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小子納命來!”反賊另中一名將領見狀衝殺過來,手中一對釘錘舞得獵獵生風,這一路奔來,馬下的小卒,叫他那對釘錘砸飛出去無數,顯然是個力大無窮的。
謝五的功夫以敏捷見長,不敢與之硬碰,趕緊棄馬避開,李鐮見小卒被那名反賊將領殺得太狠,想阻止那名反賊將領。
豈料手中馬槊跟對方一碰,頓時連人帶馬後退幾步,虎口劇痛,幾乎握不住兵刃,李鐮臉色瞬間變了變。
那反賊將領哈哈大笑,“不痛快不痛快,這手怎麼軟得跟面條似的?”
遠處不知是哪位將軍瞧見李鐮在迎戰那反賊將領,喝道:“李將軍當心,那賊子一身蠻力,都尉大人都叫他打落下馬了。”
聞得此言,李鐮心中大駭,在那反賊將領執錘衝來時,勉強與之過了幾招,隻覺此人實在是力大無窮,那一對釘錘不僅重,在他手中還格外靈敏,一旦被砸中,非死即傷。
在對方再次猛攻來時,他及時橫槊抵擋,卻不及對方那一身怪力,還是叫釘錘砸到了身上,當即吐出一口血來,好在被卸掉了大半力道,才沒當場斃命。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那反賊大將狂妄大喝一身,第二錘就要砸下時,忽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截繩索,穩穩套在了他頸間,大力一拉,反賊將領兩腳扣緊馬镫,又棄掉一釘錘,用手拽住繩索同對方拔河,才沒被當場拽下馬背去。
他斜眼朝繩索的源頭看去,卻發現拉著繩子的是一名瘦弱的燕軍小卒。
李鐮瞅準這機會,馬槊刺了過去,那反賊將領右手執釘錘一擋,李鐮手中兵刃就險些被打飛出去。
這一擊不成,他也不再戀戰,趕緊撤馬離開。
反賊將領小山似的一尊壓在馬背上,一臉橫肉兇煞地看著樊長玉,兩手抓住繩索用力一扯,試圖把他眼中那瘦弱的燕軍小卒拽過去。
樊長玉猝不及防被他拽了個趔趄,隨即兩腳用力往地上一踏,腳下就像是往地底扎了根一般,再拽不動她一步。
那反賊將領不信邪,雙手運勁兒發狠猛拽,一名反賊小卒也趁機拿長矛捅向樊長玉,樊長玉瞅準時機松了繩索,再一腳踹開那小卒。
繩索這頭沒了牽引,反賊將領因為重心失衡,一個仰翻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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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尖的燕軍小卒們趕緊拿矛去扎,那反賊將領看著肥碩,身形卻靈活,往地上一滾,摸了把刀割斷套住脖子的繩索,然後再攥住一名小卒的長矛,直接連人帶矛把那小卒舉起來,當做大擺錘抡了一圈,逼退圍攻他的燕軍後,把人朝著燕軍多的地方砸了過去,頓時倒了一片。
燕軍損失慘重,小卒們也沒了一開始那股不怕死的拼勁兒,明顯開始怯戰。
那反賊將領撿起自己掉落的兩把釘錘,一邊踩螞蟻似的隨手抡錘砸死燕州小卒,一邊徑直朝樊長玉走來,咧嘴獰笑道:“那瘦猴,你手上倒還有幾分勁兒,讓爺爺瞧瞧,你吃得下爺爺幾錘!”
謝五砍掉一名反賊小卒的脖子,歇斯底裡衝樊長玉大喊:“快跑!”
樊長玉是想跑的,但看到那反賊大將手中的釘錘一抡一擺,便是幾名燕軍小卒被砸得頭破血流,腦漿迸濺,跟個破布袋一樣倒飛出去,謝五為了掩護他,也義無反顧衝向了那反賊將領,她便無論如何都邁不開腳了。
她棄了手上那柄撿來的環首刀,摸出自己腰間的黑鐵砍骨刀和放血刀,一長一短兩柄刀鋒用力一銼,在金屬刺耳的摩擦聲裡,疾步衝向了那名反賊將領,目光冷若暴雨裡亮白的閃電。
謝五仗著身形靈巧在反賊大將身上割了一道口子,卻被對方用力貫到了地上,頓時隻覺半邊身體都失去知覺了,眼見那一記釘錘就要照他面門砸下,他想著自己腦袋大抵也會被砸得紅白飛濺,下意識閉上了眼,卻沒等來那致命一擊,隻聽到一道令人牙酸的金屬碰撞大響。
謝五虛虛睜開眼,便見樊長玉單膝半跪於地,以兩柄黑鐵殺豬刀交叉生生架住了那反賊將領落下的釘錘。
她牙關咬得緊緊的,半個膝蓋都陷入了地裡。
謝五眼眶當即就是一熱,樊長玉從牙縫裡對他擠出一個字:“走!”
謝五也不墨跡,滾身避開釘錘攻擊範圍時,還向著那反賊大將擲了一柄匕首。
反賊大將本要錘向樊長玉的另一柄釘錘,不得已用來揮開那匕首。
樊長玉趁機脫身,同時手中兩柄殺豬刀向上一翻,刀鋒下壓在反賊大將手背切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子。
反賊大將吃痛揮錘橫掃過來時,樊長玉一個後躍避開釘錘。
反賊大將瞥了一眼自己手背還在淌血的口子,臉上橫肉絞緊,喝道:“找死!”
言罷更是不再管手上的傷勢,錘風發愈發狠厲,隻為取樊長玉性命。
他手上的釘錘是實心的,重八百十斤,樊長玉方才為救謝五去接那一錘,虎口都被震得一陣撕裂巨痛,殺豬刀長度不夠,重量也不夠,跟他的釘錘碰上實在不佔優勢。
眼下樊長玉便也不再去接他的錘,隻一味閃躲,偶爾實在躲不開,硬碰了幾錘,虎口流出的血染紅了刀把,再又一次避無可避,隻能硬碰時,手中的放血刀刀被大力一撞,脫落出去。
反賊將領見樊長玉兵器都沒了一柄,反倒愈發興奮,“老子非把你砸成一攤肉餅不可!”
樊長玉腳尖挑起一柄落在地上的大刀代替放血刀,怎料跟那釘錘大力一撞,那柄軍用大刀直接斷成了兩截。
左衛軍都尉被那反賊將領釘錘所傷,再也爬不上馬背,被親兵們暫且搶到安全地帶,看著戰場上樊長玉和那反賊將領打了幾個回合,意外道:“那小卒是那個營的?”
身邊親兵皆道不知。
左衛軍都尉細看後道:“他若有個趁手兵器,興許能與那賊將一戰,來人,把我的陌刀拿與他!”
親兵取了他的長柄雕花陌刀正要拿與樊長玉,心急如焚的謝五已徑直衝了過來,大喝一聲:“左衛軍都尉嚴毅何在!”
左衛軍都尉認出他是謝徵親衛,忙帶著傷下地道:“末將在。”
謝五雙目通紅,指著樊長玉的方向,“快派兵去救夫人!”
左衛軍都尉愣在當場:“夫人?”
謝五已顧不得那麼多了,道:“同那賊將交手的,是侯爺的夫人!”
左衛軍都尉頓時隻覺幾個腦袋都不夠自己砍的,但身上的傷實在是連兵刃都拿不動了,隻能點了幾名小將帶兵去援。
謝五找他要了一匹馬,也要趕回去支援樊長玉,左衛軍都尉把陌刀塞給他:“興許用得上!”
謝五顧不上那麼多了,提著陌刀一路揮開反賊小卒,朝著樊長玉衝去。
另一邊,樊長玉撿了好幾把大刀都是被折斷的命運,在那又一錘揮來時,一個閃躲不及,頭盔叫他的釘錘給刮了去,她發髻沒散,但明顯能看得出是個女兒家。
反賊將領似乎沒料到跟自己過了這麼多招的是個姑娘家,哪怕狼狽成這樣,那模樣瞧著也是上乘的,他哈哈大笑道:“女人?搶回去!崇州將士們今夜人人都可以當新郎官了!”
崇州兵卒們都歡呼怪叫起來,戰意愈猛。
那反賊將領似乎也不想打死樊長玉了,隻圖生擒她,錘風不如之前駭人,卻愈發難纏。
樊長玉面色冰冷,劈手從一名崇州小卒手中奪了根長矛當武器,武器一長,她攻勢瞬間凌厲,招式大開大合,竟逼得反賊將領後退了幾步,隻是對方一用猛勁兒,她手中的長矛便直接斷裂開來。
反賊將領譏嘲一般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樊長玉臉上被擦出一道血痕,她扔開手中的斷矛,眼神發狠地盯著反賊將領右手的釘錘——他右手被自己劃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奪他右手的釘錘更容易些。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接刀!”
樊長玉回頭一看,便瞧見一柄長柄陌刀向著自己擲了過來。
她探手欲去接,反賊將領卻直接抡錘揮了過來,樊長玉若再伸手去接刀,必然會被他的釘錘砸到手。
她索性做了假把式去接陌刀,實則腳尖繃勁兒,狠狠一腳踹在了反賊抡錘的那隻手腋下,反賊將領吃痛大叫一聲,樊長玉假意去接陌刀的手再順勢奪了他手中那柄釘錘,半點不帶喘息地抡錘狠砸向反賊將領。
反賊將領趕緊揮錘格擋,兩個大釘錘碰在一起,發出“瓮”地一聲金屬刺耳鳴響,站得近些的,耳朵都有片刻失聰。
釘錘上的鐵釘被砸扁一片,那反賊大將也被震得踉跄著後退一步,釘錘險些脫飛出手。
他臉上橫肉顫了顫,終於意識到了不妙,眼前這女人一旦有了個跟他旗鼓相當的武器,還真不一定會輸給他。
樊長玉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揮錘砸向對方,第二錘便砸得那反賊將領虎口也崩裂開來,她在反賊將領驚駭的目光裡咧嘴笑了笑,譏諷回去:“我來教你肉餅怎麼砸!”
言罷鮮血淋漓的兩手握住錘柄,釘錘狠狠砸向了反賊將領,對方本能地拿釘錘去擋,卻連人帶錘都被砸得倒飛出去。
其中一柄釘錘還深深嵌入了他腹部,當真是被砸進了肉裡。
他掙扎著想爬坐起來,最後卻隻噴出一口鮮血,瞪圓雙眼徹底倒了下去。
偌大的戰場,似乎一下子寂靜了下來。
先前還輕佻打量樊長玉的反賊小卒們,此刻一個個跟見了鬼似的,白著張臉在戰場上亂蹿。
別說反賊,就連自己人看著樊長玉都有些發怵。
小卒們圍在遠處,不敢靠近樊長玉。
幾個重傷的將軍癱在遠處的矮坡處,艱難咽了咽口水。
其中一人道:“不愧是咱們侯爺的夫人。”
另一人小聲問:“同樣是虎齒流星錘,夫人是怎麼把那小山一樣的塊頭砸飛出去的?”
這個問題一問出來,幾人便齊齊陷入了沉默。
他們夫人,比反賊找來的這位得力大將,還要怪力?
謝五在確定反賊將領死後,便奔至樊長玉跟前,問:“樊姑娘,你怎麼樣?”
樊長玉看了面前的人一眼,隻覺自己視線裡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血色,她現在整個人都犯惡心,眼前似乎天旋地轉卻又暈不過去。
她兩手撐膝幹嘔了一陣,勉強說出一句:“還好。”
謝五趕緊從馬背上拿下水壺擰開遞給樊長玉:“樊姑娘喝點水漱漱口,頭一回上戰場的新兵,回去後十天半月裡做噩夢都有的。”
樊長玉漱口後又喝了幾口水下肚,總算把那股惡心感壓下了些。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大規模又慘烈的殺人場面,仿佛手中刀劍捅的,都不是人了。
但是戰場上,你不殺人,就會被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