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把他送到了門口,他卻猛地停住腳,俯身垂眸,微微靠近我。
唇邊帶著笑意道:
「友情提醒你一下。
「離晚上八點,隻剩下五個小時了。」
我甩手就關了大門。
「走你的吧!」
我搓了搓有點發涼的胳膊,搖頭笑著轉身。
剛準備進屋,抬頭卻發現二樓的露臺之上,謝予白就坐在藤椅上,目光幽幽地看 著我。
不知道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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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給你。」
拉開藤椅坐下,我將紀望送來的文件放在了圓桌上。 謝予白皺了皺眉,卻沒拿文件。
隻是拿過放在旁邊的外套,遞給了我:「穿上。」 我愣了一下,擺擺手:「不用,你先看文件吧。」 他看完籤完,我直接就回屋了。
幾分鍾的事兒。
「穿上。」謝予白又重復了一遍。
大有一副我不穿,就沒得聊的架勢。 我無奈,隻好穿上了他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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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在一起了?」謝予白突然問道。
我抿唇,回避了這個問題。 把文件往他那裡推了下。
「看看吧,沒問題籤字就行。」
謝予白露出晦暗的神色,翻開文件大概掃了一眼。 眉頭出乎意料地越皺越緊。
「怎麼?條件不合適?」我疑惑地看著他。 我自認為開的條件已經很優渥了
我名下那15%股份,全部委託給謝予白,他就有了25%的股份。
除了我媽的27%之外,他已經是公司股東裡個人幹股最高的了。
我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與其不自量力,自己硬著頭皮去接管公司。
我倒不如全給了謝予白。
直接把他扶上總經理的位置。
我跟我媽啥也不用幹,躺著拿錢,它不香嗎?
不過,這股份我也不是白給他的。
「身家都託給你了,我要點保障,不過分吧?」
我的條件就三個:
第一,永遠不得解除跟我家的領養關系。
他永遠得是我哥,永遠得姓謝。
第二,我不管他經營公司的盈虧如何。
每年我跟我媽的分紅收益,必須是五千萬。
我媽不就是害怕謝予白不是自家人,怕被坑嗎。
那幹脆就別這麼麻煩了。
管他坑不坑,算不算計,隻要固定的五千萬。
盈利少了,謝予白就自掏腰包補給我們。
盈利多了,他就自己留著吧。
畢竟也不能讓人家白勞心勞力地經營公司啊。
想當甩手掌櫃,總得付出點代價的。
第三,謝予白搬出我家。
此生除非是生死喪葬、天災人禍,否則不必再見。
「不必相見?」謝予白唇邊帶著冷意,「謝瑜,我憑什麼便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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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話!
我氣到發笑:
「你隻賺不虧好吧?什麼叫便宜我?
「我就不信你還能像以前一樣面對我和我媽。
「不再見面,對大家都好。」
「好?」
謝予白猛地把文件丟到地上,眸底燒著憤怒。
「我他媽從來就沒好過!
「謝瑜,想讓我籤合同,可以。
「我就一個要求,你不能跟紀望在一起。」
拳頭攥得死緊,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在昭示著謝予白的憤怒。
我卻滿心無力,抬眸眺望著遠方,將冰涼的指尖揣進衣服兜裡。
「這事兒跟紀望有什麼關系?
「謝予白,你根本也放不下上輩子的仇。
「發生的已經發生了,過不去的,我們
話音戛然而止。
我愣了幾秒鍾,而後掏出了衣服兜裡的手。
手指順便帶出了剛剛觸摸到的那個帶著尖銳角的物體
一顆黃色的紙星星。
應該是那天晚上打碎罐子時,不小心掉在謝予白衣服兜裡的。 唯一的幸存星。
我的眸子顫了顫,慢慢地一層層拆開。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卻猛地將它抽走。
謝予白鐵青著臉,將它撕得粉碎。
瞳孔微縮,我抬眸看著謝予白,緩緩道:
「所以,你早知道紀望給我的星星罐裡是什 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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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在一瞬間。
我腦海中過電般地閃過剛重生那天的畫面。
失而復得的白月光就在眼前。
遺憾了一輩子的話,馬上就可以說出口的關鍵時刻。
謝予白卻不知道為什麼,堅持要先掃完我屋裡所有的紙星星。
在這一刻,我突然間好像有了答案。
我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搖著頭,向後退了好幾步。
所以,謝予白對紀望的敵意。
有可能不光是因為他上輩子娶了文思清?
對啊,紀望那麼討厭文思清,為什麼會同意跟她聯姻呢?
「難道說,上輩子...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紀望跟你鬥得兩敗俱傷, 是,是為了我?」
謝予白每見一次紀望。
回來就折騰我。
其實不是因為文思清?!
「是!」
謝予白猛地上前,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眸底通紅,咬牙道:
「他來找我的每一次,都是跟我談條件,讓我放了你。
「可我他媽的居然不想!
「死都不想放了你!」
胳膊上的力氣驟然松掉。
謝予白一把將我攬入懷中,像是認了輸一般,將額頭抵在了我的肩頭。
「我以為,我是因為恨你才不願意放你走
「可當你在我面前吐血的那一刻,我真的害怕了。
「那一瞬間我覺得,隻要你能活著,什麼仇恨都不重要了。
「重生回來後,我也以為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都能重新開始了。
「可是謝瑜,我他媽就連跟思清在一起時,滿腦子想的也都是你。
「怕你真的跟紀望在一起,怕你接受他,愛上他。
「謝瑜,我 ….我可能真的愛..!
「你閉嘴!」
我猛地甩了他一個耳光
將他沒出口的那句話給制止在唇齒。
我的手掌劇烈顫抖著,搖頭不停地後退。
「謝予白你不能!
「我不管你要說什麼,你都不能說!」
他不能上輩子佔著我的時候,滿心都是文思清。
這輩子有了文思清,又開始心心念念惦記我!
「謝予白,這輩子,我隻能是你的妹妹。
「不會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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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這天晚上,謝予白跟文思清說了什麼。 隻知道她第二天早上來我家時,眼眶紅著。
兩人悶在屋裡似乎大吵了一架,聲音很大,帶著哭泣的聲音。
連在琴房裡的我都隱約聽見了。
手指在琴鍵上流暢敲擊,鋼琴聲掩蓋掉一切與我無關的喧囂。
我的內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可我沒想到,文思清會突然推門進來。
她最近似乎過得不太好。
精致的妝容也沒能掩蓋住疲憊。
眼眶紅紅的,應該是剛哭過。
我的手指微停,疑惑地看著她:「嫂子,有事兒?」
文思清笑得勉強,視線從我的鋼琴上掃過,狀似隨意地問道:
「阿瑜,聽說這次鋼琴大賽的優勝者。
「有機會去伯克利進修三年?」
我抿了抿唇:「嗯,對。」
「你會贏的,對吧?」文思清垂眸看向我,眼底有一絲一觸即碎的緊繃。
手指徹底離開琴鍵,我認真抬頭看著她,笑了笑。
並不打算繞圈子:
「嫂子大可以放心。
「不管贏不贏,我跟我媽都會跟謝予白劃清界限。
「所以,別再搞那些沒用的心思了。
「挺惡心的。」
我感覺我說得應該挺溫和的。
但文思清卻莫名紅了眼眶,笑了笑:
「那我能怎麼辦?
「好不容易把他從你那裡搶過來。
「卻發現他的心裡處處都是你的痕跡。」
手指微微一縮,我恍惚間看到了上輩子的我。
但文思清比我好一點。
我沒得選,而她還有。
「那,還有必要堅持嗎?」
文思清悽然笑笑:
「有必要。
「隻要你消失在他的世界裡。
「我就有把握能跟他走到最後。」
話語在唇齒邊溜達一圈。
最後,咽了回去。
人這輩子,最不該幹的事,就是企圖勸導並扭轉別人的三觀。
「尊重,」我對文思清笑笑,真心實意道,「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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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鋼琴比賽這天,紀望來了。
謝予白也來了。
兩人的懷裡都抱著鮮花。
我頓了頓,上前接了紀望的豔紅玫瑰。
謝予白低頭看了看懷中熱烈明豔的向日葵,苦笑了一下。
轉身,將花扔進了垃圾桶。
輕微的聲響,卻讓整個後臺的人都微微一愣。
謝予白卻渾然不覺似的,對我笑了笑:
「謝瑜,能聊聊嗎?」
我靜靜地與他對視了三秒,點了點頭:「好。」
「好?」紀望挑高了眉尾,在我耳邊低聲道,「你到現在都還沒給我答復,憑什 麼先跟他聊?」
我輕輕「嘖」了一聲,小踢了他一腳。
「你跟他比什麼?」
謝予白見一面少一面的,以後可能都不會再見了。
他這來日方長的,這也要爭?
紀望顯然也反應過來,撇了撇唇,小聲道:
「那比賽完必須給我答復了。
「不然我真告你。」
我 : . .
寂靜無人的樓梯間裡。
謝予白背對著我,拳頭緊握。
我縮了縮肩膀,有點冷。
「謝瑜,如果我今天沒看到比賽宣傳單,沒看到優勝者會出國進修的這條獎項。
「你打算什麼時候才告訴我,你要走?
「會不會就是有一天我回到家,突然發現你和媽都消失了?
「然後我四處找,才發現原來你們早就拋下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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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予白的聲音喑啞。
在空蕩的樓梯間裡低低回響。
我垂眸抿唇:「打算贏了比賽後,再通知你的。」
是通知。
而不是告訴。
因為不管我比賽贏不贏,謝予白籤不籤那份委託協議
我跟我媽都要走。
新的房子已經買好了。
新的生活,我也已經規劃好了。
而規劃裡從頭到尾,沒有謝予白。
他不要的股份,有的是人上趕著要。
會經營公司的,也不光他一個。
「哥,」我嘆了口氣,「協議籤了吧,就當是我給你最後的補償。」
上輩子畢竟是我媽有錯在先。
謝予白嚴格意義上來說,也是受害者。
報復他,著實沒必要。
好聚好散,也對得起這輩子當過家人的緣分了。
「謝瑜,」謝予白的聲音顫抖起來,「你真的..要拋下我嗎?」
「哥,我們早就不在一條路上了的。」
又談何拋棄呢。
「那如果我愛你呢?如果我已經跟思清分手了呢?」
謝予白終於回過頭來,眼眶已然通紅。
「啪。」
我面無表情地扇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這就是答案。
「你說一次,我就打一次。
「直到你不會再說這種瘋話為止。」
謝予白別過臉去,眼淚無聲從眼角滑下。
連呼吸都變得顫抖起來:
「謝瑜,我有什麼錯呢?
「我隻是悔改得晚了一點而已。
「你們謝家擺布我的命運,我不該恨嗎?
「可這輩子,我醒悟了,我發現了自己真正愛的...
「啪。」
耳光反手甩到了謝予白的臉上。
我面無表情:
「說那些都沒有用。
「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
「要麼,繼續說這些瘋話,然後守著那10%的股份,從總經理退到股東的位置。
「總經理,我出國前,會再聘別人。
「要麼,把字籤了。
「穩穩當當做你的總經理,賺數不完的錢。
「選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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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樓梯間出來時,樓道裡的風吹過臉頰。
帶來一陣冰涼感。
伸手摸了摸,卻摸到了一手湿潤。
我居然哭了嗎?
喜極而泣?還是劫後餘生?如釋重負?
我不知道。
但,總歸不是因為難過。
不遠處的牆上靠了個人。
西裝革履,面容清秀,但卻正焦躁不安地一下下用後腦勺輕磕牆面。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紀望。」我輕輕喚了他一聲。
紀望猛地直起了腰來,下意識向我身後看去。
確認了謝予白沒跟上來之後,這才松了口氣。
「聊完了他,該我了吧?」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估計來不及了,我要上臺了。」
說完,我狡黠笑了笑。
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紙星星,塞進了他手裡。
「我上了臺再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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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燈打在臉上,我提起裙擺落座。
手指落在鋼琴琴鍵上,卻沒立刻彈。
偏頭掃過臺下的觀眾。
紀望正坐在第一排,低頭認真拆著那顆紙星星。
那是我翻箱倒櫃,終於在床頭縫裡找到的漏網之星。
裡面寫著紀望對我的表白:
【要是你跟謝予白沒成的話,回頭看看我吧。
【等了你好多年了。】
而紀望現在手裡的那顆。
底下多了一行字。
算不上回應,隻是一串地址。
我在美國新買的房子的地址。
「咚。」
手指落上琴鍵,我笑著按下了第一個音符。
後來的後來。
我跟紀望結了婚,回國安了家。
「叮咚。」
我的手機發出了短信提示音。
正哄著女兒的紀望撇撇唇,神情別扭:
「老婆,你的五千萬赡養費到賬了。」
「酸死你得了,」我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腦門,「這叫福利分紅,什麼赡養費。」
手指上滑,我打開了短信。
轉賬的金額,遠遠超出了五千萬。
轉賬記錄下面,一如既往,附著一條備注:
【謝瑜,見見我吧,求你了。】
神情未變,我反手刪掉了短信。
回頭對著女兒拍了拍手:「來,寶寶,媽媽抱。」
身體落入溫暖的懷抱。
紀望摟緊了我,在我唇上輕吻:
「孩子先靠邊,我的老婆,我先抱。
「不讓抱,我就告你家暴。」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