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番外:忠犬今天逃了嗎 3794 2024-11-14 14:34:36

這一句喜歡,叫我慌得手足無措。


 


我是天煞孤星,克死了爹娘,又克死了教我武功的師父。


 


過去十多年,這世上誰對我好一點,誰就要落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在除夕夜,闔家團聚時,我孤身一人,無處可去。


 


就把自己賣給了人伢子,好歹有個去處。


 


人伢子嘖嘖稱奇:「見過賣兒鬻女的,沒見過自個賣自個的。」


 


我不知道在賣身契上摁了幾次手印。


 


我不在乎,賣身契留不住我,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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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人想留我,更不會有人想跟我走。


 


除了她。


 


她那麼好看,宛如池中搖曳的睡蓮,叫我心慌。


 


我哪裡敢看她,隻別過頭去看地上影子,月光皎潔,將我們的影子交錯在一起, 她頭上的金桂步搖,如碎冰碰壁,在我心上細碎亂撞。


 


說什麼喜歡?


 


還、還不如叫我殺人呢。


 


「你喜歡我嗎?」


 


她的笑容如為我取名的那個月夜,一樣溫柔。


 


叫我晃神。


 


她這樣嬌滴滴的大小姐就該找個門當戶對的夫婿,一輩子寵著她,叫她不知民間 疾苦。


 


我知道趙家很有錢,能讓大小姐下輩子也衣食無憂。


 


跟我這樣的人,吃了上頓沒下頓,風餐露宿,這算什麼呢?


 


於是她一次次追問,我一次次垂下眼:


 


「不喜歡。」


 


「真的不喜歡。」


 


 


顧嬋:


 


他喜不喜歡我不重要,反正我也不喜歡他。


 


重要的是,現在我隻能靠他擺脫和趙有光的婚事。


 


眼瞧著日子一天天過了,他仍不為所動,我急得不行。


 


下巧碰上宋奶嬤嬤串門來送出月子的紅雞蛋,我記得她女兒大齡未嫁,怎麼忽然 有了孩子?


 


「說來不怕姑娘笑話,從前也急。」宋奶嬤嬤笑的合不攏嘴,「後來還是去城門 口那棵歪脖子樹下,跟徐半仙求姻緣求來的。」


 


玄學的力量?


 


送走奶嬤嬤,我連忙喊來顧影為我梳妝,出門一趟。


 


此刻正是春末,兩堤綠柳,蜂蝶翩躚。


 


我帶著顧影,七拐八拐,終於叫我瞧見了城門口歪脖子樹下,徐半仙的卦攤。


 


徐半仙正抱著拂塵和花白鬍子打盹。


 


不同於旁的算卦攤子上面寫著什麼「能蔔禍福,斷人生死」這種大話。


 


徐半仙的攤上隻寫著:


 


「不準退錢。」


 


算的不準就退錢。


 


不愧是大師,敢誇下這種海口。


 


察覺到我和顧影來了,徐半仙伸了個懶腰,拂塵點了點桌子上的標價:


 


「一口價,二兩銀子。」


 


我放下二兩銀子。


 


眼前徐半仙點點頭,眯著眼睛沉吟片刻:


 


「顧嬋,大小姐這名起得不好,嬋拆字為女單,天上一輪孤月,註定孤孤單 單…..」


 


後來我和顧影說他算得準,因他一見面就知道我是大小姐顧嬋。


 


顧影隻是小聲地說:因為大小姐您是長安街上出了名的肥羊,無人不知。


 


「我的事情我清楚,先生不必說了。」我匆匆打斷了他,「半仙,您說說我旁邊 這位郎君。」


 


徐半仙抿了口茶,斜眼瞧著旁邊的顧影:


 


「而你,天煞孤星,和她在一起,會害了她..」


 


顧影的眼睛一點點暗淡了下去。


 


這真是求姻緣很準的算卦先生?


 


「一點也不準,退錢!」我站起身要走。


 


「不準退錢。」徐半仙的拂塵指了指牌子,「大小姐沒看見?」


 


「對啊,不準退錢 ….」


 


我才反應過來。


 


徐半仙那句不準退錢,似乎並不是我理解的:不準的話就退錢。


 


他的意思是:不準也不退錢。


 


顧影不說話,隻冷著臉,坐著慢條斯理地擦著手中匕首。


 


瞧著顧影兇惡,徐半仙的額頭上沁出了汗。


 


果然惡人還需惡人磨。


 


「那..老夫再送小姐一句話?」徐半仙用袖子擦了擦汗,「小姐借一步說


話。」


 


 


我看了顧影一眼,走上前去。


 


「老夫知小姐心事,隻一句話送給小姐。」樹蔭在徐半仙臉上投下一半陰翳,他 壓低聲音對我道,「世間萬般苦,小姐需自渡。」


 


這說的都是什麼跟什麼?


 


見我這般沒有慧根,徐半仙有些窘迫,他輕咳兩聲,斜睨了顧影一眼:


 


「小姐認準是他嗎?」


 


「是。」


 


「算命二兩,春藥三兩。」


 


「這藥一用一個準嗎?」我掂量著手中的粉末。


 


「不準退錢。」徐半仙拈著鬍子,高深莫測地一笑。


 


徐半仙賣給了我春藥。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不和顧影有實質性的關係,他是不會鬆口的。


 


顧影卻戒備著我,叫我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我親自下廚,顧影一口不吃。


我親自沏茶,顧影端起杯子又放下。


 


我疑心他看出了端倪。


 


可他神色如常,根本不像察覺出了什麼的樣子。


 


就這樣磨到了端午,我依舊沒有得手。


 


顧影似乎沒有過過端午,他看什麼都覺得新奇。


 


我教顧影剪五符,插艾草,低頭為他系上闢邪祈福的絲絛。


 


這溫情的一幕一直持續到——我笑盈盈地端著粽子出來。


 


我端著粽子,站在臺階上沖房頂的顧影喊道:


 


「你下來吧,粽子不是我包的!」


 


顧影坐在屋簷的嘲風獸旁,將信將疑:


 


「你發誓。」


 


「我發誓!」


 


這才叫他放下戒心。


 


雖然不是我包的,但藥是我下在裏面的。


 


顧影吃過很多苦,但是沒吃過粽子。


 


他竟然不知道粽子要解開。


 


他拿著粽子,正並著粽葉一口咬下。


 


驚得我趕忙為他剝開,捧在手裏遞給他。


 


「喏,要這樣。」我又怕他尷尬,忙解釋道,「這樣吃,不紮嘴。」


 


他點了點頭,低下頭,就著我的手,咬了口我手上的粽子。


 


他的發梢拂過我的手心,像……像狗狗。


 


奇怪,為什麼我心跳得這麼快呢?


 


我面上一紅,才要收回手。


 


他就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


 


他抬起頭,眼中猩紅一片,一步步將我逼退,直到我退無可退,跌坐在繡床上, 他如捕獵般欺身上來,將我禁錮。


 


那雙初見時就叫我晃神的手,正將我死死摁住。


 


我努力裝著鎮定,我知道這世上的道理,一物換一物。


 


我要他帶我逃,自然要捨棄一些東西。 「顧、顧影.…」


恍然間,他不是我熟悉的那個顧影,他是當初籠子裏那個惡狼,隻不過一直伺機 捕獵,收斂著殺意。


 


他眼中沒有平日裏的逃避,沒有被我戲弄的惱怒。


 


隻有佔有。


 


一室燭光,我們的影子交纏在一起。


 


他慢慢逼近,我瑟縮著往後躲,直到我後背抵著牆。


 


他身子是燙的,牆是冷的。


 


他眸色深沉如硯,抽出我頭上的流蘇簪子,叫我頭髮傾瀉下來。


 


我咬著下唇,隻聽旁人說過,這事兒似乎很疼?


 


我緊張地閉上眼,以為他要吻我了。


 


出嫁的小姊妹說,要做這種事情,要先親吻。


 


可是良久,這個吻也沒有落下,反而身上那股威壓消失了。


 


我猶豫著睜開眼。


 


眼前顧影紅著眼,顫抖著。


 


那支金桂流蘇步搖,簪尾染了血,在他手邊。


 


殷紅的血順著他的肩胛蜿蜒向下,滴滴答答打在我的手背,他忍著疼痛也要與我 保持著距離。


 


他就這麼討厭我?寧願自殘也不要和我扯上關係?


 


是的,是這樣了。


 


所有人都討厭我,不過是礙於我大小姐身份,不拆穿罷了。


 


這一幕,我從很久以前,就無比熟悉。


 


我曾有幾個玩伴,帳房家的女兒茉兒,管家婆子的孫女梨兒。


 


我以為我們的關係要好,但凡有些好吃的好玩的,我也樂得分給她們。


 


那天我才得了兩個別致的糖人,一個大眼睛像茉兒,一個撅著嘴像梨兒,我喜歡 的不行,一路上忍著嘴饞,顛顛地跑去送給她們。


 


茉兒和梨兒喜歡的不行,臨到我走了還在嘰嘰喳喳地誇糖人好看。


 


我美滋滋地走回去,卻又想到還有幾個新奇花鈿在我荷包裏,忘了給她們。


 


這一回去,我就看見她們把糖人丟在地上,踩得稀爛,嘴上咒罵:


 


「賤人,有兩個臭錢,便以為誰都要圍著她轉!」


 


「就知道哭,一哭就害得我們挨罵。」


 


地上那個糖人,是我捨不得吃的,卻被她們踩得稀爛。


 


她們憤憤地走了,我一個人在那裏站了很久。


 


那天秋風和煦,陽光很好。


 


我蹲在那裏,託著腮看螞蟻搬糖人,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她們說的對,我顧嬋有錢,所以不管多精巧的糖人,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糖人尚且如此,人也不該例外。


 


那年冬天,我爹發落了管家和帳房。


 


堂內暖意融蟲,外頭風雪呼嘯。


 


茉兒和梨兒的家人,黑壓壓跪了一屋子。


 


他們哭喊著求情,說外頭天寒地凍,又是年關,念在多年伺候的份上,也不該這 時候打發了。


 


我爹太寵我,又懶得管這些後宅髒事,隻問我:「嬋兒怎麼說?」


 


我年紀還小,坐在太師椅上,小腿竟然還夠不著地。


 


茉兒和梨兒跪在地上,兩個眼睛哭得像爛桃子。


 


她們穿著尋常布衣,凍得瑟瑟,頭上已經磕出烏青,臉上還有未褪的巴掌印。


 


我一身大紅綾羅襖裙,領口綴著一圈蓬鬆的兔毛,琉璃娃娃一般。


 


聽我爹這麼說,我微微紅了眼,低下頭去:


 


「她們偷了我的首飾。」


 


「那是她給我的!」


 


茉兒剛尖叫出聲,就被她母親一個耳光抽昏過去。


 


梨兒還算聰明,隻伏跪在地上戰慄。


 


「家賊難防啊。」


 


「大小姐單純善良,怎麼會跟你一個丫 頭過不去?」


 


「大小姐就是太軟弱了,才被這些賤婢拿捏。」


 


人人都相信我。


 


誰讓我顧嬋別的沒有,就是有錢呢。


 


官府明令,偷盜的家奴,可打可殺。


 


「那可是顧氏大小姐,頂有錢的肥羊,可要狠狠宰上一筆。」


 


人伢子大約是高興得昏頭了,搓著手自言自語,回過身卻發現我在旁邊安靜喝茶。


 


他尷尬地撓撓頭,我卻渾不在意,沖他微微一笑。


 


隨你們去算計好了,那錢不過從你們手中聽個響,最後還不是入我顧家的賬。


 


誰讓我們顧家做的是皇家的生意。


 


雪地裏,我一身大紅鬥篷坐在亭子裏,看新管家發賣他們。


 


我悠悠吹開茶面熱氣,耳邊是茉兒和梨兒的哭聲咒罵聲。


 


一遝奴契,跟人伢子換了指甲蓋大小的金塊。


 


金塊打成一朵朵小小的桂花,串成我頭上那支金桂流蘇簪子,迎風而動,清脆悅 耳 。


 


從那以後我討厭糖人,也沒有固定的丫 頭。


 


現在想想眼前顧影,大約也和茉兒梨兒一樣吧。


 


礙於我買了他,所以忍辱負重。


 


他一定討厭我討厭到了骨子裏,不然他怎麼會寧可傷著自己也不願意跟我扯上關


系。


 


雖然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可是想起來眼淚還是忍不住。


 


見我哭了,顧影疼得皺眉,卻隻顧著幫我擦淚,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全然不管 自己的傷口。


「大小姐,別怕。」


 


我不是怕。


 


「顧影不會傷害你。」


 


我也不怕你傷害我。


 


我絕對不會承認,是想到顧影討厭我,我的眼淚就止不住。


 


「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顧影反而愣住了:


 


「大小姐人好又溫柔,顧影不會討厭你。」


 


呸!顧影你瞎了眼,我既不溫柔,也不是什麼好人。


 


隻有這句不討厭還算中聽。 「那你幹嘛不..」


「因為顧影不是良人。」


 


我愣住了。


 


他眼中分明苦澀,猩紅褪去,隻倒映著一個小小的我,和背後一室燭光。 原來這世上真有人怕我哭,為我著想。


我的眼淚又止不住了。


 


看我眼淚越擦越多,顧影慌了手腳。


 


「我可以跟隔壁小翠學著梳留仙髻,你上次不是說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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