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許芳菲:“。”
許芳菲撓撓頭,回他:“剛才我來的時候沒看見你的東西,你突然又從水裡冒出來,嚇了我一大跳。你幹嘛把衣服藏這麼隱蔽,還專程放在大石頭後面?”
鄭西野語氣淡淡:“不放隱蔽點,被野狗野狼叼走怎麼辦。”
聽見這話,許芳菲神經一下緊張起來。她搓搓胳膊左顧右盼,下意識往他走近幾步,怕怕地問:“這裡……這裡還有狼?”
鄭西野:“山裡什麼動物沒有。”
許芳菲幹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心裡害怕,挪著步子悄悄摸摸躲到了他身後。探出顆小腦袋東看看,西瞧瞧,格外警惕的樣子。
鄭西野餘光瞥見她的反應,覺得好笑又可愛,嘴角微不可察牽起一道弧。
他單手端起臉盆髒衣服,看著她柔聲道:“走吧,回基地。”
小姑娘似是苦惱又像是糾結,音量弱弱的,支吾道:“教導員,我是出來洗澡的。現在男生澡堂供女生使用的時間已經結束了,我可不可以洗個頭擦一下身上,再回去?”
鄭西野:“可以。”
小姑娘大眼噌的一亮。然而,她卡殼兩秒,腦袋不知怎麼又埋下去,重回苦惱神態。
鄭西野挑挑眉毛:“又怎麼了?”
“你不是說……”許芳菲怵得慌:“這附近有野狼嗎,我有點害怕。”
鄭西野:“那還不好辦。”
鄭西野:“你洗你的,我守在這兒保護你不就行了?”
“那實在太感謝你了!”許芳菲大為感動,又有點擔心:“可是教導員,不怕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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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西野搖搖頭,非常漠然地說:“狼打不過我。”
許芳菲:“。”
她忍不住在心裡豎起大拇指,暗贊:不愧是教導員哇。大佬風範,天下無敵,真教她等小新兵佩服到五體投地。
思索著,許芳菲便重新走到河邊,抬起手,松開拉練褪下外套,在河邊蹲下來。
背後幾米遠外,鄭西野靠坐著巨石,一條大長腿彎屈,另一條很隨意地踩在小石子上。餘光偶然一瞥,瞧見了河邊少女柔美的身影。
鄭西野巍峨一怔。
姑娘彎腰半蹲,腦袋微側,脖頸線條優美。她用手邊的杯子舀起一勺清水,澆在頭發上,湿潤了,又擠出洗發液,塗在發絲上抹勻。
夜色月色下,幾滴水珠順著她的頸項滑落,沒入一道隱隱約約的溝壑……
轟一下。
一把火從下燒到上,鄭西野渾身氣血逆湧,食指無意識地跳幾下。驚覺自己行徑,他滾了下喉,近乎是有些慌張地移開了目光。
耳邊水聲哗啦啦。
鄭西野遙望著遠處的山脈起伏線,竭力克制著自己不去看她,不去聽她,不去浮想聯翩。
忽然有點後悔答應幫她站崗。
這也太磨人了。
好在許芳菲動作很利落。沒幾分鍾,她便用清水洗完了頭發,簡單擦拭了全身。
“呼。”許芳菲抱著盆子回到鄭西野身旁,笑笑,“洗完果然舒服多了。”
鄭西野目光回到許芳菲臉上。她短發洗完已經擦過,仍舊微微湿潤,身上的迷彩服換成了和他一樣的素淨體能衫,眼眸清亮澄澈,像隻初入塵世的小狐仙,純美嬌豔,楚楚動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瞧著這張活色生香的小臉蛋,鄭西野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他隨手從自己盆裡取出一個白色圓柱形瓶子,遞給她。
許芳菲不解,眨眨眼睛問:“這是什麼?”
“昨天不是說給你待了潤膚露嗎。”鄭西野道,“喏,給你。”
許芳菲接過來看了眼。隻一瞬,她眼珠子都瞪圓了。
這款面霜的品牌她不認識,但是她清楚地記得,室友梁雪的護膚品中有同款,據說光50ml售價就超過六千,貴得相當離譜。
許芳菲:“……”
許芳菲唰一下抬頭看向鄭西野:“你說你專程給我準備的,就是這個?”
“嗯。”鄭西野淡淡地說,“我不太懂姑娘家的護膚品,去商場問了一下,櫃姐說這個最好。我就買的這個。”
許芳菲囧囧道:“隻是這個月用一下而已,我回學校之後自己什麼都有,你就算是給我準備,也完全沒必要買這麼貴的呀。”
鄭西野蹙眉:“你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許芳菲解釋,“這個太貴了,我心疼你的錢。”
鄭西野:“我每個月工資到賬,除了充軍工大的飯卡,再沒有其它花銷。給你的東西,當然得是我能力範圍內最好的。”
許芳菲鼓起腮幫,嚴肅:“別人掙工資,金錢是拿時間精力換,你掙工資,金錢是拿心血拿命在換!怎麼能這樣浪費?”
“如果耗在你身上叫浪費。”鄭西野漫不經心地說,“那我不止可以為你浪費金錢,我還可以為你浪費生命。”
*
凌城喜旺街。
時值周末,又是秋季難得的豔陽天,擁擠狹小的老街區兩旁擺滿了斑駁小馬扎。周圍老小區的爺爺奶奶們全都出門曬太陽,往小馬扎上一坐,有的兩三個圍一起拉家常,有的什麼也不幹,就隻是曬著太陽發呆。
氣氛熱鬧而融洽。
9號院大門口處,一輛鐵灰色城市越野靠邊停穩,駕駛室的大門打開,踏下來一條裹在黑色休闲褲裡的長腿,筆直修勁,一點也不瘦柴,看著便有種格外瀟灑的幹練。
“喂。嗯,今兒我休假,是,你先發我工作郵箱,明天回隊裡我看了跟你聯系。”
江敘下了車,邊講電話邊大步往後備箱走。掛斷之後,他隨手把手機塞進夾克外套的上衣兜,打開後備箱,從裡頭搬下來一個物件,輕手輕腳放地上,再重新關上後備箱,提著東西往9號院裡走。
門衛張叔瞧見這個帥氣高大的年輕人,咧嘴笑,熱絡地打招呼:“江警官早啊,又來看你喬阿姨?”
“張叔。”江敘笑了下,問道:“喬阿姨看鋪子去了?”
張叔樂呵呵:“今兒還沒見她出門,估計還沒走。你上去應該能見上人。”
江敘點頭,跟張叔打了聲招呼,邁開長腿,進了3棟2單元門洞。
敲門聲響起的那一刻,喬慧蘭剛喂喬外公吃完飯。聽見砰砰砰的聲音,她放下碗,邊拿湿巾給外公擦嘴,邊招呼隔壁房間的小姑娘:“小萱,去開門,看看誰來了?”
“欸!”
小姑娘甜甜地應了聲,抱著芭比娃娃跑到大門口,開門一瞧,頓時驚喜地大喊:“江敘哥哥!”
江敘彎腰捏捏小丫頭的臉蛋,“喬阿姨呢?”
“在外公屋裡呢。”小萱抱著芭比娃娃往屋內跑,嘴裡喜滋滋地喊:“喬阿姨,是江敘哥哥來了!”
江敘反手關上門,把東西放到了門口。
怕弄髒這間老舊卻整潔的屋子,他甚至還細心地彎下腰,用紙巾將物件底部擦拭了一遍。
喬慧蘭從外公屋裡出來,第一眼就看見了蹲在門口的男人,和男人身前的東西。她愕然道:“江警官,你這是……”
“哦。喬阿姨。”聽見聲音,江敘從地上站起身。他朝喬慧蘭一笑,說:“上回聽您說,菲菲一直想給外公買個輪椅,我宿舍樓下的藥房這幾天輪椅做活動,我看著挺合適,就買回來了,想著外公能用。”
“江警官,你對我們的照顧實在太多了,今天送這明天送那。”喬慧蘭又是感動又是不好意思,擺手一個勁拒絕,“這輪椅我們說什麼也不能再收。”
江敘:“喬阿姨,您別這麼客氣。這東西買了又不能退,您讓我拿回去,我也用不上啊。”
喬慧蘭無法,隻好千謝萬謝地把輪椅留下了。
之後,江敘便將外公從床上抱下來,小心翼翼放到輪椅上,推著外公在屋裡走了一圈。
江敘彎腰淺笑。知道老人家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他音量拔高幾分,用凌城方言問:“外公,這輪椅坐著舒服不啊?”
“舒服,舒服。簡直好得很吶。”老人躺了半輩子,能離開那張病床已喜不自勝。他握住江敘的手不住點頭,笑吟吟道:“警察同志,謝謝你!”
江敘:“外公。下次我找個幫手,我們一起把你抬下樓,推到樓下去曬太陽逛公園。你看好不好?”
外公笑著應聲好。
一老一少坐在許芳菲家的陽臺上闲聊起來。
看著身旁的俊朗警官,外公笑眯了眼睛,說:“江警官老家哪裡的?”
江敘回答:“雲城。”
外公:“從大城市調來咱們這種小地方,有很多不習慣吧?”
“剛來的時候,飲食有點不適應,現在已經好了。”江敘淡淡彎起唇,“這兒挺好的。”
外公緩慢點點頭。
不多時,到了外公每天睡午覺的時間點。江敘將老人重新抱回床上,又將輪椅的折疊方法耐心教給喬慧蘭,安頓妥當後方才離去。
喬慧蘭把人送到9號院大門口,目送著越野車駛出老街。
這時,邊兒上有老鄰居笑著打趣:“喬慧蘭,你有福氣嘛!有個解放軍女兒,看樣子還要多個警察女婿喲!”
又有鄰居接話:“聽說那個警官還是刑偵大隊的隊長,是個官兒嘞!以後慧蘭,左鄰右舍可就仰仗著你們家啦!”
喬慧蘭說:“這種話不能亂講。人家江警官說了,是受了朋友的囑託照顧我們。”
“這一聽就是找的借口。”門衛張叔喝了口熱濃茶,嘖嘖嘴道:“我們都是年輕人過來的,那小伙子打著什麼注意,你真看不出來?”
喬慧蘭但笑不語。
張叔壓低聲,篤定道:“江警官對你麼這麼盡心盡力,肯定有其他想法。”
“年輕人的事,我們老一輩的管不了,我也不想管。”喬慧蘭嘆了口氣,語氣隨意且平和,“一切都看他們自己的緣分。”
*
拉練的生活說慢很慢,踩平了的崎嶇山路,流不完的淋漓大汗。疲憊,艱難,勞累,煎熬……
提起這次拉練,許芳菲腦海中能聯想出一大串表達痛苦的詞。
可同樣的,她也能想到許多帶有美好意象的詞。例如,頑強,堅韌,永不言棄,和堅定的信念。
在雲冠山基地的日子,時光按部就班往前流逝,許芳菲有時會想,如果很多年以後,她回首這段初入軍營的時光,是能回憶起的痛苦更多,還是美好更多?
她猜測,應該是後者。
最根本的原因,是青春易逝,當年華老去時,所有與“青春”有關的一切都會變得鮮豔而令人無限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