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天,她要是喜歡金黃色,你是不是就去種太陽啊?”陶星來有點受驚嚇,“婦女之友啊賀賀哥,你在哪裡看到的絲巾?”
賀燃說:“愛馬仕。”
陶星來有些不好意思,“一個老年人,整這麼時髦做什麼,又不用談對象。”
此刻的賀燃正在商場外面,透過落地窗看繁華街頭來往的車和人,世界就是這麼奇妙,當你有了牽掛,便淡化了付出和得失。
他的目光從人群抬高至藍天,一碧如洗,就跟他的心一樣寬闊高遠。
陶星來聽見賀燃輕聲說:“小子,我這是愛屋及烏。”
他有點感動,賤兮兮地多嘴,“你給我爸拎了茶葉,給我媽買了愛馬仕,那我呢,給我的見面禮是什麼?”
賀燃笑,“一個姐夫啊。”
買下絲巾去付賬的時候,賀燃拿出了錢夾內層裡的一張卡。
“刷您四千八,先生請您籤個字。”導購禮貌地把卡和票據遞給他。
賀燃說了謝謝,拿起東西放手裡拎了拎,長籲一口氣。
初次見面的禮物都備好了,賀燃尋思著還有什麼紕漏,外婆也挺上心,自從知道他要去簡晳家後,囑咐個沒停,賀燃嘴上說煩,但還是默默地把老同志的提醒給記在了心裡。
媽的,搞的跟毛頭小子似的。
約定日是周四,賀燃在幾天前就跟領導請好了假,三點半的時候,正準備下班。
卻被王總給叫住,“小賀,這假我不能給你批了,晚上有個客戶到,你陪過去應酬一下。”
賀燃說:“王總,今天我家裡有事,不能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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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行,客戶很重要,你把事情往後挪挪。”
賀燃依舊和氣,耐著心建議,“能不能讓小趙去,我這邊這有事走不……”
“你怎麼回事!公司的利益重要還是你的私事重要啊!公司不賺錢,誰給你飯吃,誰給你發工資!”
王總打斷他,提聲厲語,“你是新員工,更要懂得集體意識,我看你這個思想就很有問題。”
賀燃臉上始終帶著笑,看似溫和,不發一語。
這時,人事經理肖姐也從辦公室走了出來,佯裝調解,“賀燃,你就克服一下困難,公司在實習考核裡會根據你的表現適當加分的。”
王總還在喋喋不休,“上級命令必須服從,在進公司的時候我就給你說了,怎麼搞的啊。”
賀燃不停點頭,再點頭。
王總以為他服軟了,揚起脖頸,像個戰勝的將軍一樣,“四點出發,晚上再去訂個包廂。”
“廂”字還沒說完,他“哎呦”一聲慘叫,“啊啊啊!”
賀燃操起桌上的水杯,把滿滿一杯水倒向了王總的頭頂。
辦公室頓時驚叫連綿。
賀燃眼神再無討巧的迎合,揪著王總的衣領,手臂繃緊,把他舉得脫離了地面。
“你他媽別在老子面前裝大爺,老子在外面混的時候,你雞|把都沒長出來!”
王總嚇得臉色發紅,直嚷嚷:“你,你,你還想不想要工作了,哎呦哎呦!”
“要你媽個比!”賀燃把他推到牆上,像掛衣服一樣定在上頭,“你就是個傻逼你知道嗎?成天給人當孫子,自己的臉面往人屁股下頭放,四十好幾的人了,長點腦子成嗎?你這做的不是生意,是沒骨氣!”
賀燃此刻氣場全開,“你給我聽好了,這工作,老子不要了!”
“小賀小賀,你冷靜一點。”肖經理踩著高跟鞋慌張勸架,攀著賀燃的胳膊,整個人都快貼他身上了,“那是你領導,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滾蛋。別碰我。”賀燃毫無憐香惜玉的意識,“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合著是個男人你就往上撲?我告訴你,就你這樣的,我壓根看不上,老子女人比你好一萬倍!”
整個公司,鴉雀無聲。
賀燃橫行張狂,戾氣再不藏著掖著,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拉扯。
最後也不知是誰喊來了保安,六七個人架著他往地上摔。
賀燃猛力掙扎,“操!”
人多勢眾,他臉被人踩在地上,太陽穴青筋暴突。
———
簡家,四點十分。
一家子都在忙上忙下。
陶星來嚼著草莓,吧唧吧唧地說:“姐,誰說咱媽不緊張啊,都親自下廚房了。”
簡皙洗了幾個蘋果,擺著果盤,“你待會不許亂說話,收起你的笑話集,嚴肅點。”
陶星來舔了舔嘴唇,“那不行,我嘴不動會死。”
簡皙捏了顆草莓塞他嘴裡,“煩死你了都。”
“我知道你說的是反話,其實你愛死我了。”陶星來伸手去果盤裡偷食,被簡皙一巴掌拍掉,“不許吃,這是你姐夫的。”
陶星來太委屈了,衝著二樓書房直嚷嚷,“市長,我要舉報有人臉皮太厚!”
簡皙心情大好,打算再去切兩個橙子,賀燃喜歡吃。
手機響的時候,陶星來遞給她,“給,你的情郎,估計是快到了,我去開門。”
簡皙笑意滿臉,接通,“喂?下班啦?”
沒幾秒,她臉色沉了下去。
賀燃說,讓她開車來公司,還說,對不起。
簡皙拿著鑰匙出門,陶星來屁顛顛地跟後頭,陶溪紅在廚房裡問:“去哪兒啊?人不是快來了嗎?”
陶星來:“年輕人的事,老同志少管,這樣不可愛。”
簡皙心急如焚,開快車在二十分鍾內趕到賀燃公司。
她跳下車,下巴都快掉地上,隻見賀燃一身灰塵邋遢,臉上淤青明顯。
陶星來跟了過來,一看就愣住,半晌,才眨巴眼睛道:
“姐夫……請說出你的故事……”
登門見家長
賀燃利索地直起身,看樣子沒有傷筋動骨。
他抱歉地看著簡晳,“對不起。”
簡晳置若罔聞,一個勁地圍著他身上看,“傷哪兒了?手疼嗎?千萬別忍著,不行我們就去醫院。”
陶星來自作主張地幫他姐答了聲,“嘿嘿,沒關系。”
簡晳狠狠掃了他一眼,陶星來急忙舉手:“我錯了。”
賀燃深吸氣,艱難開口:“我這樣子,去見你父母不合適。”
“千萬別啊。”陶星來一聽就來勁,“你可別想毀約,皇太後都親自下廚了,我聞見那味兒,燉了隻大母雞。”
簡晳也沒說話,目光閃爍透著猶豫。
賀燃當然知道,他今天不去,以後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但去了,自己這狼狽不堪的模樣,又能讓結果好到哪裡去。
陶星來就是個聰明蛋,興奮地出餿主意,“要不這樣,假裝是我把你給打了,到家後,姐你就告狀,我就耍橫,我爸媽保準罵我,心疼賀賀哥。”
賀燃:“……”
簡晳:“……”
陶星來再一細想,覺得這點子可偉大了,“我可把話說前頭,光靠我的精湛演技還不行,你倆也得配合演出。姐,你看我的眼神怎麼有點像在看垃圾呢?喂,幹不幹啊?”
賀燃抬眸,“幹。”
簡晳:“……”
陶星來在回家的路上快速化了個“打架妝”,簡晳的眉粉眼影都被他掏空了。
“陶星來,你少抹點行嗎?這個色號我還是託人從國外帶的。”
“那可不行,我得逼逼真真的。”陶星來把化妝品往自個兒臉蛋上給暈開,還知道用胭脂調色,效果出來特別好。
陶星來擰巴一張臉,哭喪著指向賀燃,食指頭空中顫抖,“不許你欺負我姐姐。”
簡晳一身雞皮疙瘩, “啪”的一掌拍向他腦袋,“神經。”
“靠,見過這麼帥的神經嗎?你兇我,還打我!我可告訴你,把我拍炸了,待會我就控制不住我的嘴了,亂說你可別怪我。”
賀燃拉了陶星來一把,“行了,別吵你姐開車,我感謝你。”
陶星來很好哄,看了看他,語氣老成道:“你可以適當緊張,畢竟等下你要見的是市長。”
本是玩笑話,沒想到賀燃就真的認真了,“你爸爸他,好相處嗎?”
“比我媽媽好那麼一點。”陶星來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比劃出一釐米的距離,“喏,就好這麼一點點點。”
賀燃咽了咽喉嚨,一言難盡。
簡晳瞄了瞄,平日狂妄不羈的大爺們,此刻被整的畏手畏腳,想想也心疼。
於是握上他的手,重重地捏了兩下,“我在呢,別怕。”
一路忐忑的行駛裡,終於抵達市委大院。
這裡是鬧中取靜的地方,窄短的一條路,兩車道,路邊是高大連綿的梧桐樹。
第一道大門警衛筆直站崗,還有公幹巡邏車來回絡繹。簡晳的車牌是備過案的,所以暢通放行。
陶星來在升降杆抬起的那一刻,“顏值高的人才讓進,這是對我們仨的肯定。”
簡晳快笑死,反手揉揉他腦袋,“你是大院裡的一枝花。”
“可不是嗎,顏值撐起我市一片天呢。”
賀燃聽他們倆姐弟插科打诨,心情卻沒有放松太多,再往裡開兩公裡,就是第二道門,整隊武|警在院裡巡視,兩排民國時期留下來的老洋房,外觀簡樸。
下車後,簡晳越發覺得陶星來這主意餿,“要不算了,別演戲了,就這麼見吧。”
“你可別多嘴,女人,到男人後面去。”陶星來揉了揉臉,拿出鑰匙開門。
門縫一開,陶影帝瞬間入戲,臉兒一沉,眉目上飛,眼神裡還有股委屈勁。
賀燃跟在簡晳後面,人在門外,就聽到陶星來一陣嗷嗚叫,緊接著是陶溪紅的聲音——
“行了,你有戲拍就回片場,這樣見客太不禮貌。”
陶星來處變不驚,“媽!別心疼我!我跟人打架了!嗨呀好氣啊!”
簡晳和賀燃進屋。
“媽媽。”
“伯母您好。”
陶溪紅客氣點頭,應了這兩聲招呼,目光落在賀燃臉上,一怔。
她先是讓出路,迎接賀燃進屋坐,然後質問陶星來,“你在搞什麼,出去這麼會工夫,就給我惹事。”
陶星來挺來勁,“我舍不得我姐。”
“這是什麼邏輯,你就去打人?”
“我姐原來隻疼我一個人,現在他倆是一伙的,把我孤立把我傷害。”
陶溪紅神情嚴肅,低罵:“你胡鬧!”
“我就鬧。”陶星來越演越起勁,“我心理年齡十二歲,正是叛逆少年期,姐弟的感情你不懂,外敵侵犯,雖帥必打。”
簡晳按之前對好的臺本,掐準時間起身拉架,“別吵了,你有理行了吧,媽,這是賀燃。”
陶星來強行加戲,攔在陶溪紅面前,“別看他,看我。”
陶溪紅煩死,“星來!”
陶星來戲份結束,飛溜上樓,謝幕退場。
陶溪紅被兒子鬧得頭疼,轉而抱歉地看向賀燃,“小賀別介意,他從小被我們慣壞了,你這傷要不要緊?小晳,去把藥箱拿來。”
賀燃忙起身,“不用了伯母,小擦傷,不礙事。”他雙手遞過禮物,“這是給您和伯父的,也不知合不合你們心意。”
“客氣了。”陶溪紅笑著接過,拿出她的那份打開,仔細看了番後,抬起頭說:“謝謝,我很喜歡。”
簡晳問:“我爸呢?”
“在接水利廳的電話,應該快下來了。”陶溪紅描眉精致,淡淡的妝容十分得體,她把果盤輕輕推向賀燃,“小賀,吃水果。”
賀燃也不推辭,大方地揀了片橙子。
沒多久,簡嚴清從書房下樓,“陶星來又怎麼了,我在書房都能聽到他在臥室又蹦又跳。”
“他鬧呢。”陶溪紅轉頭看著老伴,“真是長不大的孩子,你看,給小賀添了不少麻煩。”
賀燃起身,對簡嚴清頷首,“伯父,您好。”
簡嚴清休息時穿著闲適,一身棉麻材質的夾袄很有垂感,被高個頭一撐,少了素日的嚴謹穩重,舉手投足鑲嵌了幾分寫意風流。
他走過來,與賀燃握了握手,“隨意點,在家裡沒這麼多規矩。”
簡嚴清坐在單個沙發上,簡晳乖巧地倒茶。
“我聽小晳提過你很多次,對你贊賞有餘,本來可以早點見面,都遷就著我的時間。”簡嚴清態度溫和,沒有一點架勢。
賀燃也是不卑不亢,“伯父,您工作忙,也要注意身體。”
陶溪紅手搭在老伴肩上,“小賀挺客氣,還給我們帶了禮物,我先替你飽眼福了,是盒毛尖,隔著袋子那茶香就足蘊。”
簡嚴清對賀燃點頭,“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