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確實不太需要我做作的演技。
因為他父母看起來也不太在意。
大家一起吃午飯，他父母隻問了幾個很常規的問題。
然後，裴媽媽說：
「小唯下午如果沒事，不要著急走，讓清淮帶你在附近玩一玩。」
我：「?」
我沒打算走。
而且，這語氣，怎麼像是在招待兒子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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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我 ……
「我知道，我會照顧好她的，媽媽。」
裴清淮手掌覆蓋到我手上，安撫性地握住。
他聲線清潤穩定，一句話截斷我其他想法。
他帶我上樓。
關上門，我遲疑：「我怎麼覺得….」
「覺得我父母不怎麼熟，而且就像不知道我倆結了婚一樣。」裴清淮見怪不怪， 到飲水機前接水，「你隨便坐。」
「嗯..」我剛坐下，被茶幾上一個相片擺臺吸引注意力，「咦?裴清淮，這是 你的全家福嗎?」
相片裡有四個人。
裴清淮看起來年紀還很小，繫著紅領巾。
旁邊除了他爸他媽，還坐著一個笑起來有梨渦的男孩。
「對。」裴清淮放下水杯，長腿微屈，在我身邊坐下，「我弟弟。」
「你竟然有弟弟?」
「比我小幾歲，心臟不好，小時候一直在國外治病。中途回來過兩年，十六歲又 走了，去讀了斯坦福。」
裴清淮沒什麼情緒，故作不經意轉過來，問：
「你沒見過他?」
「啊?」我挺震驚的，「我應該見過嗎?」
這回輪到裴清淮無話可說。
他頓了下，移開目光：「的確不應該。」
「難道我們領證時，他送過禮物?」我拿不準他的態度，「要是被我忘了，我跟 你道個歉.. !
「沒有，不用。」他平靜地轉移話題，「下午你想去哪玩?」
外面天氣熱熱的。
我看看天，看看他。
這人在家的時候，總是習慣性把襯衫扣子解到鎖骨。
慵懶又隨性。 勾引我。
我脫口而出：「想去玩你。」
裴清淮：「?」
「我….我就是剛忽然想起來，上次弄壞你的襯衫，還沒顧上送去給人修...」我 語無倫次，「下午沒事的話，我….我可以給你補一下衣服。」
裴清淮盯著我，沉默兩秒：「好。」
他說：「既然你沒事，我辦會兒公。」
我：「?」
10
然後，我真的，看著他。
掏出了電腦。
開始看文獻。
我： ...」
【你懂嗎，我高中時一直想，以後要是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我們每天大do 特 do。】
【但是裴清淮，他怎麼回事。】
【不對，我怎麼回事?我應該撲倒他，但是我不敢，嗚嗚嗚嗚 ….】
【他太像我的導師了，感覺下一秒就會開始罵我寫的論文全都是學術垃圾。】
我怒發十條消息給於淼。
於淼秒回：【TD。】
我： ...
我：【你怎麼這麼冷酷!】
於淼：【我還冷酷?我有你老公冷酷嗎?】
於淼：【照你這個速度要猴年馬月才能睡到裴清淮?你這輩子還有機會嗎?】
我手一抖，把語音按成了播放。
於淼的聲音，在寂靜的臥室裡，震耳欲聾。
我： ...
裴清淮背對著我，背脊筆直，明顯整個人都僵了一僵。
我咽咽嗓子，試圖挽救：
「裴醫生，我可以解釋 …」
裴清淮低聲嘆息，合上電腦：「你好像有話想對我說。」
他說：「我也不是那麼忙，我們可以聊一聊。」
他轉過來，我一抬頭，正對上他的視線。
窗外陽光燦爛。
好像陷入一片淺褐色的海。
我心臟猛跳。
屏住呼吸。
愛人的眼睛果然是大洋。
「 我 . .」
可是，說什麼呢。
說，我從很久之前開始，就很喜歡你了。
在高中重逢，我也不知道他會成為年級第一。
或者很多年後，成為裴醫生。
我隻是看到他，高高瘦瘦，穿著校服背著網球拍，沉默地逆著人流，穿過黃昏的 操場。
我也想做他的同桌。 我也去和老師說過。
我偷偷地。
「裴清淮。」望著他的眼睛，我掌心忽然開始出汗。
「嗯。」
「你會，喜歡上 ….我這樣的人嗎?」 我是怎樣的人。
行業內公認運氣最差的女明星。
家裡很有錢但我什麼都不會的廢物一個。
雖然嘴上天天喊著「我比她們美就夠了」,但從來沒覺得誰會真的因為臉死心塌 地愛上我。
劇烈的心跳裡。
裴清淮明顯愣了一下。
然後，他開始斟酌措辭：
「小唯，實際上，在我原本的人生計劃裡，沒有結婚這一項。」
懸著的心臟從高空墜落。
眼裡瞬間浮起水霧。
我忽然覺得比起答案本身，被他拒絕，也許是更可怕的事情。
我趕緊打斷他：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
「盛唯。」他堅持，「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我必須跟你說清楚。我認為..
「說了別說了!我不想聽了，你煩不煩!」
我用力推開他。
一米八七的裴清淮毫無防備， 一臉蒙逼地被我掀翻在沙發。
我攥住他的領子，用最後的尊嚴，含淚威脅：
「你再說一句，我打死你。」
....
11
這個下午非常漫長。
這個夜更漫長。
我非常想流淚，但我跟裴清淮不得不睡同一張床。
不能哭。
忍著。
關了燈，我背對著他，在黑暗裡，對著於淼瘋狂輸出。
鍵盤聲音沒關，每一個按鍵都在嘰嘰嘰嘰地響。 裴清淮：
裴清淮忍不住，翻個身：「小唯。」
我沒理他。
「我們聊一聊。」
我還是沒理。
他嗓音很低，徐徐地說道：
「我們醫院有個進修項目，可以去港城待一年。在我原本的計劃裡，這個項目的 開啟時間在半年之後。但現在醫院跟我說，可以提前過去。」
...
[所以我想
他望著我，胸腔起伏，呼吸並不平穩。
幾次三番欲言又止，半晌，啞聲憋出四個字：
「我不同意。」
壓在枕頭下的手機忽然振動。
我低下頭，看到於淼發來的消息：
【我找到了!他們學校論壇裡，前幾年，有人提到裴清淮的師妹!】
【跟他一樣，本碩博連讀的，跟他是一個老師。據說裴清淮很照顧她，有很多人 撞見過聖誕節、新年時他拎著禮物袋在女生宿舍樓下等，所以大家都猜他倆在談 。】
【不過，這師妹畢業後沒留在北城工作，所以.…兩個人也可能是談過，但分 手了?】
我往下翻。
看到於淼發過來的照片。
長相很清秀的一個女生，笑起來眉眼彎彎，眼睛裡都透出聰明。
我： ...
我合上手機。
恨恨地想。
不然我也去讀個博吧。
「小唯。」見我一直沒吭聲，裴清淮問，「你睡著了嗎?」
「沒有。」
我吸吸鼻子，忽然想到。
也不是第一天了。
裴清淮從小就厭蠢。
他根本不會喜歡一個腦袋空空的人。
比如我。
「不同意就不同意吧。」
反正我們的合約時間很短。
我悶聲：「那就等合約結束再離。」
也沒幾個月了。
說完，我埋進被子。
黑暗中，很久沒有再傳來聲響。
就在我以為裴清淮再也不會開口時。
他忽然聲音很低地，啞聲說：
「那你，離婚之後，打算去哪裡。」
好奇怪的問題。
我沒說話。
「離了婚，你還回家住嗎?」
「...」
「是不是也不跟我一起回家了。」
「...」
「也不會，再到醫院去找我。」
啊啊啊!你有病吧。
我攥住被子，捂住腦袋。
逃避話題，把他所有聲音都隔絕在外。
這晚之後，我跟裴清淮開啟了單方面的冷戰。
倒不是我不想見他。
但我看到他的名字就想哭。
我進組拍戲。
看到白大褂，想流淚；看到聽診器，想流淚。
經紀人在電話視頻裡罵我：
「廢物!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我哭得更大聲：
「怎麼了，你沒見過人失戀嗎!而且我又沒在拍戲時哭，我都憋著拍完了才哭的 !休息時間也罵我，你是人嗎!」
經紀人：「小楊，把她手機沒收。」
助理小楊忙不迭過來，把我手機收走了。
我流著海帶淚躺在床上，想。
裴清淮在幹什麼呢。
他肯定在加班。
他最喜歡加班了。
說不定在抱著師妹的照片一起加班。
沒有手機，我就這麼與世隔絕地悽慘地工作了七天。
第八天，同組女演員喊我一起直播。
我撐著臉，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復彈幕：
「老公?不知道，很久沒見過了。
「我進不進組都見不到他……他工作超級忙。
「粉鑽?的確是他買的，不過 …..」
好像不是買給我的。
婚房和戒指，原本，大概都是給師妹的。
「唉……」我長長地嘆氣，「要是我有兩個老公就好了，他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而且，要是有兩個..
總有一個是喜歡我的吧。
輪都該輪到我了。
彈幕瘋狂贊同：
【說得對，愛是常覺虧欠啊!】
【果然心軟的永遠是我們女人!】
我很滿意。
結束直播，倒頭就睡。
小楊急匆匆衝過來：
「小唯姐!有個陌生電話打過來，說是裴醫生的學生，有急事找你。」
我愣了下，接過來。
那頭響起一個男生的尖叫：
「師母!師母!大事不好了!」
我：「…你好好說。」
「你快來醫院看看吧，裴老師他出大事了!」
13
午夜十二點，我準時趕到醫院。
看到了躺在急診室輸液的裴清淮。
我： ...
我轉回來：
「這就是你說的，出大事了?」
「呃.…他..」小男生尷尬地撓撓臉，「確實是大事，我從沒見過裴老師喝酒喝 到胃出血...不對，他以前從來不喝酒!」
我看一眼：
「那他現在是沒事了吧?你照顧好他，我走了。」
說完我轉身就走。
他趕緊伸手攔我：
「等等!師母!你.…你不留下來陪陪裴老師嗎?他最近看起來特別不高興，每 天都在罵人，罵完人開始走神，然後喝多了就喊你名字...」
我狐疑地看著他。
「他……他喊了我才知道，原來你就是師母。」男生聲音漸弱，小聲說道，「你 真好看，真人比劇裡還要好看 … ..不...不是，我是想說。」
他說：「你陪陪老師吧，我怕他等會兒想不開，死了。」
...
我轉身進屋。
急診病房很少。
這間小休息室是值班醫生讓出來的，空間特別小。
裴清淮歪頭躺在工學椅上，臉上沒什麼血色，長腿微屈，顯得有點無處安放。
我在旁邊坐下。
他立刻悠悠轉醒，嗓子啞啞的：「盛唯?」
我點頭：「嗯。」
他沉默了會兒，轉過去。
望著窗外，低聲問：「我們分手幾年了?」
我： ...
「裴清淮。」我嘆息，戳穿他，「發生了什麼,你有什麼不高興嗎?雖然不一 定能幫到你，但你可以說出來，我聽聽看。」
「我沒有不高興。」裴清淮抿唇，「想到要離婚了，我特別高興。」
「所以，你其實是不想離婚?」我撐著下巴，真心感到不解，「為什麼?你希 望我繼續幫你，在父母面前裝恩愛夫妻嗎?」
「不。」他說，「我們可以不假裝。」
「可那就是另外的價錢了。」
經過這麼幾天，我也想開了點兒。
喜不喜歡，確實不能強求。
這不是裴清淮的錯，我不該因為這個跟他冷戰。
我勸他：
「我懂你。但是，就算你沒能跟初戀在一起，你也不能這麼不挑吧。你要實在傷 心，我幫你把師妹找回來….」
裴清淮皺眉：「什麼師妹?」
這回換我愣住：
「你大學那個..…就很多人都說你們談過的。」
「裴清淮。」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我猛地湊近他，「你不喜歡你師妹?」
寂靜夜色下。
月光入戶，在他鎖骨間留下清淺的痕跡。
他喝了很多酒，淺褐色眼睛亮得出奇。
但看我的目光卻很專注。
我的心臟猛地漏跳一拍：
「你……是不是……根本沒有喜歡過別人。」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你喜歡我。」
下一秒。
裴清淮伸手按住我的後腦，吻了上來。
無語。
我前幾天的眼淚都白流了。
15
就像我上一秒猜到的一樣。
在裴清淮的視角裡，這事果然有另一個版本。
他很偶然地撞上一段姻緣，對面剛好是他喜歡的人。
但我又表現得非常遲疑。
於是他提出了協議：
「一開始想，半年的時間培養感情，應該也夠了。之後可以直接表白，或者，再 把協議延長。」
他低咳一聲：「沒想到，根本沒什麼相處的時間。而且，你也沒耐心聽我把話說 完。」
「我哪有?明明是你講話太慢了。」我乖乖坐著聽，聞言瞬間睜大眼，「所以那 天在婆婆家，你到底是想說什麼?」
「想說，我以前沒有結婚計劃，是遇到你之後才想結婚的。但這是一件很嚴肅的 事情，告白應該由我來說。另外，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港城住一段時間。」
..
我難以置信道：
「你就算是大喘氣，要喘那麼久嗎?」
裴清淮靠在工學椅上，張張嘴，想解釋。
忽然輕笑了下，又搖頭：
「的確要很久。」
「從我……第一次想要告白，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幾年了。」
「盛唯。」
他望著我，徐徐說：
「我從讀高中時，就非常喜歡你了。」
那是高一的開學日。
病弱的弟弟犯病昏倒在人群裡，裴清淮遲疑了下，正猶豫要不要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