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孿生姐姐嫁給了我的心上人。婚後一個月,姐姐誘惑我和她交換身份。
「隻要你願意,你就可以當秦臨淮的妻子。」
可我不願意。
但姐姐偏不罷休。
她稍一使計,便將自己變成我——侯府待字閨中的二小姐。
而我,成了秦臨淮的王妃。
可姐姐不知道,她這一時戲弄,竟將自己推往萬劫不復的境地。
1
我局促不安地坐在椒房裏,等待秦臨淮回來。
原本坐在這裏的,該是他的妻子趙玉珠。
可因為趙玉珠提前設下的一服迷藥,一頂轎子,被抬進王府的人就變成了我。
醒來時,我的貼身婢女早已不見蹤影。
是趙玉珠的婢女林杏在服侍我。
林杏輕輕在我耳邊說:「二小姐,這段日子你就且當著王妃吧,直到大小姐玩得盡興了,你也別想著叫喚什麼,否則一旦事發,你猜猜侯府和宮裏是相信大小姐強迫了你來替代,還是你使計把大小姐換了下來。」
她的威脅讓我噤若寒蟬。
林杏絕不是在信口雌黃。
Advertisement
趙玉珠敢這樣做,就是算準我毫無退路。
比起我,爹娘更願意相信捧在心尖上的趙玉珠。
而皇家自然也會維護這位入了玉牒的王妃。
我沉住氣,對林杏說:「我與姐姐長得再相似,親近的人瞧久了也一樣會看得出來,她這是當秦臨淮是瞎子嗎?」
林杏冷哼:「這你就不用擔心了,王妃。」
聽到這稱呼,我一怔。
我曾經心心念念要當秦臨淮的王妃,如今實現了。
卻是披著趙玉珠的殼子。
一個我求而不得的身份,卻是趙玉珠膩味之後可隨手施捨的東西。
2
我姐姐趙玉珠,是個十分隨心所欲的人。
想要什麼就得立刻得到。
偏又貪圖新鮮。
東西攥在手裏沒多久,便連道沒意思,然後丟棄掉。
爹娘也縱她。
她看上一把好琴,鬧著要學。
爹娘就尋來京城數一數二的琴師為她教學。
可尚不足兩月,她就失了興致。
琴師本是要走的。
我求他能不能留下來教教我。
他允了。
可趙玉珠嫌琴音擾耳。
於是侯府再也沒有響起過樂聲。
後來,我到了婚配的年紀,宮裏為我和皇子秦臨淮指婚。
我知道消息時,兩天沒睡著。
睜眼閉眼都難掩雀躍之心。
天意垂憐,我能與心上人成親。
可沒過多久,旨意便改了。
新娘子由我變成了趙玉珠。
原來是趙玉珠說她也想嫁給秦臨淮。
於是爹娘去和皇家稟明次女趙春棠因落水受寒,疾病未愈,無法成婚,婚事可由長女玉珠替代。
皇家應承。
所有人都歡天喜地的。
除了我。
3
但如今他們成婚不過一個月。
趙玉珠便覺得索然無味了嗎?
可她習琴的興致都比這要久些。
我正想著,門突然被推開。
我嚇了一跳,立刻低下頭去。
又怕露餡,小心翼翼地抬起來。
頓吸一口冷氣。
秦臨淮端坐在輪椅上,是被人推進來的。
一抹墨黑色的眼綾籠遮在他的眉目上。
臉色透著冷寂的病白。
秦臨淮的眼睛是怎麼了?
是什麼時候出事的?
竟一點風聲也沒有傳出來。
我看向林杏,她神色自若,絲毫都不驚訝。
那一瞬間,我明白了。
趙玉珠什麼都追求最好的,如何能忍受日日對著一個殘缺的夫君?
所以,和我交換身份是她最好的選擇。
既風光地體驗了一把當王妃的滋味,又能搖身一變,成為侯府二小姐,重新覓佳婿。
打得一手如意算盤。
隻是不知道又能如意多久呢。
我心裏緩緩落定了一個想法。
輪椅離我愈發近時,浮動的香氣也飄了過來。
「請娘娘侍奉硯王更衣。」幫秦臨淮推輪椅的太監對我說完後,便退出寢殿。
林杏見狀,也不再幹杵在我身邊。
她合上殿門時,又警告般看了我一眼。
我毫不退避地看回去。
門最終合上時,我微微笑了笑。
隻是林杏看不見了。
4
「玉珠。」
「玉珠?」
因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名稱是在喚我,於是秦臨淮連說了兩次。
我定住心神,學著趙玉珠的腔調喊:「夫君,我在呢。」
我接住秦臨淮伸出的手,扶他起來。
秦臨淮是能走的。
大概是怕磕碰,所以索性才坐在輪椅上。
看起來應該是新近這段時間弄壞的眼睛。
我扶著秦臨淮到床榻邊,他輕輕掙開我的手,轉身坐下,仰起頭來。
我看到他用眼綾遮住眼睛的臉龐,下意識地浮現出一個念頭:白玉微瑕。
我好奇白綾下的眼睛。
秦臨淮開口打斷了我的沉思——
「手怎麼了?」
手?
我展開手,看見指側上的一層薄繭。
自從趙玉珠不允許我在府裏彈琴,我便偷偷跑出去,找到琴師居住的碧桐小院,纏著讓他教我。
竟也一直學了下來。
以至於手指上留下痕跡。
可趙玉珠不知道。
我正苦惱著要怎麼將此事搪塞過去,沒想到秦臨淮先說了一句:「涼冰冰的。」
我一怔。
松了一口氣。
好在沒留意到薄繭。
為秦臨淮寬衣時,我原有些緊張。
可睡下之後,他並沒有做些什麼,隻是握著我的手。
我凝視著近在咫尺的一張臉龐,心裏泛起不真切的感覺。
因忐忑,夜中多寐。
醒來時,發現自己縮在秦臨淮的懷裏。
「熱。」我迷迷糊糊地喊了句。
秦臨淮竟也醒了。
他把手掌往我後頸一覆,便粘上薄汗。
「我去傳水。」他說。
5
清早,林杏替我梳妝。
「秦臨淮的眼疾是何時得的?」
林杏說:「大婚前夕忽然出了事。」
她在為我簪發時,扯痛了我。
鏡中照出來的林杏,臉色有些哀怨:「因硯王得了眼疾,我家小姐都沒有同他圓房過,你倒好,一來就……昨夜都幾更了,還傳水洗身子。」
「林杏,」我輕聲道,「說什麼呢,我不就是你家小姐嗎?」
林杏皺眉:「二姑娘,我剛說的是玉珠小姐。」
我慢悠悠地把散落在耳畔的發絲挽上去,道:「嫁入王府的是趙府玉珠沒錯吧?那現在坐在你跟前的除了玉珠還能有誰?」
梳好頭發之後,我對鏡描眉,鏡中窺見了林杏驚愕的神情。
6
秦臨淮這時被推了進來。
我把兩對耳飾放到他手裏,「你覺得戴哪個好?」
林杏頓時變得有些緊張,生怕我得罪秦臨淮,開口提醒道:「王妃,硯王如何定奪得了?」
秦臨淮緩聲開口:「你向來都是這樣管教你家小姐的嗎?」
林杏一愣,立即低頭認罪。
與此同時,秦臨淮松開了手裏的耳飾,對我說:「左邊的。」
我笑著說好。
一整天下來,我都快忘了這件事。
可是夜裏我去給秦臨淮送補湯時,他忽然揚起手碰上我的耳垂。
然後,指腹停在那顆青珠耳墜上。
是他挑的那一枚。
秦臨淮的嘴角微有些笑意。
喝完湯後,秦臨淮問我會不會寫字。
我說會。
他讓我代筆寫一封信。
磨好墨之後,秦臨淮念,我照寫。
最後的落款是:「玉清」。
我好奇問道:「玉清是你的字?」
秦臨淮點頭:「是,字玉清。」
我心裏冒出來一個念頭。
「我也有個小名,叫泱泱。」
秦臨淮道:「從未聽你提起過。」
「也就是極親近的人才會那樣喊。」
秦臨淮叫了一聲:「泱泱。」
我笑著應答:「哎,夫君。」
泱泱長,泱泱短的。
秦臨淮口裏再未出現過玉珠之名。
林杏的臉色一直很難看。
7
我不禁猜想。
林杏和趙玉珠或許都更想看我在王府裏因心神不安而手足無措的模樣。
這樣才樂子可看。
偏偏我過得不賴。
說起來,趙玉珠其實謀算得妥帖。
秦臨淮從前應是見過我們姊妹二人的。
可畢竟男女有別,每次都相隔得遠遠的,未曾細看過。
婚後因為眼疾,更無法端詳樣貌。
至於我與趙玉珠的性子不大相似,這就更好解釋過去了。
正是新婚燕爾的時候。
我若活潑些,那就是任性可愛。
若嫻靜,也可說是溫柔小意。
我算準這一點,也便不著意偽裝成趙玉珠了。
硯王府的玉珠王妃是什麼樣的,取決於趙春棠是何種模樣。
所以林杏很看不慣我。
人前她對我笑臉相迎,人後動輒吹鬍子瞪眼。
但她主子趙玉珠,比她沉得住氣些。
我在街上碰見過一回趙玉珠。
那時我坐在轎子裏,沒有下去。
趙玉珠踮起腳,掀開簾子,天真俏皮地說:「二妹,我可聽說,你這王妃當得有滋有味的。說起來我是你恩人,若不是我拱手相讓,你哪裡能有當硯王枕邊人的機會。」
我微笑道:「什麼二妹,什麼相讓,你糊塗了吧。」
趙玉珠一怔。
她很快就調整好神情,不屑地說:「裝得真像,看我哪天就收回去了。」
我嘆了口氣,說道:「你得識些禮數,下次碰見我可別這麼莽撞地說話了。」
「你怎麼敢的,趙春……」她本想嗆我的,卻在叫出半個名字之後止住聲。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林杏在我這裏,那春棠的婢女呢。」
「小桃啊,她可會壞事了。」
我語氣一重:「她在哪?」
趙玉珠說:「她爹娘領走了啊,還拿了三十兩銀子。」
「你沒收她贖身錢,還給了她安置的銀子?」
「什麼贖身不贖身的,那丫頭死了,她爹娘來領的是屍骨。」
我眼睛一熱,嘶聲問道:「死了?」
趙玉珠輕飄飄地笑:「你少瞪我,她是走路不長眼睛,掉井裏去了,可不幹我的事。」
「知道了,」我緩聲道,「那你走路當心些。」
「晦氣。」趙玉珠用力地甩下簾子。
我沒有與她多加周旋。
還要進宮接秦臨淮。
8
秦臨淮早間進的宮。
沒什麼要事,隻是陛下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