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粵:「滾。」
我感覺他狀態有點兒不對勁。
他轟油門,跑車的引擎聲震耳欲聾。
他紅著眼,冷笑:「不滾開我連你一起撞。」
江粵的哥們兒表情很嚴肅:「粵哥別鬧了,我答應過你媽..你上次就….」
他看了眼我,話戛然而止。
我閉著眼抬手拽了下他的袖口:「我好難受……讓別人開吧……」
最後他總算妥協了。
江粵哥們兒開的車:「還得是嫂子牛啊,能拿得住粵哥。」
我無力地扯了下嘴角,表示回應。
車子發動起來,我將臉埋得更深。
臉色也慢慢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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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上,可能是路面不太穩。
車子顛簸了一下。
我本來就難受,顛了這麼一下更犯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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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粵突然將我拉過來,把我壓下去,頭固定在他腿上。
「躺好,別動。」
我眼睛也腫得厲害,試圖睜眼看他臉上的表情。
他拿手掌蓋在我眼皮上。
他掌心冰涼,我眼部的腫脹緩和了一些。
江粵衝前頭罵了句:
「再晃一下,給老子滾下去。」
到醫院後。
不知道是不是太巧,又遇到了上次那個醫生。
那個醫生居然還認出我來了,有點來氣:「小姑娘,你是不把命當命啊?」
「你酒精過敏症狀很嚴重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再晚點你就要搶救了啊?上次就跟你男朋友千叮嚀萬囑咐過,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我垂著眼不說話,輸液速度太快了,血管冷得發痛。
醫生罵我又去罵江粵。
我正想說話,卻看到江粵低眉順眼地插兜站在那裡。
出乎意料地,乖乖挨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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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恍惚。
江粵這種被寵壞了的二世祖,從小被人嬌縱壞了的狗脾氣。
沒人敢在他面前說重話。
他也瘋,瘋起來六親不認的混賬模樣。他眉頭還是緊蹙的。
但臉上的戾氣少了許多。
醫生說的,交代的話,他其至有平靜下來去認真聽。可能是因為愧疚?
他這樣平和的樣子跟季竹更像了點。我的季竹。
無時無刻,那雙眼,不浸著亮光和溫暖。
眼睛微彎,他發色淺,在陽光下頭發是慄色的。額發翹著。
毛茸茸,暖烘烘,像極了一隻金毛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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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住院。
我讓江粵先回去。
他靠在窗戶邊,月色溫柔,連帶著將他一身的戾氣都洗去了不少。
江粵低頭咬著煙,打算點的時候又停了。
他倚站著,問我:「你以前也酒精過敏進過醫院?」
我點頭。
病房裡的床頭燈很暗,我眼睛本來還沒完全消腫。
也看不太清他臉上的神情。
「那你今天,是不要命了?」江粵輕笑,「還是說,故意想讓我愧疚?」
「沒有。」我搖頭,「我隻是不想你生日不高興。」
「你今天生日,我以前有個朋友告訴過我。」
「過生日那天,過生日的人每個願望都是能夠被滿足的。」
「不然他新的一年都會不順遂的。」
三年前我生日那天,季竹讓我向他許五個願望。
我問他會不會太多了點,他說不多。
十個他都嫌少。
我讓他娶我,他又說:
「眠眠,今天又不是我生日,別便宜我。」
「呵。」
「迷信。」江粵嗤了聲,他趴在窗戶邊吹風。
「溫西西,下次別這樣了。」
「酒精過敏直說就行,我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蛋。」
我嗯了聲。
可是,江粵。
你就是那種十惡不赦的混蛋啊。
江粵待了會兒就打算走了。
他這樣的玩咖,我當然不會覺得就靠一個酒精過敏住院賣慘能徹底打動他。
他離開病房後。
我坐起身,伸手拔了針頭。
銳痛從手背上傳來,針頭垂著,帶了幾滴血甩出來。
我卻有種自虐般的快感。
這種疼痛能夠提醒我,提醒我是誰,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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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生病住院的時候。
季竹就坐在我床頭邊的凳子上,他能這麼坐一整晚。
時不時摸我額頭,我翻身,他給我掖被子。
我原本不是個矯情的人。
但因為季竹,我變得額外愛撒嬌。
二十多歲的人了,慢慢嬌氣到瓶蓋不想扭,奶茶太冰了不想拿,自己的包也不想背。
那次腸胃炎住院,輸了三天的液,手都輸腫了。
那個針劑進血管的時候也很疼。
又是大冬天,季竹就去借了個鹽水袋,去外頭裝了熱水,又拿T恤裹了,小心翼翼地貼著我手背。
我說他像個老媽子。
他一邊在我手臂上撫摸著緩解藥水帶來的疼痛,一邊笑:
「能當你一輩子的老媽子也可以啊。」
「老婆不就是要娶回家寵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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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笑起來。
笑著笑著就又開始掉眼淚,有點兒像個神經病。
病房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隻蛾子,在燈上撲閃飛騰。
身後的男聲靜靜響起來:
「別哭了。」
江粵拎著一個飯盒跟一包東西。
身上有煙味。
他將東西放下後,看到我手上的血。
立刻按了護士鈴。
護士重新給我弄好後離開。
江粵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似笑非笑:「我一走你就這麼大火氣?」
我縮回被窩裡,不說話
江粵:「氣我不陪你?」
他指了下飯盒:「讓人給你弄粥去了,要不要現在吃點?熱的。」
「你為什麼又回來了?」我鼻子嗡嗡的,嗓子也很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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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粵沉默了片刻後:
「害你住院我還走,那不是畜生嗎?」
但我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一點也不想他陪我。
「你今天的新女友會生氣的。」
江粵果然不耐煩了:「誠心的是吧?」
我閉上嘴。
江粵熄燈。
我聽到沙發咯吱響了聲,他在上頭和衣躺了下來。
臉衝裡,背朝外。
這個姿勢更好。
看起來八分像季竹。
我看了會兒,就犯困了。
晚上睡得很難受,身上各種不舒服。
翻來覆去,半夢半醒間,我感覺有人在摸我額頭。
我一把抓住,夢魘住了我。
我緊緊抓著那個手,貼在臉頰上。
好像又流了很多眼淚,枕頭都是湿漉漉的。
次日醒來,我竟然是抱著江粵的手睡的。
而他明顯也睡得很難受,靠著椅子,頭一直在點。
我笑了聲。
江粵醒了。
他「靠」了聲,扭了扭脖子。
明顯給他不舒服壞了。
同時我也挺意外的,江大少爺竟然也有纡尊降貴遷就一個病號的時候。
江粵揉著後脖子,眉毛都快擰成結了。
「早說讓你回去了。」我笑。
江粵:「要不是你晚上一直又踢被子又哭又鬧騰,我至於?」
昨晚我睡得這麼不老實嗎?
其實我還有更不老實的時候。
季竹剛死的那段時間,我夢遊症犯了。
成天大半夜開門跑到天臺上坐著。
好幾次被保安發現了。
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一直沒跳下去。
在夢裡,季竹憤怒地抓著我的胳膊不讓我跳。
他說,我要是敢跳下去,他下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季竹衝我發火的樣子。
雖然是在夢裡。
他眼裡全是濃稠到化不開的悲傷,驚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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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粵。」我突然問他,「如果有一天,我從你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
「你會怎麼樣?」
江粵從袋子裡拿了盒口香糖往嘴裡一扔,腮幫子鼓動了下。
他眯眼笑:「還能怎樣?」
「換新的咯。」
還是這麼混賬啊。
我掀開被子坐起來,將衣服裡的鑰匙,門卡全部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推還給他。
「分手吧,江粵。」
「我有點累了。」
我起身穿鞋,拿上外套,輕聲道:「江粵,是我高估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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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也不回離開病房的時候。
我聽見了江粵的腳步聲,但我也走得很快。
在拐角處迅速跑進樓梯間藏在門後。
我看到江粵匆匆經過,他應該是在追我。
總算,他肯踏出無聲落入我陷阱的第一步。
那這段時間跟著他虛與委蛇,受過的那些恥辱也不算什麼了。我要讓他,陷進地獄。
跟我一起沉淪。
三年前。
除夕,季竹開車帶我去他家裡過年。
我倆因為那天加班和一些瑣事耽誤了,走得太晚。
上公路的時候,其實那個點已經沒有什麼車。
我犯困,在副駕上打盹。
季竹伸手將音樂的聲音調小了點。
他的聲音又低又蘇:「眠眠,別睡太沉,馬上就到了。」
我哼唧兩聲。
他笑:「眠眠,媽媽聽說你喜歡吃螃蟹,買了五斤大閘蟹….」
話沒說完,季竹猛打方向盤。
我隻感覺整個人突然失重,車子連續翻滾了好幾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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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輛肇事車,是一輛黃色的瑪莎拉蒂。
車子倒了過來,我跟季竹懸在座位上。
血從下颌處倒流,糊住了我的眼睛。
但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見,從駕駛室上下來的。
是一個年輕人。
他走路都走不穩。
他顯然喝多了酒。
他看到這一幕後,身形晃悠地朝我的車這邊走來。
他甚至還走近車子,彎腰看了看裡面的狀況。
慌亂中,他剛要來拉我們的車門。
有個女人的聲音叫住了他。
並讓人架著他的胳膊把他拽走了。
但就算隻是一眼。
我也徹底看清了他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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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而我的季竹,卻在那場車禍中永遠離開了我。
連一聲道別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我已經記不起來我那段時間是怎麼過的。
我整晚整晚地不合眼,每天抱著手機看季竹跟我出事前的聊天記錄。
在得知那場事故的處理結果後。
我越發崩潰。
那個肇事司機,被調了包。
當晚那段公路上的監控巧妙地出了故障,因此找不到當晚事發時段的現場錄像。
而那個頂包的人,很快就被定刑入獄。
我的證詞也不被採納。
我指出的那個人,當晚有不在場的證明。
我到處上訴,最後都沒有結果。
某天甚至我身邊的朋友都來勸我:「眠眠,這事兒可能真就隻能這樣了...!
「你告的人可是江家啊,這市裡哪個地方沒有他們家的關系網啊。」
我朋友將一份報紙塞給我:「而且,他家那個二世祖發生肇事逃逸,不是第一次了。」
29
我開始私下調查江粵。
他從那件事後跑去國外蹲了兩年,我也就跟去了國外。
他喜歡的女生叫黎倩。
我就開始搜集黎倩的資料。
後來又聽說他到處找跟黎倩長得像的女孩兒約會。
我進整容室的時候,其實是想打退堂鼓的。
甚至在整容完以後,我都差點兒放棄我的報仇計劃。
但我隻要一回家,我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季竹。
想起他跟我說的那些話,我們經歷過的事,所有的一切,全都歷歷在目。
季竹他已經走了。
而罪魁禍首,卻沒有受到半點懲罰。
30
江粵回國後。我亦跟著。
他天天在夜店跟著他那群朋友鬼混,他的目標很單一。
就是像黎倩一樣的女孩兒。
黑長直,喜歡穿白T牛仔褲。
那天我故意打扮成大學生青春樸實的樣子,妝都沒化背著包就跑進他們包廂。
掃了一圈後故作驚慌失措地彎腰道歉:「抱歉抱歉,走錯了。」
然後假裝接電話:「喂,你們不是在336嗎?怎麼沒人呀….」
我去了隔壁包廂。
隔壁包房是我跟我請的人。
三小時後,我走出那間KTV。
在樓下等車。
一輛大G衝我按了下喇叭,是江粵。
他終於,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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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沒整容之前。
我好幾次刻意出現在江粵面前過,我希望他害怕,希望他恐懼。
可他的反應,讓我再次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