼纏人?你怎麼不騎到我身上來睡?”


  過分失眠,醒也是糊塗。


  鍾彌居然沒反應過來其中調侃批評的意味,一下又抬起頭,發梢掃進他肩窩,認真問:“可以嗎?”


  沈弗崢眼皮微顫,足足沉默了兩秒,嘆出一口氣,直接抓鍾彌的胳膊,幫她環上自己的肩膀,讓她翻身趴在自己身上。


  本來也不是多期待的,但他這樣一妥協一縱容,像軟管裡的甜漿一按,糖份立刻往外冒,叫人嘴角忍不住翹起來。


  鍾彌的枕頭,由他胳膊換成他胸口。


  正以他的心跳數羊,忽又聽到他的聲音,問她怎麼今晚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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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天下午回家,要在州市待三天。”


  他輕應了一聲:“嗯。”


  “會不會等我回來,你就結婚了?”


  沈弗崢再度睜開眼,平靜不再,眸子裡滿是匪夷所思:“你剛剛做噩夢了是嗎?”


  他這樣理解鍾彌的失眠。


  鍾彌誠懇回答:“不是,我就是自己在瞎想。”


  沈弗崢眉頭皺得更深,他習慣按條理辦事,認為一切都有跡可循,一通深思,沒分析出結果,但也得到了一個答案。


  “這跟許阿姨前幾天看的電視劇有點像?”


  沈弗崢豁然開朗,匪夷所思的表情換到鍾彌臉上:“這你也記得?”


  “我記性沒那麼差。”


  男主角不得已忽然和女配角結婚,女主角大著肚子出現在婚禮現場,淚流滿面,痛不欲生。


  電視前的許阿姨憤慨至極,大罵負心漢,跟鍾彌聊起,鍾彌也頻頻應和。


  許阿姨情緒上頭、智囊附體,說男主角要是之前不怎麼做,又怎麼做才好,這樣那樣給男主角出了一堆主意,最後總結,要是按她說的這麼做,他跟女主角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鍾彌豎起大拇指,說許阿姨說的都是資深狗血劇觀眾掌握的高招,招招在理。


  “但是吧,按你這麼做,這電視劇不可能放到三十多集,男女愛情,分分合合才好看。”


  許阿姨住在常錫路照顧鍾彌起居這麼久,同老林又是遠房親戚,知道她和沈弗崢之間的情況,立時換上憂心表情說:“彌彌小姐,什麼分分合合,咱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你跟沈先生一定好好的。”


  說著目光往門口一移,起身說,“沈先生回來了,我馬上去做飯。”


  當時鍾彌以為他剛回來,現在想想可能在那兒站了挺久,把她和許阿姨的對話都聽了去,所以才會記得這麼清楚。


  鍾彌睡在他身上,胳膊纏胳膊,沈弗崢不方便動,掌心拍一拍她。


  “去把床頭燈打開。”


  鍾彌問幹嘛。


  “你明天不是要回家,本來你的生日禮物打算等你從州市回來再給你,剛好你現在睡不著,提前給你吧。”


  鍾彌意外:“還有生日禮物?你這陣子不是很忙?”


  “很忙也不至於一份禮物都不能準備。”


  鍾彌從他身上爬起來,去開了燈,見沈弗崢起身出去一趟,可能去了書房,回來手裡多一份厚厚的文件。


  他遞給鍾彌:“有空就把上面的名字籤了。”


  隨便翻開一頁,合同上的黑體字密密麻麻,看得人頭暈,股權轉讓這四個字又叫混沌大腦驟然一震。


  她坐床沿,直接問:“是股份嗎?”


  “嗯。”


  她哗哗往後翻,小聲念著:“是多少啊,這上面有嗎?”


  還沒找到具體數字,沈弗崢已經報給她聽。


  “兩億。”


  想到盛澎之前說他爸缺錢,她還傻乎乎把媽媽的項鏈給他,他不收,這才過多久?說明他當時可能缺的,也根本不止這一點。


  鍾彌表情愣住,許久都沒有聲音。


  “我第一次生日你送了我一套房,第二次生日送兩億的股份,明年你要送我三個什麼?飛機?島嗎?”


  她說這番話的表情,虛得像在做一個不真切的夢。


  可她此刻就住在這個房子裡頭,切切實實手裡拿著合同。


  沈弗崢將合同抽出來,擱置在床頭。


  他坐到她身邊說:“是什麼都不要緊,彌彌,不用把這些庸俗的東西摻進感情裡來。”


  這是什麼話?那她是怎麼得到這些庸俗的東西的?難道不是他摻進來的?


  “我會慢慢變老。”


  鍾彌正在想他送自己股份的原因,忽然聽他低低說了這麼一句話,怔了一下,立時搶話說:“你要是老了,我早就不行了,我們是差八九歲,又不是八九十歲,你不要指望我,我不行的,我什麼都不行的,我從小數學就不好,我一算賬就頭疼,我對錢生錢沒有概念,我也不懂規劃——”


  她害怕到碎碎念的樣子叫沈弗崢不禁發笑,他按住鍾彌的肩,溫聲喊停她說:“彌彌,你等我把話說完。”


  鍾彌停住話聲,看著他。


  沈弗崢的表情是平靜的,不急不緩的音調,像孤月懸於黑夜一樣清晰,寡亮而從容,仿佛長長久久,永永遠遠他都會是這樣的。


  “我的意思是,我會慢慢變老,現在是我精力最好的時候,我不會永遠都像現在這麼愛你,我希望那種不可避免的落差,還有其他的東西填補,讓你很久以後想想,會覺得雖然沈弗崢這個人很無聊,但日子還是有點意思的。”


  鍾彌的瞳面突兀跳了一下。


  倏然想到一件久遠又無關的事,她曾思考吃醋這個詞落在沈弗崢身上不合適,應該有更恰當的形容,但一直沒想到。


  此刻她終於悟透,也覺得不可思議。


  這樣一個八風不動的人,極強的掌控欲之下,他對安全感的需求也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看似練出大得大失都不喜不悲的脫俗境界,其實是假的,那是他不在乎的東西。


  他真正想抓住的,松開一點都不行。


  不僅不能松開,他還要不停地加固維護,他才會覺得安心。


  他其實不會愛人。


  這種不會,不是主觀意願,像是功能缺失一樣,對他來說,吃醋一種是過分復雜的情緒。


  就好比一個小朋友歡欣漫天的星星閃閃亮亮,你非要跟他說天體之間的不同,這光多少年才能到達地球。


  這些都太復雜了。


  星星很亮,他很喜歡,他希望一直都這樣。


  就這麼簡單。


  鍾彌握住他的手,拇指在他手背凸起的青筋上撫了撫,看著他的眼睛說:“我一點都不覺得你無聊。”


  他輕彎起嘴角:“怎麼不問我不會永遠都這麼愛你這句?”


  “這不是實話嗎?我以後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愛你啊,如果我三十幾歲了,還完全維持二十幾歲的相處模式,可能我也不會喜歡吧,我們一直不變,那我們兩個才會很無聊,期待對方像一成不變的機器那樣提供情緒價值,這也不合理。”


  沈弗崢捏了捏她胳膊,手臂一伸,把人攬到懷裡來。


  第一次州市遇見她,離別那天下雨。


  小姑娘的心動根本藏不住,眼神舉止裡都是露出的馬腳。


  她在一窗濃稠夏雨前,信口胡謅他命犯孤星,送他闢邪的小桃木無事牌,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新鮮。


  拿“新鮮”這兩個字形容一個女孩子,字面意思聽著難免不當,流於輕浮。


  他當時答,你這話也很新鮮。


  如今踏踏實實把人抱在懷裡,想親就低頭親,也終於能說當日的答案。


  “你真的很新鮮。”


  就像春末夏初,夜雨停歇的早晨,推窗聞到第一口換季的清新空氣。


  整個世界都變了一樣的新鮮。


  睡到半夜,起床開燈,看合同,又說了好一會兒話,鍾彌終於來瞌睡了。


  熄了燈,沈弗崢在她身邊躺下。


  鍾彌忽然出聲:“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


  黑暗裡,彼此體溫相貼,她的聲音近在咫尺:“你說你不會永遠像現在這樣愛我,但你會永遠百分百的愛我,對吧?”


  “嗯。”


  睡意浮起的這一聲,聽來格外敷衍。


  鍾彌不滿意,晃晃他,親手教:“我知道你不說假話,但你這樣聽著特別像假話,你要復述一下。”


  她剛剛用手掌撐開的一點距離,沈弗崢手臂一勾,又將彼此拉近,側躺姿勢,手臂一環便能將人緊緊困在懷裡。


  一低頸,話音低緩,似吻她的額頭。


  “永遠愛你。”


  對愛可能會疲倦,對你不會。


  鍾彌回州市過生日時,沈弗崢也有一場意外會面。


  他跟孫毓靜少年時就認識,僅僅通曉姓名卻無交集的那種認識,畢竟京市的圈子就這麼大。


  但沈弗崢讀書早,中間又去英國讀了本碩,等他回國發展,孫毓靜正好去法國讀藝術了。


  雖然兩家人見面時非說他們之間緣分匪淺,都在歐洲留過學,但其實可以說沒緣到極致,無形中一直錯開,在國外連個照面都沒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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