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怎敵她千嬌百媚 4267 2024-11-13 15:24:53

  陸昀旁觀之下,猜了七。八分,便配合那兩人行事。而劉慕已走,事情卻還未結束。與夫人羅令妤一起回府,兩人在月色下漫步,陸昀想起了一人,與羅令妤含笑說:“明日,讓婳兒去司馬寺探望越子寒吧。或許能收到意想不到的驚喜。”


  羅令妤:“啊?”


  她已經忘了“越子寒”是誰了。


第147章


  夜裡衡陽王出逃,城中趙王和陳王相撞, 建初寺中走水……各相巧合, 皆是人為。


  建初寺事了, 留下隨從與京兆尹的人善後, 自覺今夜之事已了,陸昀便邀夫人一道離去。因跟著的幾個隨從去協助京兆尹的官吏記錄今晚寺中失火之事, 離開這座著名珈藍回去時, 陸三郎與三少夫人便隻能先走路。


  一路沿秦淮河而行, 陸昀這才娓娓道出晚上自己行事的緣由, 解釋給羅令妤。


  明月相照, 六月飛花,雋逸郎君行在靠秦淮河一邊,羅令妤走在他旁邊。聽他先解釋了越子寒之事, 再解釋衡陽王之事。羅令妤先驚於羅雲婳沒告訴自己的事被陸昀先知道,後佩服陸昀運籌帷幄的能力。既有夫君把關,些許不甘後, 羅令妤隻好打了他幾下泄憤。隻陸昀提起衡陽王語氣微怪異,女郎側頭觀他容色, 風流婉轉美目漾波下, 她若有所思。


  羅令妤:“好似你和二哥提起衡陽王, 都有些怪怪的。”


  陸昀目色陡僵一瞬,但他故作無事:“哪有?”


  羅令妤看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反而更確定了。他這人自大驕傲, 若真無事, 陸三郎會不屑一笑,或嘲諷她自作多情。他說“哪有”,分明就是“有”了。羅令妤奇怪極了:“我想起來了,以前我未嫁你時,每與衡陽王說話,二哥就來打斷。有一次公子因我而受傷,我要去看他,二表哥都要代我去。以前隻覺得他是故意撮合我與你,現在想來確實古怪。”


  羅令妤斜乜陸昀,嗔道:“你就更明顯了!每次我提衡陽王,你都不高興,都暗自跟我置氣。實則我也沒說什麼做什麼,我身邊追慕者甚多,你對其他人氣性也沒這樣長久。何以獨獨對衡陽王這樣反應大?今夜你明明救了他,然你除了跟我解釋緣故,根本不提其他的。再往前,衡陽王入獄前後,你連看都不曾去看一眼。不問故事,全靠旁人告訴你的隻言片語去猜。片面至此,哪裡是要救人的樣子?”


  陸昀瞥她,聲音微涼:“你想說什麼?”


  羅令妤微微一笑。


  她先是不言,向前快走兩步。隔岸燈火重重,秦淮河上停著船隻畫舫,歌聲曲聲婉婉縈繞,那火光連著水光,一疊疊拂在女郎美麗的面容上。她的廣袖如雲,拂過身後陸三郎的手臂,香氣撩人。而她驀然回頭,頰畔發絲掠唇,看她眼底神色靈動而狡黠。


  羅令妤笑盈盈:“我猜,莫非在二表哥那夢中,我嫁的人是衡陽王,不是你。是以你和二表哥才處處提防衡陽王殿下,不願我與他哪怕多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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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昀嗤笑。


  羅令妤哼他道:“你少甩臉子給我。你這架勢,分明是承認了。雪臣哥哥,沒有發生過的事,你連這種醋都吃呀?”


  陸昀心中生惱,心想何以叫做“沒有發生過”?若非二哥偏向他,那衡陽王難說就搶走了羅令妤。羅令妤貌美,看著愛錢愛名,甚為俗氣,然為了託起這俗氣,她學了多少雅趣。那是何等有趣的美人兒……陸昀不計較她身邊總是圍著愛慕者,但想到她原本可能嫁衡陽王,他心中之妒之恨,難以言說。


  羅令妤走到他身邊,觀察他那清冷面皮下的冷淡神色。她伸手去握他的手,被他甩袖躲開。知道他放不下面子,羅令妤也不氣,而是又伸手去試探地碰一碰他的手。羅令妤調皮的:“雪臣哥哥,幹嘛不理我呀?”


  如是幾次,她終於得逞,被陸昀握住了手。


  心中笑得想要捂肚打滾,羅女郎面上討好陸昀:“雪臣哥哥,你想什麼呢?我心中最為喜愛你,哪怕我嫁於旁人,我也是最為愛你的。”她怔了一下,似想到什麼,慢慢說道,“我無法想象不能嫁給你的日子。沒有你陪我夏日採荷,秋日煮楓,沒有我仰慕的尋梅居士作畫,沒有與我生氣吵架的你……那樣的日子,一定很苦的。我真是想不到我若嫁於衡陽王,會是什麼樣子。”


  羅令妤:“誰能像雪臣哥哥這樣與我般配呢?我所思所想,對方皆知;我夫君在想什麼,有什麼樣的喜好,我都正好與他一樣。除了雪臣哥哥,我會喜歡別的人麼?我想象不出哇。”


  陸昀心裡頓住。


  但他硬著心腸,涼涼道:“有何難以想象?如妹妹這樣機靈賢惠的女郎,嫁與衡陽王,他定愛你至深。妹妹這樣功於心計,怎麼可能籠絡不住夫郎的心?哪怕沒有我,妹妹的婚姻也美滿幸福。”


  羅令妤道:“怎麼會呢?表面上的好,就是好了麼?你怎麼知道我嫁給旁人時,心裡不是在想你,恨你呢?我心甚小,你招惹了我,陸昀,我記你一輩子呀。”


  陸昀握著她的手驀地一緊。


  他眸子縮了下,恍惚地想到自己在雪山那日後做過的夢。他好似做過一個很長的夢,夢中他已身死,羅令妤並無開心。她鬱鬱寡歡,強顏歡笑,然她那樣安靜,再無往日充滿生機的模樣。一直到她死,她都未曾展顏。


  而他心裡也有她。失去她,他如行屍走肉般痛不欲生。他還不肯承認。


  心中分明有她,何以在陸二郎未曾幹涉過的夢中,兩人無法在一處呢?


  陸昀輕聲:“和誰在一起,什麼樣的結局,固然有愛不愛的原因,但也有緣分和時機選擇的原因。愛情中若沒有一點巧合,太難讓人堅持,讓人相信是不是命中注定了。”


  羅令妤怔愣,覺他有感而發。他說得那樣寂寥難過,好似她真的嫁給衡陽王似的。


  兩人竟一起情緒低落,一起惆悵起來。恰時秦淮河水燈火搖落在水,畫舫中年輕女郎們與恩客們的說笑聲若遠若近。遙遙的,聽到她們的歌聲。而明月清輝相照,女孩兒們的歌聲悵然若失,被陸昀和羅令妤一起掛念的衡陽王早已遠走。


  心中失落,羅令妤不覺低吟道:“美人邁兮音塵闕,隔千裡兮共明月。臨風嘆兮將焉歇,川路長兮不可越。”


  現實與夢境界線何其模糊,是那未知的未來,或是已知的前世。千裡明月萬裡同,誰又知相思?而命運徘徊其中,到底是怎樣強大又神秘的過客啊?


  身邊女郎幽聲吟歌,陸昀側耳傾聽,心情也更加沉重。他與羅令妤一起並肩,隔水望著秦淮河水飄蕩的船隻,再聽船上女子們的歌聲。一陣清風吹拂,陸昀頭腦一涼,回過神,便不覺失笑,想他和妤兒妹妹這樣傻——沒有發生的事,兩人愁苦什麼啊?


  羅令妤惆悵間,忽聽旁側郎君吟道:“月既沒兮露欲晞,歲方晏兮無與歸。佳期可以還,微霜沾人衣。”


  ——那月亮下山了,清晨的露珠會帶來新的一天。歲月過去了又何妨,霜露沾人衣,佳人總會歸來。


  羅令妤聆聽間,笑起來:“好詩。”


  她頓了一下,再道:“雪臣哥哥是不是也曾夢過二表哥那個夢?獨有我不曾麼?我也想做夢……”


  陸昀笑道:“不要了。夢魘後妹妹哭得厲害,不還要哥哥哄麼?哥哥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羅令妤噗嗤笑,美目撩他,打他手臂:“你真討厭!”


  說笑間,心情復又重新好了起來。陸昀心神飄忽,再次聽那水上畫舫中的女孩兒們都在唱些什麼。他心事重重,一時想著那個夢,一時憂心著日後的事,思慮深重,是以氣質冷清,斥人於千裡外。羅令妤也隨他一起聽了一會兒,曲聲婉婉,透著異族風情,當是傳自北國的胡樂。她隨著拍子哼了幾句,突然道:“雪臣哥哥,會跳胡旋舞麼?”


  陸昀回神:“嗯?”


  羅令妤仰目:“我猜,沒有女郎能邀得動雪臣哥哥跳舞吧?”


  陸昀眉目秾秀,他神色不動,唇角卻輕微地扯了下。何等聞弦知雅意,羅令妤隻這麼一說,陸昀就伸出了手,修長有力的手向上微抬,他那情意繾綣的桃花眼略微一揚,示意對面的女郎。羅令妤矜持而嬌貴地向前一邁,纖纖素手搭在了他手上。


  手牽著手,繞著對方轉走一圈,女郎腰肢婀娜步來如花開之瞬,郎君秀颀清朗衣袖飛起似山水之潤。一嫵媚多嬌,一灑然明秀。


  羅令妤哼著那個小曲兒,笑嘻嘻地與陸昀在月下秦淮河畔跳著胡旋舞。月下飛霜,水上飄著花瓣,風搖搖間,樹杈間簇簇沉甸甸的花也飛落而下,灑向兩人。月下花瓣飛向二人,男雋女俏,流光於兩人逶迤緩行的步伐下徘徊。


  手被郎君悠悠搭著,被他託著腰肢起舞。歌聲婉婉,流水淙淙,此夜何等清雅無雙。


  忽聽人拍案笑聲:“好哇,陸三郎與三少夫人這樣多才多情,看得我等欣羨無比。“不妨聲音突至,羅令妤驚一下,拽住陸昀的衣袖,往他身後躲了下,才羞紅著臉向前方看去。原來是水上石橋下,悠悠行來一二層樓閣的大船。船頭燈燭水光交映下,站著數位男女。他們衣帶蹁跹,水汽拂面,皆是兩人相熟的建業士族郎君女郎們。女郎中有悵然若失盯著陸昀的陳娘子陳繡,男郎中亦有齊三郎齊安這樣的羅令妤的追慕者。情意自許,旁人失落。卻又強打起精神邀請二人:“羅娘子嫁了陸三郎,就不曾出門玩過了。陸三郎,何以如此苛待你夫人?我等今夜秉燭長遊建業,二位新婚燕爾,不知可否賞臉夜遊?”


  陸昀眉目揚了下。


  同樣一夜,有趙王之抵死掙扎,衡陽王之越獄逃亡,也有這樣意態風流的建業男女們秉燭夜遊。人間百態,皆是建業。


  陸昀與羅令妤交換了個眼神,女郎眼睛亮晶晶的,想來便是愛玩。陸昀原本已許久不和這些郎君女郎們廝混一處,但今夜心情甚佳,又有羅令妤相伴,他便笑著答應了:“不敢請耳,固所願也。”


  眾人笑:“甚好。”


  於是停船靠岸,水波蕩漾,請陸三郎和三少夫人上船。夜間行船,船中諸位男女彈琴賦詩,作畫吟曲,不一而論。


  青年男女們這樣風流,待鬧聲漸歇了,陸昀被郎君女郎們圍著討論什麼,羅令妤喝了酒有點兒頭暈,笑眯眯地欣賞了一會兒夫君的風採,她便出去吹會兒風。立在船頭扶攔,望著船下碧波粼粼,晚風吹拂,月色如水,羅令妤眯起了眼。


  “羅妹妹。”身後有女聲叫她。


  羅令妤回頭,燈火搖了兩下,船隻微晃,她認出從燈火通明的船艙中走出的女郎,乃是陳娘子陳繡。羅令妤訝了一下,平日陳繡叫她時,要麼趾高氣揚地不屑喊一聲“妹妹”,要麼客氣疏離地叫她“羅娘子”。何時她也與其他人一樣叫她“羅妹妹”了?


  陳繡走到羅令妤旁邊,與羅令妤一道迎風望水。良久,陳繡道:“我父親寫信催我,建業已無我牽掛之人,有關流民的事我已與朝廷交代清楚。今夜夜遊,本是為我送行……羅妹妹,我明日就要離開建業了。我父兄好似愛上姑蘇,要將我家遷去那裡。也許我再不會回建業來了。”


  羅令妤怔了下,道:“啊,無人說起……我竟不知這些,忘了帶禮物給姐姐踐行了。”


  陳繡:“……”


  她怔愣:“……你就想說這個麼?你不高興我終於不再、不再……覬覦你夫君了麼?”


  羅令妤抿唇笑:“覬覦我夫君這事嘛,我從來沒有不高興過啊。喜歡雪臣哥哥的女郎太多了……這證明我眼光好,魅力大,不是麼?我為什麼要不高興啊?”


  陳繡:“……”


  她失落地自嘲:“你倒真是有信心。不過你這樣漂亮……我看到你和他一起跳胡旋舞,你們真是般配。我常想陸三郎那樣的人會娶什麼樣的女郎……我不得不承認,哪一種猜測,都沒有你與他在一起時那般令人賞心悅目。我從未見他用看你那樣的眼神看過旁人,從未見過他對一個女郎笑得那樣多情。他看你時,就似在勾引你一般……可對我,他就嫌惡甚多,不肯多放一絲感情。”


  羅令妤略微想了下,還是選擇安慰情敵的失敗:“可能是我太好看了,他這人好色吧。他這人假清高,陳姐姐將他想的太高尚了。”


  陳繡勉強笑了下,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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