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嶽靳成笑了下,走近與她並肩而坐。
腿長的優勢盡顯,這一跨步,西裝革履都不顯多束縛,英俊而瀟灑。
“吃的什麼?”付佳希問。
嶽靳成揭開蓋。
蝦,青菜,紅焖冬瓜——與她的一樣。
“我就排隊在你後面第五個。”
付佳希沒印象。
也正是因為看她心思遊離,嶽靳成才追隨上來的。
“我以為總裁會有私人餐。”付佳希揶揄。
“以前是有,今天主要是你在。”嶽靳成對答如流,“所以想來聽聽員工心聲,後勤工作是否需要改進。”
付佳希明白話裡有話,大概率,是來問她第一天的上班感受。
“挺好的。”她說,“到哪裡工作都是這樣,先融入,再談感受,最後自己創造條件。”
天臺的風陣陣似海浪,湮滅真實,極易讓人分心。
比如此刻,付佳希的眸色被陽光漾出一層淡淡的淺咖,像掩於密林裡,把自己藏得很好的琥珀。
嶽靳成既有些磕絆,又覺得欣然。
他身旁的人還和以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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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韌、美麗,有一種真摯付出的偉大決心,付佳希善於在惡劣天氣裡,想方設法地為自己蓋躲風避雨的茅屋,且以鮮亮眉眼笑對一切。
此刻的任何安撫都是多餘。
尤其他以上位者姿態的關切,本身就帶著讓人誤解的審判與偏見。
等這一陣疾風暫時停步,嶽靳成才說,“委屈兜不住的時候,一定跟我說。”
付佳希側過頭,“你都是這樣體恤集團每一位員工的嗎?”
“那必然,”嶽靳成與她對視,“做不到一視同仁。”
“因為我是你的前妻,還是你孩子的母親?”付佳希說,“與你有過千絲萬縷關系的人,不想被丟面子對不對?”
嶽靳成目光坦然,“我希望你過得好,用你自己覺得的“好”方式。倘若你介意我對你有‘私心’,你就不會選擇來柏豐。畢竟,如果放不下,那麼朝夕相對,天天見到我,對你來說就是折磨與痛苦。”
他平靜道,“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麼,不要被幹涉,不要被差別對待,不要對你有過多的期待,不要阻礙你的新生活。”
……任何層面上的。
付佳希眼睫動了動,大約沒料到,他把她也看得很準。
換位思考與設身處地,真的太能讓人共鳴了。
倘若以前,他們也能在溫情裡保持這樣的冷靜,也許就不會變成現如今……
“不對嗎?”嶽靳成打斷她思緒。
付佳希收攏精神,嘴角扯了扯笑,“怎麼聽起來,我倒成了難搞的老板?”
嶽靳成從她漂亮的臉龐上淡淡挪開眼,“我是老板,我也不難搞。但是佳希,你是嘉一的媽媽,是我們孩子的母親,如果你真的有困難,我永遠不會袖手旁觀。”
她權衡過。
嶽靳成入主柏豐時,兩人已經領了證。後來,他一直把她與嘉一保護得很好,任何公開場合,沒有留下他們的照片影像。所以來柏豐,除了嶽雲宗與焦睿,應該無人認識她。
付佳希內心漾開一圈很小的水紋,天臺風太大,很快吹平整。
她在燦爛坦蕩地明志,卻也藏了一把鋒利的傷人利刃。
嶽靳成大度清醒,同樣,也被迫受了幾分鈍傷。
付佳希得到想要的態度,如釋重負,歪了歪腦袋對他揚眉,“假公濟私嗎?”
“嗯。”
“那勞煩嶽總請我喝瓶芒果汁。”
“總裁對芒果過敏,集團的食堂、茶水間,不售賣擺放任何芒果飲品。”
付佳希說:“言而無信,一點也不體恤下屬。”
嶽靳成不客氣,“身為下屬,一點都不給老板留面子。”
兩人互望彼此,剎那安靜。
目光的交集裡,有體恤、互解、會意、悵然、以及遺憾。像夜色無垠中生動卻短暫的花火,過眼之美,然後轉瞬為雲煙。
兩小時午休時間後,付佳希繼續投入下午的打雜工作中。
跑腿,復印資料,長心眼兒地聆聽、暗中分析個中關系。
費勁費心的工作時間過半,最是疲憊滿負荷的時刻。這時,辦公區響起聲音,“好了,大家休息一下。今天有下午茶。”
大伙紛紛停下忙碌,驚喜道,“呀,這麼多。”
“焦秘書,你親自來發福利了?”
“焦秘書,又為我們謀福利啦!”
滿當當的雙層手推餐車,飲品甜品燒烤小串應有盡有。
焦睿遊刃有餘應對恭維,“夏季酷暑,大家勞逸結合,自行取用。”
最後,他趁眾人去選下午茶的時候,單獨拎著一隻牛皮紙袋,放到付佳希的工位。
“佳希姐。”焦睿輕聲說,“這份,嶽總特意為你準備的。”
付佳希愣了下,“啊,哦,謝謝啊。”
她打開,然後笑起來。
是一瓶芒果沙冰西米露。
作者有話說:
往下點,還有第二更^_^
這章抽100隻小紅包
第17章 生日
◎他一字一句,風雨欲來,“我不想喜事變喪事。”◎
新員工有為期兩周的入職培訓。
柏豐集團有成熟的人力制度流程體系, 按部就班,學有所成。
一切順利,最讓付佳希捉摸不透且受挫的, 是劉勻。
她試圖聊工作,“組長,您有哪些事……”
“資料看完了?”
“組長,我看完了。”
“那就看第二遍。”
“……”
她試圖套近乎, 下班時捎帶兩罐蜂蜜醬, “這是我自己做的, 天幹物燥,您泡水潤潤嗓。”
“我血糖高, 吃不了甜。”
“那給師母嘗嘗。”
劉勻抬起頭,什麼都沒說, 黑框眼鏡襯得人寡言肅穆。
付佳希揪不出所以然, 找個機會求助於小米。
於小米告訴她, “劉組沒結過婚,一直單身。”
言多必失,付佳希懊悔不已。
周五午休點,嶽靳成給她發了條短信, “下班一塊。”
付佳希回:“什麼?”
“明天奶奶生日, 給她挑份禮物,一起。”
這日子過得稀裡糊塗, 連周小筠的生日都給忘了。
付佳希懷揣愧疚,不多猶豫地同意。
嶽靳成看了看日程計劃, 劃掉兩項, 吩咐焦睿, “四點這個會議和晚上的活動取消。”
焦睿詢問:“嶽總, 您是有別的臨時重要事項?”
嶽靳成籤完最後一份文件,隨即旋緊筆帽,“今晚不安排工作。”
四點半,他甚至從休息套間取出另一套備用的休闲裝,將西服換下,然後坐在辦公桌前,雖神色無異,但顯然已不在工作狀態。
他已頻頻抬腕看表兩次。
焦睿默默記數,這是第三次。
離下班十分鍾,嶽靳成的私人手機震動。
付佳希:“部門臨時通知開會,禮物你自己挑吧,明天你來接嘉一去生日宴。”
焦睿察覺到老板的眉頭皺了下。
“投發部為什麼周五加班?工作效率如此低,金明怎麼帶的隊伍?”
嶽靳成放下手機,摘掉手表,不輕不重地丟向桌面。
焦睿戰戰兢兢,“我……把金部叫來談話?”
半晌,嶽靳成將皮椅轉開半尺遠,聲音低悶,“算了。”
—
杖朝之年,周小筠的八十二大歲。
不同以往的清淨從簡,嶽家人幾乎都在滿苑。
付佳希原本是不去的,說什麼都不去。
都離了婚,是兩家人,實在不好再去摻和他們的其樂融融。
周小筠勸不動,在電話裡嘆氣,“本來不要過生日的,但嶽老幺講,祖家卜了卦,今年辰戌衝,得要老人辦樁喜鬧事化緣。也罷也罷,我八十多的人了,不該被所有人遷就。希希啊……希希,我給你留一塊小蛋糕,讓嘉一帶回給你吃哦。”
這兩聲“希希”,溫情又婉轉,松快且落寞。
周小筠對她的好,是無論她是否是一家人,是否是孫媳婦,給予的慈心仁術,隻因她是付佳希。生命末尾,殘餘的喘息之中,子孫綿延的老太太,風光背後心酸如爛泥。
連生日都不能隨自己心願,成了化解風水的冰冷工具。
付佳希給嶽靳成發信息:“明天你不用來接嘉一,我會帶他一同過去。”
入伏盛夏,高溫如浪,馬路所見地表的空氣,都幹蒸如晃蕩的水波紋。
進滿苑彎曲的柏油路,這已是私人園區,成片茂密的藍花楹像漸變的油彩畫,添了幾分清涼。
“媽媽,你害怕嗎?”後座安全椅上的嶽嘉一剛醒,忽然問。
付佳希側了側頭,“嗯?”
嘉一說:“爺爺,姑奶奶,二伯三伯,你怕他們嗎?”
“不怕。”付佳希倒無遲疑,“隻是媽媽覺得,沒有必要見到。同樣,他們也會是這麼認為的。”
“今天是祖奶奶的生日,我們是來給她慶祝的,這裡是祖奶奶的家,所以不用管別人。”嶽嘉一說,“媽媽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付佳希笑著說,“嗯,媽媽不怕,謝謝嘉一。”
“是爸爸!”嶽嘉一手指向前方,開心道,“爸爸在等我們!”
紅棕中式大門外,陽光碎裂透亮地灑下來,嶽靳成淺灰短袖,像落了好些顆珍珠,他單手斜入袋,在門口來回踱步,聽見聲響抬起頭,目光便一直追隨付佳希的車輛。
“爸爸!”嶽嘉一下車,歡快衝進他懷抱。
嶽靳成輕松將他舉高,抱在手裡掂了掂,“小伙子重了。”
嶽嘉一說,“是媽媽的廚藝好,我必須多吃兩粒米。”
付佳希拿著禮物走近,無奈一笑,“牛皮小天王。”
嶽靳成一隻手抱兒子,另隻手伸向她,“我來拿。”
“沒事,不重。”
但還是被他拎了過來。
付佳希慢著步伐跟他身後,刻意拉開了些距離。
嶽嘉一不安分地雙手伸向她,“媽媽來,媽媽你來嘛。”
他這亂動亂擺的,嶽靳成抱不太住。
付佳希連忙跟近,“好好好,小心摔著。”
與嶽靳成並肩,一拳寬的距離,跨門欄時,他提醒,“慢點。”
嶽嘉一狡黠地衝爸爸眨了眨眼。
嶽靳成忍笑,眉尾極淡地挑了挑。
在滿園翠綠裡,天藍洗滌,三人徐徐走來,付佳希一身淡綠絲質裙裝溫婉怡然,與嶽靳成如登門佳偶,賞心悅目。
廊下闲聊喝茶的人同時看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