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美瞳不戴了,眼線不化了,隻用清水洗臉。
皮膚熬夜長痘,也管不了了。
她對我說:
「原來充實的感覺這麼好,我好像努力一下,真的能抓住什麼一樣了。」
我鼻尖一酸,哂然一笑。
那就抓住自己命運的感覺。
是我上輩子失去了的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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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學期過去,宋真曠課的課時實在太多。
學校可以體諒盛修生病,可沒辦法一直姑息盛修與宋真早戀。
這對學校的聲譽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他們勸宋真的父母,要不乾脆直接辦休學吧。
宋真父母條件有限,供孩子讀書,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到頭來,女兒不讀書,還白白去人家病床前當免費護工。
他們很難過。
最讓他們受傷的是,盛爸盛媽對他們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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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自己的女兒為了盛修,犧牲了自己的學業。
可盛家就是看不起他們,好像他們一家是要賴上盛家一樣。
在這樣的環境下,盛修與宋真的感情是一點都不會被動搖?
又不是全世界,都會為他們轟轟烈烈的愛情讓道。
我一邊為自己的未來打拼,一邊等著他們的愛情進入死胡同後的下場。
可,在一個課間。
宋真卻跑來找我。
她想請我去醫院看看盛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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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醫生,救不了他的癌癥,去了能幹嗎?
「你可是比他命都珍貴的愛情,我去,是用多年鄰裡之情,去慰藉他?
「或者,你說說,我去了之後,你希望我說什麼做什麼,才能叫他和你一樣滿意?」
宋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紅了雙眼,好似受盡了我的欺辱。
這招在盛修面前,她什麼都不用做,就能贏了。
可現在是在高三班級門口。
她這位緋聞人物往門口一站,頗有種上門挑釁的意思。
沈妍撥開圍觀眾人,嚷嚷道:
「幹嗎呢?看她,不如看書做題。」
她身後跟著的老班,蹙眉嚴肅地打量著宋真。
「同學,你是高一的吧,來高三有什麼事嗎?」
「我……」
宋真怯怯地說:「我來找冷靜。」
老班似笑非笑。
「你是盛修的小女友吧,這個時候,你不是在醫院陪著盛修?」
宋真可憐巴巴的小臉,紅了白,白了又紅。
全校師生誰不知道他們驚天動地的「青春生死戀」。
她有什麼好不承認?
「我想求冷靜去醫院看看盛修,盛修他……」
老班說:「盛修也是我的學生,我留意著他的病情。最近化療,他身體是特別難受,頭發也掉光了。他這個樣子,我們去看他真的方便?」
宋真想道德綁架。
老班四兩撥千斤,就給撥了回去。
我隻覺得好笑。
她為什麼會覺得別人是蠢的,看不出的她小伎倆?
是在盛修身上,獲得太多的成就感了嗎?
見她不肯罷休的模樣。
沈妍開口說:「老班,下午不如我們當學生代表去看看盛修吧。」
老班不知怎想的,一口就答應了。
宋真眼底滿是錯愕。
明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世人多是想看戲看笑話。
呵。
我的生活從不是讓人解悶的曲目。
他們可以當觀眾,我也可以選擇罷演。
可,既然宋真愛演。
我讓她演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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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修的情況確實不太好。
他眼底烏青,雙頰凹陷,瘦得沒個人形,活脫脫就是個會動的骷髏架。
沈妍見了,一副見了死人的表情。
他這個樣子,我上輩子見過的。
那時候,我的心快痛死了。
背過身,就忍不住地掉淚。
現在,盛修頭套著毛帽,籠著所剩無幾的頭發,了無生趣地躺在床上。
他這個病時不時還會眩暈嘔吐。
盛媽正在清理他的嘔吐物。
整個病房充斥令人反胃的味道。
沈妍再也忍不住了,跑去了衛生間。
盛媽聽見聲音,沒轉身就開罵。
「宋真你個小賤人,跑哪兒……」
我和老班側身一看,宋真早就沒影兒了。
盛媽僵在了原地。
特別在看見我之後,動作更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冷靜,是你來了……」
盛修聽見我的名字,掙扎要坐起來。
盛媽去扶他,被他掙開了。
他一言不發地堅持坐了起來。
看見我的時候,蒼白病容上刻意揚起一抹笑。
他也在演。
演一個正常的盛修。
他是多驕傲一個人啊。
怎可能願意在這個時候見到我,任由自己的尊嚴掃地呢?
我聽見盛媽吸鼻子的聲音,然後對他說:
「盛修,你還好嗎?
「是宋真叫我們來看你的,希望能給你多一些鼓勵。
「我們快要高考了,真希望你好起來,能和我們一起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最簡單樸實的話,對現在的盛修而言,都是極大的嘲諷。
老班和盛媽到一旁說話。
盛修眸底有許多情緒在翻湧。
「是宋真叫你來的……」
「嗯,她說你想見老師和同學了。」
我得告訴他,宋真對他「貼心」的小安排呀。
盛修一下子推翻了面前的擋板,然後躺回到了病床上,不停地抽搐起來。
老班連忙喊來了醫生與護士。
隔著病房的門,盛媽泣不成聲,老班發出深深的嘆息。
我安慰地拍了拍盛媽的肩,遞給她一包紙巾。
「盛媽媽,盛修那麼堅強,一定會為了宋真挺過來的……」
盛媽抬起臉,完全是被紮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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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真和盛修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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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就和他們不知何所起的愛情是一樣。來得快,消失得也快。宋真已經在看護的過程中,看不到愛情的模樣了。
她明明還是個學生。
卻要時不時請假,和個保姆一樣在醫院照顧盛修。
其間,不但要容忍盛媽的咒罵,父母的埋怨,更是被學校的老師、同學詬病……
她受不了。
「又不是我害你得白血病的,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是我的錯?」
盛修看著她,像是看著陌生人。
「那你為什麼要讓冷靜來見我?」
宋真怔了怔,梗著脖子道:「你和她青梅竹馬,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對她也有感情!」
盛修也愣住了。
那麼多年朝夕相處,他對我確實是不一樣的。
可是自從宋真出現後,他就被她吸引住了。
宋真像是山野爛漫處生出來的野玫瑰,比循規蹈矩隻顧念書的我,要有更旺盛的生命力。
貧苦並沒有限制住宋真,相反將她襯託得極為真性情。
他們第一次相見,是街邊一個孩子摔倒在一個富二代的車前。
是宋真沖上前去,維護著孩子,又與富二代據理力爭。
那時的宋真,整個人都勇敢而堅韌,熠熠生輝。
讓盛修為之心動。
所以,他才會愛上宋真。
為此,不惜和家庭對抗,和父母爭執。
為什麼宋真不會如他愛她般堅定?
為什麼隻是幾個月,她就說累了?
「宋真,你就算可憐我,也不該在現在對我說……」
宋真打斷盛修。
「我已經夠可憐了,為什麼還要可憐你?我又不是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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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真為了繼續念書,減少輿論對她的影響,直接轉學去了其他城市。
她父母本來就是來城裏務工謀生的,去哪座城市不一樣。
宋真一家連句話都沒給盛爸盛媽留。
等盛爸盛媽去尋宋真。
宋真班主任才轉述說,宋真已經和盛修分手,今後也請他們別再打擾她了。
盛爸盛媽都要氣瘋了。
可他們能有什麼立場去指責宋真?
這段早戀攤開來說,分明更像是盛修耽誤了宋真。
宋真班主任在內,有不少人是這樣想的。
轟轟烈烈的「青春生死戀」,到底是在幾個月後就雨打風吹。
學校的師生都很忙。
他們忙於自己的人生。
聽說了,也是付之一笑。
我爸媽聽說了這件事。
除了背著我,再唏噓感慨一番後,也沒說什麼了。
呵。
在生死面前,一段區區幾個月的早戀能承受住什麼?
也就上輩子我傻,以為和盛修是十幾年的青梅竹馬,才不想拋棄他。
我陪盛修死去活來了一回。
到頭來,宋真一出現,全部感情都化為灰燼。
還真是被偏愛的,永遠有恃無恐。
我照顧過重癥的盛修,過程無論心理還是體能都太難扛了。
所以,我一早便知道十幾歲的宋真根本熬不住。
可我就是要看著他們這段感情被現實碾得粉碎的模樣。
也想看看盛修重病還要死不死的慘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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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修不負我望。果然是一頭紮進了對宋真的追憶中。
盛爸盛媽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激發他的求生意志,叫他進一步接受治療。
我沒再去打聽盛修和宋真的事情。
在蔣理的幫助下,我理科成績穩步上升,終於補回了當初的短板。
那年的六月,我踏入了高考的考場。
在等待成績的時間裏,我和沈妍開啟了特種兵旅行,七天去了三座城市。
見識祖國的大好河山之餘,順便還發現了「意外之喜」。
高考成績也很快出來了。
我考上了上輩子心儀的 211 大學。
沈妍亡羊補牢考上了二本。
這個成績對於旁人來說不算什麼。
可對於沈妍的父母而言,那可是天大好消息。
沈妍拒絕了出國的安排,和父母說要復讀,爭取明年考去和我同一所學校。
沈妍父母當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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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大一開學後,才從沈妍那裏再次聽說了盛修的事情。
「他康復了,也回來復讀了。不過不知道是化療還是失戀,他成績真是差了一大截。」
「哦,是嗎?」
沈妍聽出我的不耐,順便問了一嘴八卦。
「你和蔣理怎麼樣?」
我輕笑了一下,街對面的蔣理幫我已買好了奶茶。
「他還在追我呢。」
「年上師生戀,嗷嗚,好禁忌好特別。」
沈妍是萬年不變愛磕我的 CP。
蔣理的大學和我的大學是在同一座城市。
大一沒多久,他就頻繁來找我吃飯,逛這座歷史悠久的古都,領略各種風土人情。
我畢竟活了兩輩子,雖然活不長。
可成年男女愛慕的小心思,很容易就知曉的。
蔣理理著幹凈整齊的寸發。
高大英俊,為人也很體貼。
就是喜歡把我當小孩,偶爾敲敲我的腦門。
他和我表白時,我想了好久,都沒弄明白,他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蔣理牽起我的手,一步步走在落葉的校園大道上。
「其實,我們小的時候就見過了。我比你大兩歲,在同一個職工小區裏,還經常和你那一群幼兒園的小孩玩老鷹抓小雞。後來,我上小學,我家才搬走了……」
我印象裏,是有這麼一個哥哥,可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記憶裏,小區搬走了許多人家。
我隻和盛修走得最近,感情也最好。
「我一直都知道你,後來聽說你家找家教,我就自告奮勇去了。結果你沒認出我來,對我老師長老師短的。」
我笑了。
「難怪你讓我叫你哥哥。」
蔣理順勢抱住我,拍著我的手說:
「這樣就不算差輩分了,勉強也能算個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
是啊。
誰和誰還不算是青梅竹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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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過年回家。
蔣理大過年就來我家拜訪。
我爸媽笑著迎他進門,又是對視一眼。
滿意之情,心照不宣。
我問蔣理,來幹嗎?
蔣理撓頭:「拜年……以及看看你。」
我笑得嘴角翹起。
蔣理又說:「我有件事情也想和叔叔阿姨談一談。」
「什麼呀?」
「那個……父母之命。」
我還想嘲笑蔣理的時候,門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