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突然有聲音自身後傳來,岑今心髒猛然漏跳一拍,回頭看到裹著頭巾的縛日羅不知何時出現在酒店樓頂,甚至沒聽到他靠近的腳步聲。
縛日羅跳上天臺邊沿,張開雙手仿佛擁抱海風,聲音略高昂:“朋友,我們是永遠的朋友,我永遠記得你慷慨相助。”
岑今偏頭看著縛日羅,不發一語,右手不易察覺地繃緊。
縛日羅:“明天是一號,1是我的幸運數字。”
故事會的時候,縛日羅說過這句話,但明天不是1號。
“是婆羅多歷的1號。”縛日羅回頭看著岑今笑。
岑今忽然發現他皮膚挺黑,五官深邃,但是顯小,身材纖細,如果不是平時打扮和妝容顯成熟,說他才十六七都有人信。
“你為什麼叫縛日羅?”
“哈?”
岑今正面面對縛日羅,後退兩步,四肢繃緊面對縛日羅:“你是婆羅門信徒,婆羅門教規森嚴,敵視佛教徒,但是有些婆羅門修行者會同時修行佛教教義,知己知彼,從而駁倒佛法,編纂婆羅門教義,所以你說你之前分別學過藏密、東密,還去過這些地方修行,我都沒有懷疑你。”
縛日羅笑容不變,偏頭看他,眉宇間有些天真。
岑今卻緊張得雞皮疙瘩冒出來,大腦一刻不停地運轉:“可是再怎麼想做到知己知彼,也沒有必要成年後還取一個佛教徒的名字不是嗎?”
“……欸?”
“縛日羅,本意金剛,取自金剛界大日如來心咒:嗡、縛日羅、馱都、鍐。個人認為,一個虔誠的婆羅門信徒不會為自己取佛教徒的名字,正常情況下,婆羅門長老院再腐敗,至少還有一個看上去較為正常的商摩羅,他應該知道縛日羅的本意。”
“那你猜我是誰?”
岑今:“我猜你是邪教幕後主使,詭鎮懸崖邊偷襲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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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外還有其他身份,比如大日如來還可以譯成毗盧遮那佛,在密宗裡,還是大黑天的化身,而大黑天是湿婆化身之一。
“你是湿婆?”
縛日羅:“糾正一點,隻有藏密裡出現大日如來是大黑天化身。真正的密宗佛教裡,大黑天化身是大自在天。”
言下之意,他不是湿婆。
岑今所了解的信息太少,如果他和周滿會面,此刻就能秒猜縛日羅的真實身份。
“重新自我介紹。”縛日羅摘下頭巾,白發飛揚,笑容詭譎:“吠陀時期雷電與風暴之神:因陀羅。婆羅門時期天人、佛教護法神:帝釋天。”
第121章 天啟祭(3)
“病棟院長?”
“假的,他自己也信了。”
縛日羅,不,應該是帝釋天。
他笑容燦爛,貌若好女,白發和黑膚交相輝映成特殊的精巧美麗,坦白所做過的惡事時,黑白分明的眼睛還能保持一份無垢清淨,令人心驚膽寒。
“非天邪教存在至少超過二十年,你的年紀才二十歲出頭吧。據機構調查,商摩羅四十年前就開始接觸邪教,當時邪教還是以巫毒教的名義行走於東南亞。”岑今握緊拳頭,他沒帶武器。
“總不可能是商摩羅讓位於你?”
帝釋天將吹到臉頰前的白發撩到耳朵後,垂在脖頸處,偏著腦袋想了想才回答岑今的疑問:“因為商摩羅就是我啊。”
岑今瞳孔緊縮,開口就是個無聊老梗:“別告訴我你會影分身之術。”
帝釋天捧著肚子笑出淚花:“我的朋友,你真幽默。”
岑今發現他不是嘲諷,真被逗笑了,不由腹誹,笑點好低。
“是魔術啦,魔術。”
帝釋天左手於空中隨意揮了一下,夜空肉眼可見地出現水波紋,形似雷電的光影閃過,然後便是一個老者憑空出現,形色兼備、有說有笑。
但岑今很快發現不對。
“他沒實體。”
“找個真人頂上不就好了嗎?”帝釋天想起一件事,對他說:“說起來我還會催眠,隨便找個人一股腦灌輸各種思想,再給他施加鏡花水月,哦,就是魔術的名字,你也可以叫它海市蜃樓,是利用雷電產生的幻象。
反正就是給他套個殼,他就會無比堅信自己就是商摩羅,不僅為了邪教事業兢兢業業,還會為阿修羅和天人一族嘔心瀝血,哪怕他曾經是個非常虔誠的婆羅門貴族。”
“類似的事情,你做過很多次了吧,連機構都沒發現商摩羅的問題。”
“對。”帝釋天大方承認,想起某個往事便嘆息道:“你既然知道商摩羅東窗事發,應該也知道機構認為他是公元七世紀末的聖人商羯羅的轉世。
其實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決定做個幕後主使者,當時就是太不懂得遮掩,以至於那個殼子三十二歲就必須‘死亡’,連好不容易推行的通靈新咒都在短短百年間覆滅。”
岑今的手背悄悄擦褲子,試圖擦掉冒出來的雞皮疙瘩。
他回想這兩天烏藍、黃姜她們在耳邊經常說的話題,吠陀時代、古婆羅門時代和佛教時代,第一代天神和第二代天神之間的興衰更替,以及阿修羅和天人的矛盾。
恍惚間串聯起所有的關系,這才想起原來華夏官方已經提前在論壇發布最新通知,烏藍他們都知道。
隻是岑今自己精神不足,完全沒放在心上。
那則通告不僅解釋清楚婆羅多的神話體系和朝代更替,還指名道姓地說出目前可知的因陀羅身份,有帝釋天、魔術師、商羯羅和商摩羅。
岑今忽然說道:“所以你的目的不是讓天人和阿修羅一族回到吠陀時代的輝煌,你隻是一而再再而三用這根胡蘿卜吊著他們,讓他們為你賣命。”
對卡莉等堅定不移的婆羅門信仰者,就洗腦成尋找天神和天人。對花環、羅睺和病棟院長等阿修羅和天人,洗腦成奪回昔日的榮光。
無論詭鎮裡的阿修羅眾、水屍鬼,還是港城洲島被洗腦的水屍鬼、阿修羅眾,都被利用到極致,簡直冷血恐怖。
帝釋天攤手說道:“那些都是人類,隻能算是我的部眾,不是我的族人。既然是部眾,為我衝鋒陷陣不應該嗎?而且,阿修羅和天人早就死光了。”
岑今看著他,不說話,不認可。
“你以為毗湿奴真的溫柔好說話?笑死,毗湿奴、梵天和湿婆三相一體,毀滅新生和保護都是祂說了算,恩威並重,愚蠢的人類真就相信了,頭也不回地拋棄過去的信仰。”帝釋天的表情有些冷,同他說道:“文字記載,人祭最多的時代,是三相神統治的時代。你還覺得毗湿奴溫和好說話嗎?”
岑今搖頭:“我從未覺得毗湿奴好說話。神明都不可信,我不信祂,也不信你。”
帝釋天輕笑,拊掌道:“我的朋友,我早說過你很聰明。”
岑今:“所以1071房間注意到我的人其實是你,不是那個花環,決定把我拉扯進拘屍那羅的,也是你。”
他早該想到的,關乎長生漿液如此重要的大事,花環一個阿修羅王哪來資格拖他一個不確定因素進他們的大計劃。
帝釋天又點頭:“我那時覺得你很有趣,其實也知道婆稚化身牧師躲藏在教堂裡,隻不過對百目他們口中的‘成佛’感興趣。
你知道的,我好不容易聯合西王母殺死毗湿奴這群天神,回來卻發現一群禿驢取代婆羅門變成主流信仰,氣得我……唉!氣得我全把他們屠了。
我很確定滿天神佛屠幹淨……我指的是拘屍那羅裡的神佛,結果有一天突然得知有個人類會讓那群詭異‘成佛’?”
他忍不住笑出聲:“我太好奇了,當然也想知道會不會成為影響我計劃的變數,所以我就擅作主張把你拖進拘屍那羅。果然你很特別,你打亂了我前面的計劃,不過在我錯失殺死你的最佳良機時,我就放棄殺你的念頭。”
岑今忽然覺得他話很多,像一個標準反派,傾訴欲和表演欲相當旺盛。
他輕聲說:“不是因為忌憚我身邊的神明嗎?”
帝釋天豎起食指,搖頭晃腦說道:“的確忌憚,所以我把長生漿液留給你,希望你們能因為這份漿液互撕。誰輸誰贏,對我來說都是幫忙解決一個潛在對手的好事。
可我沒想到你會給我一個這麼大的驚喜——你用長生漿液復活毗湿奴,還利用它上面附帶的規則驅逐一個強大的神明!”
“更正一點,是你故意搶走長生漿液並刻意引誘猿飛日月打碎它,導致神明復活。”
“沒辦法,我剛好看到你攜帶的長生漿液吊墜,又剛好認出上面攜帶的兩個通靈新咒,感覺你跟那位神明關系不是很好呢。”
帝釋天偏著頭,踮起腳尖站在天臺邊緣,半個身體懸空。
“所以就試一試,果然黃毛你是我第一眼就認定的永遠的好朋友。不然單憑阿修羅眾、天人和水屍鬼的血肉無法完成大陣,還需要獻祭整個港城九百多萬人口才行,那可是項失敗率很高的大工程。還好有長生漿液……
這麼說來,黃毛你是九百萬人的救命恩人啊!”
岑今頭皮發麻,不僅驚惶於帝釋天原本想獻祭全港人的計劃,還震撼於為他賣命的下屬居然從生到死都被利用徹底,冷血恐怖的程度加深十分,心計比西王母還可怕百倍。
“如果好朋友的頭銜是以利用價值高低作為判斷標準的話,我敬謝不敏。”岑今迅速轉移話題:“你為什麼想復活毗湿奴?”
帝釋天:“你沒看往世書嗎?”
岑今:“什麼?”他很快反應過來:“是生命之源計劃書?你留給我的?裡面寫什麼?”
“答對。”帝釋天打了個響指說:“我的目的都在裡面,可惜你們從上到下居然沒有人識貨,浪費我一番心意。”
岑今:“現在你把秘密全都告訴我,接下來難道是打算殺人滅口?”
“不不不,我怎麼會殺你?我的朋友,你一直以來對我隻有恩情啊。”帝釋天眯起眼笑:“這是小小的報答,你可以立刻通告全機構、各國官方,你甚至可以通告全球,反正時間已經來不及,還有三個小時就天亮。
你們再做任何事情都來不及了。”
他張開雙手像伸開雙翼,背對夜空,緩緩向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