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校花落水以後,整個人性情大變。
她開始對我哥哥柔情似水,噓寒問暖。
我好心警告她,哥哥是個瘋批,莫要被表象所迷。
校花一臉憤慨地指責我:「舒白那麼優秀,你並不了解他,怎麼能妄下定論?我就是上天派來拯救他的人!」
她似乎把自己當成了救贖文裡的女主角,卻忘了他本就生在地獄。
我叫林奈。
舒白是我異父異母的哥哥。
他是繼母帶來的拖油瓶。
初次見面時,我就知道他是個瘋批。
少年無疑是俊俏的,他膚色是病態的虛白,精致如畫的眉眼帶著一絲妖冶,分明從微光中來,眼底卻邪氣流轉,帶著桀骜難折的孤傲倔強。
我穿著睡裙,懷抱洋娃娃站在二樓好奇地打量他。
舒白拖著行李路過身旁,俯身親昵地摸了摸我的頭發,好像挺喜歡我這個便宜妹
妹的。
爸爸和繼母相視一笑,對此很滿意。
隻有我的耳畔清稀響起他低沉陰冷的聲音:「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給挖出來。
我眨眨眼,無辜地昂頭,軟糯糯開口:「好的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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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兇哦。
我好喜歡。
相比之下,他的眼睛更好看呢,就像我從前養的那隻貓。
真想摳下來好好珍藏。
隻是一眼,我就知道,他和我是同類人。
等等。
按理說初次見面,我應該送他個禮物才行。
不然就太沒禮貌了呀。
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小動物?
夜半時分,敲門聲響起。
我開心地跳下床,連鞋都沒來得及穿。
終於發現了嗎?
打開門,舒白臉色陰沉,烏黑的眼眸中滿是戾氣。
「你幹的?」
他手裡掐著一條翠綠色小蛇的七寸,蛇尾扭曲盤繞在蒼白的手腕上,像是特意定制的手環兒,帶著獨特的美感。
這是我悄悄放在他被窩裡的小寵物。
嗯,果然很相配。
我定定看著他,唇角微揚,「喜歡我送的禮物嗎?哥哥。」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接觸,暗芒稍縱即逝。
舒白垂下眸,當著我的面把蛇頭硬生生扯斷。
一滴血濺在他眉心,如畫的容顏妖佞又暴戾。
他說:「我更喜歡這樣的禮物。」
2
後來舒白轉到了我們學校。
我們班級中間隻隔了一個樓層。
聽說他剛轉來的時候引起了很大轟動。
沒辦法,他在外面裝得禮貌乖巧、天真可愛,看起來就像隻純良無害的小白兔。
我坐在花壇邊,不停往嘴裡塞零食,抬頭便能看到舒白站在二樓走廊上,周圍聚集了許多小迷妹,儼然眾星捧月般的架勢。
外面的他唇角總是帶著一抹弧度,美麗妖冶,眼裡雖有笑意,卻更顯薄涼。
像什麼呢….就像在臉上畫滿油彩的戲子。
許是看見了我,舒白微微側身,露出一個在我看來極其輕蔑的笑容。
陽光燦爛,他嘴巴一張一合,無聲地說了兩個字:「白痴。」
我抿唇,突然覺得嘴裡的零食不香了。
放學後,我等他一起回家。
等了許久,都沒瞅見舒白的人影。
我隻得親自去找人。
晚霞如同一片赤色落葉墜入人間,斜陽之下的教學樓變成了暗紫色,好似雲海之中的礁石。
舒白立於樹蔭下,冷眼看著在水裡掙扎撲騰的孩子。
那個小胖子我知道,聽說是個小霸王,自從舒白轉學過來,他就一直在找麻煩。
我湊過去,拆開牛奶,吮吸一口,「他好像不行了耶。」
舒白側首,搶過我牛奶就喝,語氣波瀾不驚,「死不了。」
其實這水池並不深,不過剛好是他爬不上來的程度。
小胖子嗆了幾口水,臉都漲紅了,也許這是他離死亡最近的一刻。
路過的保安看見了,連忙把人撈起來。
後來連老師都喊來了。
小胖子號啕大哭,指著舒白,「嗚嗚嗚,就是他!就是他把我推水裡的!」
老師蹙眉,試探性地問他:「舒白同學,真的是你做的嗎?」
舒白睫毛微顫,臉上滿是懵懂無措,單純無辜極了,「老師,不是我…
不得不說他的演技實在精湛,看不出絲毫破綻。
這時,有幾個小朋友也圍攏過來,維護著他。
「老師,舒白平時最溫柔了,怎麼可能欺負他呀?」
「就是,倒是他天天找別人麻煩,真討厭。」
「對啊,對啊,惡人先告狀。」
小胖子快急死了,他哽咽指著我,「她當時就在旁邊,她看見了的!」
嗯?
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看向我,好嚴肅的場面。
我忙喝口奶壓壓驚。
「不好意思呀老師,我什麼也沒看見。」
3
繼母是個虛偽又做作的女人。
她總想表現得像個賢妻良母,可奈何演技太過拙劣,就連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那滿眼的不耐煩都快溢出來了。
說起來,舒白的身世挺可憐的。
連爸爸是誰都不知道,生下來就被他媽丟到鄉下外婆家。
直到老人家過世,沒辦法才把他接回身邊。
繼母似乎覺得自己佔了個大便宜,畢竟我爸是出了名的鑽石王老五。
故事的開始總是美好。
她眉梢帶笑,名牌包包、精美首飾數不勝數,穿著性感迷人的裙子,搖曳生姿。
慢慢地,她沒那麼愛笑了。
有時不經意間會露出身上青紫的印記。
爸爸抬一下手,她都會嚇得往後縮。
隨之而來的,繼母對舒白越來越差,像是把他當成了出氣筒,非打即罵。
烏雲滾滾,風聲呼嘯。
閃電劃破天際,滾雷碾過漆黑的蒼穹,大雨傾盆而下。
舒白赤著腳敲開我的房門。
他躺在身側,裹得像隻蠶蛹,隻露出黑黝黝的腦袋。
別墅裡隱隱傳來女人壓抑的痛呼聲以及男人高聲的咒罵。
房間裡沒有開燈,窗外時不時劃過耀眼的閃電,侵蝕整片黑暗。
沉默的氣氛蔓延,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夜空。
舒白打破了無聲寂靜,「林奈,你媽媽呢?」
「死了。」
我聳聳肩,指著臥室天花板,說道:「喏,她就吊死在那兒」
因為產後抑鬱,也因為被家暴得太慘,那個女人精神崩潰了。
我就在這個房間裡整整兩天,看著她的屍體晃啊晃…
他一點不害怕,由衷感嘆:「這確實是很完美的上吊位置。」
我給予肯定,「英雄所見略同。」
當初爸爸也是這麼說的。
舒白平躺著,睡姿十分乖巧,頭發絲卻顯得凌亂。
我身子微微往前傾去,細細打量他。
嗯,皮膚白嫩細膩,睫毛又黑又長,眼睛也漂亮得不像話。
好喜歡,好喜歡。
我眼裡劃過一抹痴迷。
怎麼辦?真想把它收藏起來。他會生氣嗎?
舒白忽然開口:「你在想什麼?」
我如實回答:「我在想,你死了以後能把眼睛送給我嗎?」
他慢悠悠地說:「林奈,你太重口味了,居然想用這樣的方式跟我長相廝守。」
我:「...」
4
舒白是個合格的玩伴,非常對我胃口。
其實我不介意就這樣一直下去。
可惜,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
爸爸與繼母之間的感情似乎越來越好了。
他們經常一起出門,每次歸來都興高採烈。
餐桌上,我看著繼母日益隆起的腹部,幽幽開口:「阿姨,你肚子又胖了。」她捂嘴輕笑,撫摸著肚子,說:「這不是胖,阿姨肚子裡有了弟弟,奈奈高不高興?」
我目光微閃,弟弟….
這時,爸爸走了過來,他沒有看我一眼,徑直走到繼母身邊,溫柔地撫摸著她的
腹部,眼裡滿是期待。
「來,讓我摸摸寶貝兒子。」
「寶貝兒子,趕緊出來吧,爸爸都等不及了。」
印象裡,爸爸好久沒這麼高興了。
繼母嗔怪地看他一眼,「這才五個月,早著呢。」
爸爸哈哈一笑,半點脾氣都沒有,與往日暴躁的他判若兩人。
是了,從我出生起他就不喜歡我,因為我是個女孩兒,不能傳承香火。
他心心念念的兒子終於來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時刻關注著繼母。
爸爸很寵愛她。
繼母滿面春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與友人打電話炫耀肆無忌憚。
「我啊,都去醫院檢查了,保準是個兒子。」
「等我生了兒子,以後整個林家不都是囊中之物嗎?」
「不管我要什麼他都會滿足的,哈哈哈。」
慢慢地,她對我再也不屑偽裝了。
在爸爸面前她扮演賢妻良母,背地裡卻罵我是小賤人、賠錢貨。
日子一天天過去。
放學途中,我突然對舒白說:「我討厭他們。」
他十分冷淡地「嗯」了一聲。
轉眼到了跨年夜。
家裡佣人回家過節,爸爸在外面應酬。
偌大的別墅安靜萬分。
原本幹淨的大理石臺階上附著一層淡淡的油,肉眼幾乎察覺不到。
我轉身回房,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
外面傳來一聲女人驚慌的尖叫,轉瞬間又歸於平靜。
我站在拐角處,居高臨下地冷眼看著。
繼母從二樓的樓梯口滾了下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殷紅色液體從她身下緩緩暈染開來,像是花圃裡綻放的綺麗玫瑰。
後方傳來響動。
舒白赤著腳走過來,好像一點都感覺不到冷。
他立於我身側,眸光深黑,一眼望不到底。
「她會死嗎?」
「你說的是哪一個?」
時間仿佛靜止,四周阒然無聲。
真冷啊。
我打了個哆嗦,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哥哥,我睡不著,你陪我好不好?」
少年的側臉在黑暗中有些模糊,那雙被額前的碎發微微遮著的眸子在燈光下似碎了一地的星光。
他說:「好。」
我不甘於一人獨當惡鬼,我要他也一同沉淪。
5
繼母流產了。
爸爸很生氣。
又過了一個月,他們離婚了。
繼母帶著舒白離開了我家,來時多麼風光,走時就多麼狼狽。
我趴在陽臺上,目送他們遠去。
舒白偏頭看了一下我的方向,距離太遠,瞧不見表情。
深夜,爸爸又醉倒在了沙發上。
他願望落空,不滿於一切。
如同我幼時那樣。
躁動的拳頭頻繁揮舞著。
最後摔死了我的貓,殺死了我的媽媽。
我現在都還記得,爸爸勒死了她,然後偽裝成自殺的模樣。
他說:「多麼完美的上吊位置啊。」
6
我以為和舒白從此不會再見。
可緣分總是奇妙的。
一年後。
在一場宴會上,我看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