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呼吸越來越近,在與他鼻尖快相撞時,我猛地低頭重新埋進他懷裏。
「殿下..奴才是男子。」
他的身體僵硬了片刻,半晌,頭頂傳來一聲喟歎。
「孤,知道。」
江南回來後,我跟時煜之間的氛圍變得有些許微妙。
就如此刻,我要退下時,手突然被他一把扯住。
「孤的頭疾又犯了。」
我疑惑地看著他惺忪的眉頭,況且我今日還未給他下藥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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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給殿下按按?」
「嗯。」
他的頭疾犯得可勤可勤。
太子妃許是聽聞我和他日日待在書房裏,找了個由頭將我叫了過去。
「近日都是你跟在殿下身邊伺候?」
她居高臨下端詳著我,見我瘦小又黑如炭時,緊繃的身體一松。
「回稟太子妃,殿下公務繁忙,奴才一直跟在書房伺候著。」
「本宮聽說殿下身邊的隨從就留了你一個?」
「這……還有個魏師傅,隻是他有差事要辦。」
「嗯,好好照顧殿下,退下吧。」
「奴才告退。」
轉身之際,餘光裏看到案臺上一顆珠子,流光溢彩。
我心頭一震。
「丁香幫本宮送送。」
我回過神來,斂下神情,恭敬地退下。
丁香是太子妃身邊的丫鬟,小臉圓圓的甚是可愛。
一路上雖嘰嘰喳喳的,但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
「餘兒哥哥,聽說江南四季風景如畫,可是如此?」
不等我回答,又問:「聽說那邊的女子個個婉約秀麗,平日裏說話都是溫溫柔柔 的,可是如此?
「聽說 . .」
我輕笑一聲,「我看你問題一個接一個,怎也不等我回答?」
她聽完羞澀地一笑。
回完問題,我狀若無意地問她:「剛在太子妃娘娘那看到了一顆珠子,流光溢 彩,甚是好看,不知是何寶物?」
「可是殿下送給娘娘的那顆珠子?
「聽聞取自魂族,能美容養顏呢!
「還能保女子容顏十年不衰,這可是真正的寶物!
「餘兒哥哥可知道魂族?傳言魂族裏的女人個個傾國傾城,特別是魂女,就如那 攝人心魄的妖精,世間無一男子能抗拒。」
丁香說著,面露嚮往之色,「我要是有那魂女半分美貌就好了。」
「傳聞多有誇張之意,而且,我看你這樣就很好,既活潑又可愛。」
她捂著臉跺了跺腳,「沒想到餘兒哥哥如此油嘴滑舌,我不跟你說話了!」
說完轉身就逃。
我嘴角帶著笑意看著她離去。
轉過頭時,時煜站在前方。
他手背在身後,面無表情。
眸底雲潮湧動,波譎雲詭。
不知站在那看了我們多久。
我們餘家祖上曾有先輩為合歡宗弟子,故去時留下兩枚魂珠和媚術傳承。
後代子孫因這魂珠而自命為魂族。
傳承者為魂女。
在我們族裏,隻有正房一脈的嫡女才有資格成為魂女。
魂珠入腹,可延壽百年。
上一代魂女是我阿娘,為了與阿爹相守,她十八歲時與他完成了血契,吞入魂珠 與他共用生命。
太子妃的那顆魂珠便是從我阿娘腹中剖出的。
剖出之際,阿娘與阿爹的魂魄便被吸入到魂珠中,若不將其放出,他們將永生不 入輪回。
而放出之法….
我看著眼前的時煜,決定加快進程。
跟他進了書房後,他忽然停在那,不發一言。
我上前拱了拱手,「殿下已有多日未到太子妃那了..」
「放肆!」
他滿是怒氣地轉身,幽暗的眸子緊盯著我。
「看來是孤平日裏對你太過縱容,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咬了咬唇,朝他跪下,「殿下恕罪。」
他一步一步走到我的身前,蹲下身來抬起我的臉。
「你最近與那Y 頭走得甚近,可是心悅於她?」
四目相對,捏住我下巴的手微微加力,仿若隻要我說是,他就要捏碎了我。
我佯裝不解地問:「Y 頭?殿下問的是誰?」
他抿緊唇,盯了我半晌,「太子妃身側的那個圓臉Y 頭,孤怎知她叫何名字。」
說到這,他面色更為冷峻陰沉,「難不成除了她還有別人?」
「殿下說的可是丁香?奴才隻覺得她天真活潑可愛的緊,但萬萬不敢有非分之
想 。」
「天真?活潑?可愛?」
每說一句,他的手就用力幾分。
「那餘兒以為孤如何?」
說話間他的臉突然湊近,幾乎與我面貼面。
我垂下眼,略帶苦澀,「殿下威嚴甚重,奴才不敢妄想。」
「若孤……允你妄想呢?」
我猛地抬眼看他。
呼吸交纏。
下一瞬,他的唇就落在了我的唇邊上,我愣住。
似是不滿我的反應,他又霸道又兇狠地加深了這個吻。
他的氣息不容反抗地侵入我的感官。
仿若他已朝思暮想了很久很久….
「殿下!請自重!」
我喘著氣,推開他站起身來往後退去,被他一把拽住拉回懷裏。
他一手壓住我的腰肢,一手按著我的後腦勺,撬開了我的牙關。
我的手抵在他的胸前,被迫仰頭承受他這如狂風暴雨般的吻。
似是要呼吸不過來了。
良久,他才放開我,眉眼間全是欲色。
我渾身發軟地倒在他懷裏,急急喘息。
他下巴擱在我頭上,聲音喑啞。
「以後莫說讓孤不開心的話。
「離那個Y 頭遠一點。」
頓了頓,又說:「孤與太子妃……非是你所想的那樣。」
12
自那日後,他不再壓抑,時不時都要押我進懷裏親上一番。
卻又處處壓抑,每次都適可而止。
我知道,他有底線在。
一國儲君,怎能有龍陽之好?
幾個王爺都盯著他,巴不得他行差踏錯。
但那又如何,我又不是真正的男人。
如果時煜當真是有龍陽之好,那我才是真的要哭了。
我自覺時機已成熟,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了。
13.
第二天下午,太子妃來勢洶洶地闖入書房。
時煜蹙眉看了她一眼,不悅道:「何事如此毛躁。」
她氣勢一滯,恭敬地福了福身。
「殿下,此物是我從餘兒屋裏搜出,他日日偽裝,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定有不可 告人的目的!」
她將一布包摔在地上,布包散開,裏面的黑粉頓時都灑了出來。
眼色一掃,她身後的嬤嬤立馬要上前來押著我去卸掉偽裝。
「放肆!」時煜一腳將嬤嬤踢開。
擋在我身前,「孤的人還輪不到你來動!」
太子妃美目圓睜,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殿下,他說不定是誰安插進府裏的細作,你怎可護他?」
她上前一步,緊緊地盯著他,「難不成你真是有龍陽之好?」
說著,她又像受了打擊般後退幾步,「是了..如若不然,我嫁進太子府三年, 你怎會一次都沒動過我..!
沒動太子妃,卻想動一個「男人」。
我心裏動搖了,時煜不會真的有龍陽之好吧?
若真如此,那可如何是好….
他要知道了我是女子,可還會愛我?
如若他不愛我了,我就算硬上弓了也毫無作用….
時煜閉了閉眼,冷聲道:「上官燕,你因何嫁入東宮,你與孤都心知肚明。
「孤早跟你說過,能給你的就隻有這太子妃之位,其他的.…你莫要妄想。」
聽了時煜這話,太子妃哭哭笑笑宛若癲瘋,「我妄想?若你對我無一絲情義,為 何又送我魂珠這等寶物?」
聽到魂珠我心頭一凜。
「魂珠換你上官家的虎符,僅此而已。」
「時煜!!」太子妃哭得要斷氣,身邊的嬤嬤都在勸她。
時煜仍是面無表情,臉上毫無動容之色。
「好好好,上天自有公道,今日你如此負我真心,他日你即便有真心也將錯付!
時煜蹙著眉,冷聲道:「還不將太子妃帶下去!」
待人一走,書房又一片清靜。
時煜轉身將我抱住,兇狠地吻了下來。
我伸手攀住他的脖頸,溫柔地回應他。
他的身體頓時僵住,之後,更為霸道地侵入我的口腔。
持續了一刻鐘,這個吻才落幕。
「你可會負我?」
我氣喘籲籲,嘴唇紅豔豔的,仰著頭問他:「殿下可是怕了?」
他沒說話,隻是將我抱得更緊。
我心裏還記掛著他喜不喜歡女人這事。 看來,不能再拖了。
14
當天晚上,時煜正在沐浴。
我卸掉了偽裝,拆下束胸。
銅鏡裏的美人,眼含秋水,眉如遠山。
杏臉桃腮,櫻唇瓊鼻,膚若凝脂。
我一身素衣墨發來到了浴房。
時煜見到我,呼吸一滯。
這是我第二次在他面前展露真顏。
我一步一步地走入浴池中,走近他。
「殿下...」
他的喉結滾動,我停在他身前,問他:「殿下可有龍陽之好?」
他沙啞著聲音問我:「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我輕笑一聲,緩緩褪下自己的外衫。
纖細的腰身不盈一握,胸前的曲線無不在告訴時煜——我實為女子之身。
他錯愕地看著我,一向冰冷的臉難得出現了一絲裂縫。
「你、你竟是女子!」
說完,雙目迸發出耀人的光彩。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我,我心頭一定。
羞澀地低下頭來。
「不敢欺瞞殿下,我原是想等日後出府,再找個好人家嫁了。
「卻不想…」
話沒說完,時煜突然扣住了我的腰,將我往他懷裏一帶。
下一瞬,我的一聲驚呼就淹沒在了他炙熱兇狠的吻裏。
他將我攬腰抱起,起身走出浴池。
我氣喘籲籲地攬住他的脖頸。
將我放在床上後,他傾身下來。
拇指拂過我紅豔豔的唇,這才說道:「孤不允。」
衣裳盡褪,春意彌漫。
一隻素白的手從簾幔中伸出緊攀著床沿,青筋暴起。
夜還很長很長….
15
傳聞魂珠是合歡宗某一代宗主受了情傷後,滿懷恨意,煉製而出。
魂珠專以情欲為食。
在與男子結合時,若對方心存愛意,十日之後,魂珠便可被啟動。
而男子魂魄會被吸入魂珠中,以便煉化。
我阿娘命殞之際,下了一道血引。
我追著血引的氣味過來,找到了時煜。
隻要他心悅於我,我再與他結合,十日後,他的魂魄便會被吸入進魂珠中。
之後再過七日,時煜魂飛魄散。
而我爹娘,會在魂珠中再度輪回。
16
第二日醒來時,我渾身酸痛。
「 殿 下 . . . 」
聲音嘶啞,我想到昨晚,臉上一紅。
「嗯。」
時煜側著身子不知看了我多久。
唇上一熱,溫柔繾綣地一吻落下。
我低垂著眼不敢看他。
「殿下不用上早朝?」
「今日沐休。」
他嘴角含笑,「餘兒可是餓了?」
伸出手指摩挲著我的臉頰,「可孤不想起來。」
溫存中,十日一晃而過。
這晚,我特地下廚為他備了一桌酒菜。
「殿下快嘗嘗我的廚藝。」
我撐著頭,笑著望他。
他眉頭一挑,有些意外道:「餘兒竟也會下廚?」
興致勃勃地坐下,我勸了他一杯又一杯的酒。
「殿下。」
「嗯?」
「殿下。」
「嗯。」
「 殿 下 . . . 」
他半眯著眼,歪著頭看我。
燭光下,帶著笑意的面容越發溫柔清俊。
我失神地伸出手指摩挲著他的臉。
含笑的眉眼,高挺的鼻樑,微上揚的唇角。
「殿下怎生得如此好看?」
他上揚的弧度更加明顯。
抓住我作亂的手,側過頭在我掌心輕輕一吻。
「不及餘兒。」
我心頭微顫,猛地撲到他懷裏急急地吻住他,酒氣瞬間沁入我的口腔。
竟讓我也有些醉了。
他動情地回應讓我軟成了一攤春水。
兩人不知何時已經交疊在了床上。
突然,伏在我身上的時煜身體一滯。
而我感覺到體內的魂珠被啟動了。
他瞪大了眼睛,身體似被禁錮住了,一動不動。
「孤……孤好似…」
魂珠瞬間吸滿了能量,我知道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通過某種方式在流失。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為什麼?」
他渾身內力都在抗拒,猩紅了眼眶,用力捏住我的下巴。
「告訴孤,為什麼!」
為什麼?
因為你殺了我爹娘。
因為若你不魂飛魄散,我爹娘的魂魄就永無輪回之日。
我咬緊了唇,終於卸掉了全部的偽裝。
「我為何要告訴你,我就要你死得抓心撓肝,不明不白!」
他的眼裏似有淚光,抿了抿唇,艱難地問我。
「你竟如此恨我?
「你對我的情意全是假的不成?」
他的額頭滿是細密的冷汗,卻仍是固執地問我要一個答案。
「回答我!」
真真假假哪說得清,我撇過頭不看他。
他慘笑一聲。
「哈哈哈,可笑!當真是可笑至極!
「未想他日真心錯付,竟一語成讖。」
我潸然淚下。
看我落淚,他鬆開了我的下巴。
怔怔地抬手將我淚珠拭去,「莫哭...」
話未說完,他手一垂,整個人都倒在了我的身上,已無一絲生氣
幼時曾聽阿娘講過,世間有一種男子甚是稀奇。
對他人面冷心狠,任他人哭他人笑都引不起他一絲動容。
可一旦他將誰放在心上,卻又恨不得將自己的一顆真心掏出,雙手奉上。
我翻過身來俯看著時煜,伸出手,將他眼角的淚痕拭去。
「讓我莫哭,那你又為何流淚 ….」
會擋在我身前護著我的那個背影——終於倒下。
七日後,世上將再無時煜。
18
我趁著夜色進了長樂坊。
「姐姐,你拖得太久了。」
餘瑤兒坐在我身邊,似有嫌棄。
她就是長樂坊的舞姬,擅長蠱惑之術。
我心裏有些酸澀又有些空。
「攻身容易,攻心何其難 …..」
爹娘死後,瑤兒她先蠱惑了康王。
而我,則是賣身進了太子府。
隻因傳言太子後院空虛,皆因太子妃善妒。
為了避免出差錯,這才女扮男裝,至少還能近水樓臺先得月。
我先是下藥令他頭痛,讓他離不開我。
再讓瑤兒安排刺殺製造相處機會。
就連太子妃那日闖入書房,也是因我。
樁樁件件或巧合或意外的背後全是我。
我費盡了心思,用盡了手段,皆是為了他能愛上我。
我伏趴在桌上,突然了無興致。
「瑤兒,我們回莊子上吧,我想家了。」
她定定看了我幾眼,突然撫掌大笑。
「哈哈哈哈,姐姐,這次可是你輸了!」
什麼意思?
我不解地抬頭,卻見她搖身一變,一襲紅色薄紗,冰肌玉骨,長髮如瀑。
我震驚中,她手心升起一團白色柔霧,脫手瞬間沒入我的頭頂。
幾息過後,我睜開眼。
眼色妖冶迷離。
伸出舌尖輕舔了下唇角,「原是如此。」
19
進太子府之前的記憶是假的。 什麼拯救至親,全是笑話。
我和瑤兒便是這兩顆魂珠。
千百年來,生了靈智,後又修煉成人。
我們以癡情男子的情欲為食,遊戲人間。
「姐姐,我沒的說錯吧,封了記憶後,要不動心何其艱難。 「你若不先騙過自己如何能騙倒他人。」
我伸了伸懶腰,聲音困倦,「是極,這次是我輸了。」
「不過..我陷入記憶,回味了一番,「封存記憶後.…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她揶揄地看著我,「姐姐難得動心,不若留在此處陪他一世?」
既是吸食情欲,與他的魂魄的確無有影響。 我頓了頓,半晌後,開口。
「罷了,世間男子,皆是玩物。」 我要去找下一個獵物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