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祖上有先輩是合歡宗弟子,故去時留下兩枚魂珠。
上吞入腹,延年益壽。
下塞入體,媚骨天成。
外頭皆傳,魂珠可令女子容顏十年不衰。
太子妃聽聞後茶飯不思。
當朝太子陰鷙狠厲。
為博太子妃一笑,他屠我滿門,鎮我至親冤魂。
我咬咬牙,將最後一顆魂珠塞進身體。
Advertisement
轉身將女扮男裝的自己——
賣進了太子府。
太子近日頭疼,府裏上下噤若寒蟬。
「餘兒,你最是機靈,這碗藥就由你端進去。」
管家說著將藥遞給我,我驚慌地擺了擺手。
「王管事,您可饒了我,太子妃剛剛才被趕出來……」
「噓!什麼趕出來,你不要命啦!竟敢編排起主子,趕緊給我端進去,殿下要是 有個三長兩短,你我這條賤命就別想要了!」
我隻好接過藥碗,小心地推開書房。
裏面一片狼藉,瓷碗碎片、藥渣鋪滿一地。
時煜正靠躺在貴妃榻上,眉頭緊蹙,薄唇微抿。
「滾出去。」
我頓了頓,端著藥繼續向前。
似是不信竟有人敢違背他的話,時煜睜開了眼。
他手一擲,我的大腿就傳來一陣劇痛。
一支手鏢被投射進了我的大腿中,隻留了尾部在外微微顫動。
時煜投過來的目光裏帶著刺骨的冷意,一雙淩厲的眼眸深不見底。
我一顫,不顧大腿鮮血淋漓,緩緩跪伏在他身前。
「殿下,奴才自小為父親按頭,深知如何緩解頭痛,讓奴才為殿下按按吧。」
良久,才聽到他冷冽的聲音響起:「過來。」
我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走到他的身後。
「奴才僭越了。」
說著,我抬起雙手緩緩地按到他的顳額上,時輕時重,短短幾息他的眉頭就舒展 開來。
「倒是有幾分作用。」
我嘴角一勾。
怎麼可能沒用?
我兩隻袖子上都浸滿瞭解藥,隻要近身,他的頭痛之症便可緩解。
不需多久,他隻要一見到我,便會本能地渾身放鬆。
「你叫什麼名字?」
他懶懶地掀開眼皮,眼底映入了我的倒影。
我斂下神情,怯懦地回望他,「奴才餘兒。」
2
那日後,我被提拔成了他的親隨,日日跟在他身側。
他對我多有縱容。
「一群廢物!」
時煜將手中的摺子摔到地上,頭又痛了起來。
我輕輕走到他身後,為他按壓題額。
他閉了閉眼。
「腿上的傷可好了?」
「勞煩殿下掛念,奴才賤命一條,這等小傷,不礙事的。」
「解了孤的頭痛,可要什麼賞賜?」
我頓時咧嘴一笑,「嘿嘿,聽聞長樂坊新來了一名舞姬,一曲離殤,名動京城, 奴才也想見識一二。」
時煜眯了我一眼,蹙著眉,「小小年紀,怎就貪圖享樂?」
說著,他扯下我的手,拇指在我掌心按了按,有些不滿道:「手指無力,軟若無 骨,明日起跟著魏師傅學學拳腳功夫。」
我揚起的嘴角立馬癟了下去。
「哦 …」
話雖這麼說,但他當日還是差人將我送進了長樂坊裏。
「小餘兒,殿下那邊可離不開你,看完了你就給我回去。」
「好咧!管事伯伯你先走吧,我就是來見識見識,肯定不耽擱。」
長樂坊是康王的產業,就他跟時煜的關係而言,我肯定不敢多待。
舞姬款款而來,單獨為我獻上一舞。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近來可好?」
她嫣然一笑。
3
又過幾日,京中傳來江南水災的消息,聖上震怒。
時煜奉旨南下徹查水患之事。
馬車上,他的頭枕著我的腿,閉著眼像是已經熟睡過去。
看著眼前這張俊美非凡的臉,我手上動作一頓——現在殺他,容易至極。
「怎不繼續按了?」
我咧嘴一笑,「殿下長得像是天神下凡,奴才一時看呆了。」
他嗤笑一聲,睜開眼來,定定地看著我。
「你這容貌,雖跟黑炭似的,看久了倒還順眼。」
因為魂珠,我的身體肌膚變得越發瑩白如玉,若不以黑粉遮掩,恐會為我惹來麻
煩。
絕色容顏,隻有在恰當的時機才能發揮出它超凡的作用。
「嘿嘿,殿下說的是,奴才雖自小就黑,但可不缺姑娘喜歡。」
他不理會我,重新閉上了眼。
近日裏,他對我越發地縱容,以至於我時不時都要在他發怒的邊緣蹦噠一回。
外面的雨滴劈裏啪啦地砸在馬車上。
「殿下,外面下雨了。」
「嗯。」
「殿下,我們要找個地方避雨嗎?」
「嗯。」
「殿下,附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這可如何是好?」
「聒噪!吵得孤頭疼。」
我識趣地閉了嘴。
掀開簾子,我往窗外看去,天色昏暗,大雨鋪天蓋地,傾盆而下。
磅礴的水聲,往往能掩蓋住一些見不得光的動靜。
前面就是樹林了。
我垂下眼眸,攥緊了手心。
「籲~」馬嘶聲響起,車突然停下了。
時煜猛然睜眼。
「有刺客!快快保護殿下!!」
十幾個黑衣人從樹林中沖出,被護衛擋在了馬車前。
緊接著,急促的打鬥聲響起。
雨幕下,刀光劍影。
雙方人馬你來我往,旗鼓相當。
時煜蹙著眉,似是有些不解。
我知道他在懷疑什麼。
這些刺客下手留有三分餘地,並不像幾位王爺的作風。
我連忙將他擋在身後,顫著聲音問他:「殿下,這些刺客是誰派來的?可是要我 們的命?」
他冷笑一聲,「孤的命,誰也拿不走!」
話落,一支利箭破空而來,時焊一個劍花就將其斬落在地。
他將我拉到身後。
緊接著,接二連三的利箭襲來,全被斬於他的劍下,無一支可近他身。
這身手,比我預想地要好很多..
我默不作聲地將手上的藥丸撚了撚,無色無味的藥粉飄揚在空氣中。
時煜身影一頓,一支利箭直直地插進他的胸口。
「殿下!」我急忙撲到他身前,「你中箭了!」
他手握住箭矢,一個用力將箭抽出。
鮮血點點滴滴濺到了我的臉上。
他咬緊了牙,身影有些晃動,「孤的頭疾又犯了。」
我連忙將他扶住,雙手在他頭上按壓。
片刻後,他按下了我的手,「暗箭難防,先退!」
我與他在護衛的掩護下往山林中退去,刺客緊追而上。
身邊的護衛不得已留下對付。
我攙著時煜在大雨中不知顛簸地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了一個山洞。
山洞似是有人住過。
裏面有乾柴,火摺子和乾草鋪。
身上有傷,加上大雨一淋,時煜渾身發燙,意識有些不清。
我點了柴火,將他放倒在乾草鋪上。
他一襲月牙色的錦袍早已被雨水浸濕,上面的髒汙都已洇化開了。
眉頭緊蹙,唇色蒼白。
如墨潭般的眼眸一閉上,整張臉都添了幾分脆弱之色。
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我有些失神地撿起他的佩劍,慢慢朝他走過去。
回過神時,劍尖已被我雙手高高舉起,眼看著就要落下。
「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喃喃著,像燙手般甩掉了這柄劍。
咬了咬牙,我將他衣袍褪去。
經過雨水的浸泡,他胸前的傷口已經潰爛。
我撕下布條將傷口包紮住,攏了攏他的衣裳後,一頭鑽進了他的懷裏,緊緊將他 抱住。
5
時煜醒過來時已是半夜。
他掀開眼皮,我的目光直直地撞進了他的眼底。
他一怔,隨即皺起了眉。
我慌張地往後退去。
「殿下方才一直叫冷,奴才身體像個火爐,所以就….奴才僭越了。」
慌亂中碰到了他的傷口,時煜悶哼一聲。
「護衛可有找來?」
「未曾。」
我有些悶悶的。
阿娘明明說,我這雙眼睛如翦水秋瞳,最是讓人憐惜。
怎他就半點也不動容。
我低垂著眼,揉了揉自己發酸的後脖頸。
沒看到時煜盯著我的眼神幽暗如深潭。
「孤冷,過來。」
「啊?」
我呆愣著抬頭。
時煜聲音有些煩躁,「還不過來?」
「哦。」
他張開雙臂,我乖順地窩進他懷裏,手臂收緊,我臉埋在他胸前。
「你怎的如此瘦小,府裏短了你的吃食?」
「殿下,奴才這是還沒長開呢!」
頭上傳來一聲嗤笑。
我悶悶地說:「殿下等著,再過兩年,奴才定長得比殿下還要壯實。」
「…嗯。」
6
第二日天剛亮,護衛就尋了過來。
之後一路上,更是大大小小的刺殺不斷。
我試探地問時煜刺客是誰派出來的?
他淡淡道:「左右不過是孤的那些好兄弟。」
我們走了二十多天才到江南。
巡撫是康王的人,一大早就在官道上等著了。
「殿下遠道而來舟車勞頓,下官已在府中備好了酒菜,還請殿下先回去休息片刻。
這酒宴巡撫可花了不少心思。
紙醉金迷,處處奢華。
時煜坐在上位,我跪坐在他身側為他斟酒。
任下麵官員如何恭維,他都不發一言。
眼看氣壓越來越低,巡撫一個眼色。
奏樂響起,穿著薄紗的舞娘們紛紛登場。
舞娘貌美膚白,薄紗下的肌膚欲露不露,猶如初長成的少女,一副姿態欲語還休。
當真極品!
我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轉睛。
有官員恭維道:「巡撫大人這舞姬養得甚是精美,即便是春香閣的頭牌與之相 比,也是差之遠矣啊!」
巡撫扶著自己的長須,笑呵呵道:「供人取樂的賤婢而已,刺史若喜歡,回去時 挑一個帶走。」
說著,他對時煜拱了拱手,「聽聞殿下後院空虛,這些舞娘雖說下賤,但在取悅 人上,卻無人能與之比肩,這些都是處子之身,我願將其獻與殿下!」
這江南巡撫許是多年不曾回京,竟膽大至此。
難不成他以為惹到了時煜,康王還能護住他不成?
果然,「砰!」的一聲,時煜將一酒杯砸到了下方舞娘的腳邊。
隨著她一聲尖叫,奏樂一停,整個大堂瞬間落針可聞。
舞娘們顫抖著身體跪在地上。
「江南水患,死傷無數。
「你們還有這等雅興?」
時煜的聲音森寒刺骨,官員們立馬跪下,「殿下恕罪!」
廣陵刺史大著膽子辯白:「殿下明察,這次水患乃是那些百姓們除淤不勤,河港 淤積,水無所歸,實非我等之過呀!」
「荒唐!」
時煜大怒,侍衛們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官員們這才知道怕了。
「殿下恕罪!」
「管不了百姓,孤還留著你們做甚?」
他雙手背在身後,目光淩厲地掃向廣陵刺史。
一字一句道:「給孤砍了他的頭。」
話一落,太子侍衛沖出,一刀將其頭顱砍下。
「啊!」
有膽小的舞娘暈了過去。
地方刺史竟是說砍就砍,半點也不留情。
官員們跪在地上抖如篩糠。
「明日莫再讓孤聽到這等汙言穢語!」
說完,甩袖離去。
我戰戰兢兢地跟在他身後,有些膽寒。
時煜近日來對我的好臉色讓我忘了他的狠戾。
晚上這一遭倒是當頭一棒,打得我腦子都清醒了幾分。
思索間我撞到一堵肉牆,時煜不知何時已經停下。
他半眯著眼,陰森森地看著我。
「你怕孤?」
「有、有點 …」
我頓了頓,躊躇向前怯生生地問他:「殿下來日可會砍我頭?」
半晌後,上方傳來一聲輕笑。
我渾身一松。
一隻大手在我頭上揉了揉。
「你若乖乖聽話,便不會。」
7
次日,我們跟著巡撫來到了河港交匯處。
「殿下,您瞧。
「這些淤積,一遇大雨,水無所歸便會洪水暴漲,最終積患成災。」
我與時煜站在河邊上,與水面落差有兩米高。
聞言,我踮起腳尖往下看。
還沒看到什麼,時煜便拎住我的後領將我往後拉了幾步。
「朝廷早在幾個月前就下撥了水利的款項,這就是你治療水患的結果?」
巡撫躬著身子冷汗津津,「殿、殿下,下官早已將款項分配了下去,可能是下頭 有人貪利 …
「哼!」話還沒說完,被時煜一聲冷哼嚇破了膽,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下官自知難辭其咎,還望殿下再給下官一個機會,這水患若不治好,下官便是 到了那陰曹地府,也放不下這邊的百姓啊!」
時煜陰沉著臉,還未說話,變故突起。
一群刺客從四面八方湧入,直指時煜。 「有刺客!保護殿下!」
一路以來,刺殺沒完沒了,時煜也有些失了耐心。
他將我擋在身後,抽出腰間的佩劍,加入了戰局。
巡撫抱著頭趴在地上,嘴裏大喊:「護駕護駕!!」
有一刺客沖到了我身前,驚得我大叫一聲。
「小心!」
時煜疾步上前拉我,我「一個不小心」腳上踩空反帶著他雙雙墜入河中。
「殿下!」
護衛顧不得刺客,紛紛跳河拯救。
但洪水剛過,河流洶湧澎湃,又湍又急。
眨眼間,我和時煜就消失在了河流中
沖走前,我看到巡撫趴在岸邊,面目陰森,猙獰一笑。
8
醒來時,天色已暗。
我渾身疼痛,頭上的髮髻也被沖散了。
不用看我便知自己此時有多狼狽。
時煜被沖到了我的不遠處,我急忙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還好,並無大礙。
「殿下,殿下!」
我搖晃著他,一邊彎腰俯在他身上。
就在我貼近他臉,想要渡口氣過去時,他雙眼猛然睜開。
我與他貼面對望。
幾息後,我才反應過來,尷尬地往後退。
一隻大手按住了我的後腦將我禁錮住。
時煜的聲音低沉嘶啞,「你要對孤做甚?」
我的臉騰地一下爆紅。
咬了咬唇,我的聲音低不可聞,「我隻是想救殿下罷了。」
說著,我將他扶坐起來。
他盯著我的臉,突然疑惑地伸手朝我臉上一抹。
我的心驟然狂跳,糟糕!
果然,熟悉的黑粉驀然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我急忙低下頭去。
「抬起頭來。」
笑話,我恨不得將臉埋在衣服裏,又怎會乖乖抬頭。
但下一瞬,冰涼的手指勾住了我的下巴。
緩慢卻又不容置喙地將我的臉抬了起來。
看到我的面容後,他一愣。
抿著唇,將我臉上的黑粉輕輕拭去。
而我,紅著臉,視死如歸地看著他。
9
肌膚如玉,熠熠生輝。
時煜眼底閃過一抹驚豔之色。
「為何扮醜?」
我跪在他身前,「殿下恕罪,奴才自知長得不夠陽剛之氣,恐惹麻煩,是以日日 以黑粉敷之,奴才、奴才不是有意欺瞞…」
時煜愉悅地勾起嘴角,「的確絕色非凡,毫無陽剛之氣。」
我長髮垂落,發絲緊貼著臉頰,有些怯怯地看著他,像隻受了驚的兔子。
阿娘說,我瓊鼻櫻唇,杏臉桃腮,怯生生時最能引起男子的憐愛。
時煜喉結滾動。
聲音更為喑啞,「孤冷。」
「啊?」
我不解地仰頭看他,乾巴巴道:「那奴才去撿點柴火?」
他歎了口氣,一把將我拉進他懷裏。
下巴擱在我頭上。
「不及你暖和。」
我臉埋在他胸前,嘴角一勾。
獵物終於咬鉤了。
斂下神情,我輕推開他的胸膛,睜大了眼睛仰頭看他。
「殿、殿下 …
他低垂著眼。
兩道目光對視糾纏。
至此,我看到了他眼底翻湧的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