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從辦公室出來後,劉勻的臉像寒冬的鵝毛雪,一句話不說。
下午五點,助理過來叫付佳希,“十分鍾後出發。”
工作任務的一部分,付佳希不好拒絕。
“組長,那我先走了。”她打招呼。
劉勻冷聲說,“別太當真。”
“嗯?”
“走吧,自己機靈點。”他不耐道。
—
焦睿進辦公室送溫水與腸炎藥物時,嶽靳成正站在落地窗前伸腰。
手往上舉,腰身微側,勁腰的弧線若隱若現。
“江醫生囑咐,讓我提醒您記得按時吃藥。”
嶽靳成的腸胃炎時不時犯一下,小毛病,但很磨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被氣的,後半夜就不舒坦了。
“經營會議是不是定在下周?”他問。
“對,暫定下周四,金明部長主持,高管層與會。”
“市場這一塊的分析報告,遞一份給我。”嶽靳成說,“老劉筆杆子好,內容厚重,值得學習。”
焦睿感慨,“是啊,金部長不惜才,埋沒了。不過,金部搞交際倒是一把好手,南區的供應商出了點問題,他剛走,晚上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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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睿忽然頓住。
嶽靳成看他一眼。
焦睿略顯慌張,“晚上有應酬,我看到他帶著佳希姐一起去了。”
—
付佳希對白酒過敏,一喝就會渾身泛紅。
飯局上,她一直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安靜,低調,得體,配合,以及,合格的花瓶。
漂亮的容貌如美玉,何況,這觥籌交錯的氣氛裡,需要這一劑柔軟的調和。
客戶喝得醉意滋生,膽量,或者說是男人的本性,也明晃晃地露了出來。
勸酒,耍嘴皮子,調侃,他們永不厭煩的三件套。
付佳希是個聰明人,也能圓滑的,笑盈盈地周旋與婉拒。
客戶點到即止,也沒有過分為難的打算。哪知道,金明忽然發話,“你就喝一杯,別讓人誤會我們柏豐多上不得臺面似的。”
付佳希神經一抽抽的,極力維持笑容。
所有人都看著,等著,氣氛也跟按下暫停鍵一般。
理智告訴她,此刻不能拆臺,以後她的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五十多度的茅臺,晶瑩剔透,付佳希暗吸一口氣,剛要端起酒杯。
“張總這樣的貴客,一杯酒怎麼夠?”伴隨爽朗的笑聲,熟悉的人影如天降。
嶽靳成長腿闊步,踏入包廂,恣意英俊,遊刃有餘。
所有人怔住。
金明不敢置信,“嶽、嶽總。”
嶽靳成並未正眼交匯,而是徑直走到付佳希旁邊,伸手攬起她的那杯茅臺,一口入喉。
不止客戶,金明都瞬間酒醒。
嶽靳成的神情平和,客氣,名利場上遊刃有餘。
金明趕忙讓出主座,卻被他一掌心按下肩膀。
嶽靳成淡笑,對侍者說,“加個座,就在她這。”
付佳希平靜自若,隻自覺地往旁邊挪了些許空當。
這頓飯局,嶽靳成全程參與,就坐在她身邊,談笑風生,來酒不拒。
客戶如中大獎,見柏豐的中層、高層不難,但能讓嶽靳成撥冗接待,實在難得。
應酬就是如此,端起酒杯開了這道口子,就少不得一陪到底了。
嶽靳成張弛有度,氣質蘊藉,喝了不少。
金明暗自思忖,心裡沒底,但明白,自己可能做錯了事,沒準已把這位爺得罪了個徹底。
散局,金明立刻鞍前馬後地討好,“嶽總,我先送您回家休息?”
話落音,黑色賓利駛停面前,焦睿降下車窗,“不勞煩金部長了,我送嶽總。”
金明心更沉,連司機都沒帶,竟是焦睿親自開車陪同。
“你也一起。”焦秘書的語氣滴水不漏,對付佳希說,“我記得你的小區正巧順路。”
金明搶先說,“不耽誤嶽總休息,等會我送她。”
焦睿笑了笑,“都說了,順路。”
嶽靳成不著一詞,先上車,車門沒關,顯然是在等她。
付佳希默了默,也坐了上去。
車駛入主幹道,CBD地心燈影舒張,夜風糜糜。
嶽靳成頭枕靠背,閉眼休憩,光亮在他側顏流淌,明暗變換,眼睫下篩出細碎光印。車裡的木質香氛微淡,再次拖慢空氣流速。
嶽靳成看似平靜,但壓在腹部的掌心卻越發用力。
付佳希拿起儲物格內的保溫杯,旁邊還有藥。她擰開杯蓋,遞過去,“腸炎沒好還敢這麼喝酒。”
嶽靳成睜了睜眼皮,她怎麼知道?
開車的焦睿主動認領,小聲道,“嶽總,我告訴佳希姐的。”
發微信說的,把嶽靳成說成了個慘兮兮的病秧子。
嶽靳成確實不太舒服,也不端著了,接過溫水一口氣喝完,說,“你酒精過敏,我不給你喝給誰喝。”
他的語氣太如常,聽得付佳希晃了晃神。
“我有法子應付。”她說。
“行,是我闲得慌。”
嶽靳成冷聲,又往旁挪了挪,離她遠了些,然後扭頭看車窗外。
有生氣,也有點委屈。
付佳希反思一番,聲音不自覺放軟,“那你現在還疼得厲害嗎?”
嶽靳成說,“厲害。”
“那你把藥吃了,去醫院打針。”
“我不打針。”
“好,不打針,先吃藥。”
嶽靳成伸出手,掌心攤開向上。
付佳希輕柔地將藥放置他手中。
“藥苦。”
“我包裡有糖。”
“水燙。”
付佳希拿回保溫杯,“我吹吹。”
嶽靳成吞下藥,肩膀慢慢卸了勁。
他閉目養神,眉心一道淺褶,像天邊的冷月,英俊的容顏消沉、頹靡。
付佳希注視於他,一時心思百轉,卻又沒個具體。
車速平穩,城市夜景如迷離雲煙。
嶽靳成大概是真的累了,整個人像一片凝固的海。
付佳希的目光將要挪開時,他忽然開口,低沉的,略帶沙啞的嗓音,“你真的忘記了嗎?”
無頭無尾的一句話,付佳希卻瞬間懂得。
曾經的每一年生日,他許的願望。
嶽靳成已經睜開眼,精幹,明爍,像一張網,幽深又執拗。
付佳希一直不說話。
嶽靳成喉結輕輕滑動,所以,在她的認知裡,自己怎麼就成了個隻知恭喜發財,圖名好利的俗人了。
他冤屈、不甘,他要辯解,壓低著聲音似嘶吼,“你為什麼在兒子面前那樣說我。我明明告訴過你,你知道,你明明都知道的……”
“我就許過一個願,年年都和你有關——!”
是濃烈的情與愛,是殺瘋了的執念。
是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低吼出來的一瞬,付佳希同時開口。
聲音很輕,一字字的卻清晰。
“我沒忘。”她說。
作者有話說:
嶽總:委屈死我得了。
抽100隻小紅包,周五愉快!
第21章 服軟
◎別動,我輕點。◎
溫情如綢緞輕晃的當下, 連焦睿都聽得悵然。
但下一秒,付佳希說,“忘不忘的有什麼緊要, 你想記住,那是你的事。我記不記住,也不能左右你的任何言行。”
嶽靳成不難聽出其中的冷淡,心底剛扯平的麻紗又糾纏成團。酒精扎著胃, 本就不舒服的身體更加作痛, 他問:“你什麼意思?”
付佳希說, “我隻是覺得,現在再追究這種無意義的事情, 真的很沒意思。”
嶽靳成說,“你在怪我。”
付佳希反問:“我不該怪嗎?你深情許的願, 你做到了嗎?”她轉回臉, 掩蓋落寞的神色, “連信任都不曾有,談什麼一生一世。”
像一記重錘痛打嶽靳成的神經。
過去的事是一道過不去的坎。
他冷下臉,“所有人都知道你跟嶽少恆的那些過往,偏我不知道。你不願對我說, 好, 這是你的自由,夫妻之間需要獨立空間。但嶽少恆一直喜歡你, 圍著你轉的時候,你為什麼還是不願跟我說?討伐我可以, 但你不要拿出雙重標準。”
付佳希:“不是不願跟你說, 而是我自己可以解決。”
嶽靳成忍不住掐緊掌心, 克制的怒意磨啞了嗓子, “遇到事情的時候,永遠都是‘你可以’,你可以你可以!你就不能想到我?還是你根本不信我可以和你一起解決。”
付佳希毫不動容,反問道,“你知道以後,你是怎麼做的,你那種野蠻激烈的做法是對的嗎?”
嶽靳成妒恨纡徐,“是我要一個答案不對?還是,覬覦我妻子的人本就該死不對?”
付佳希氣死,“那是弟弟,你想幹嘛?背負罵名,坐牢還不夠,甚至讓嘉一都存活於這種家族醜聞裡嗎?!”
嶽靳成冷呵一笑,“他嶽少恆還能苟活一條命,就該燒香拜佛,從此給我安分守己。”
付佳希神經一跳跳的,又疼又無力。
往事一幕幕衝擊,回憶。她想忘,卻忘不掉的每一帧過去,再一次陰沉籠罩。
嶽少恆的執拗,執迷,不知恥,從背後抱住她。
事發之後,嶽家人的一致對付,背地裡的指摘、怪責,如萬箭齊發,錐心之痛,難以言述。
為什麼,受傷害的是她,卻成為了千夫所指的那一個?
付佳希匪夷、懵懂、委屈,卻始終不曾喪失意志。
因為她覺得,她是有路可退,有人可倚仗的。
當她躊躇滿志,尋覓最後的避風港時,可曾想,面對的竟是更大的陰雲駭浪。
嶽靳成的怒容,是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和他有過什麼?”
——付佳希委屈啊,嶽少恆單方面的執拗,她哪裡知情。
“你為他求情,你是不是真的放不下?”
——哪有。她哪有。我都為你生兒育女了,哪有什麼放不下?
最後的最後,嶽靳成誓要嶽少恆的命。
她惶恐抱住他手臂,“嶽靳成你瘋了,那是你弟弟,你親弟弟!”
嶽靳成的殘酷冷血暴露無遺,扳機扣動,天堂地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