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程千葉發覺自己穿越了。
但是她現在沒空驚訝這件事。
因為她的脖子正被一條白綾狠狠地勒住,她感到腦袋充血充到快要爆了,舌頭不受控制的從口腔中擠出來,鼻子吸不進氣,心髒因為缺氧瘋狂跳動著。
她的身體正被三尺白綾掛在橫梁上,俗稱上吊。
此刻在她腳下,數名穿著古代服飾的女子,圍著她痛哭流涕,就是沒有一個人來救她一把。
她痛苦得要死,拼命蹬著腳。
幸好這條白綾質量不好,在她掙扎中居然斷開了。
程千葉滾到地上,捂著脖子,拼命的吸著新鮮空氣,劇烈的咳嗽起來。
一位穿著龍鳳紋大串花繡娟錦長袍的中年婦人,一把撲到她的身上,摟著她直哭喊著:“吾兒,吾兒。”
程千葉喉嚨火辣辣的疼,說不出話來。
心中罵道:“吾什麼兒,你要是我親媽還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吊死。”
此刻她的腦中閃過無數圖片,影像,聲音,就像把一個陌生人的一生,壓縮了一下,一口氣塞進她的大腦中,用閃現的速度,快進了一遍。
神奇的是她居然還都看懂了。
這位夫人還真的是她親媽,啊呸,她目前這副身體的親媽。
別人穿越,她也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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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穿到公主身上,一醒來七八個丫鬟圍著,伺候著吃香喝辣。
她也穿越到公主身上,一醒來七八個丫鬟圍著,伺候她上吊。
理了一下腦中一團亂麻的記憶,程千葉大概知道自己來到了一個戰亂不休,諸侯割據的時代。
這副身體和自己穿越前的名字一樣,也叫程千葉,她的父親是雄踞一方的諸侯,晉威侯,自己是位公主,這身份本來很好。
可惜不久前晉威侯剛死了。
現在晉國的主君是自己的雙胞胎哥哥,公子羽,獲封晉越侯。
可惜的是,一個時辰前也被人毒死了。
此刻那具和她面容及為相似的屍體就躺在程千葉面前。估計還沒完全涼透。
晉威侯妻妾眾多,除了程千葉兄妹的母親楊姬之外。另有一位寵妃儷姬,也育有一子,名公子章。
儷姬甚得晉威侯的喜愛,公子章一度和公子羽激烈的競爭繼承人的位子。
後終因公子章心性過於暴躁殘虐,被晉威侯所厭棄,貶斥到封地中牟去了。
近日新上任的晉越侯率軍路過中牟,公子章曲意奉承,舉宴相迎,宴席上給兄長進獻了一對美豐姿的少年郎。
晉越侯見獵心喜,左擁右抱,一時大意,就著這對欒寵的玉手飲了一杯瓊漿,當即毒發身亡。
雖得隨侍的部將搶回屍身。
但此刻公子章率人把行轅團團圍住,將隨同晉越侯赴宴的一個姬妾剝光了衣物,挑在搶尖上,高舉在陣前。揚言要將晉越侯的一眾女眷如法炮制。
本部因失了主君,人心潰散,消極抵抗。眼見著就要被公子章攻破防線。
楊姬無奈之下,隻好領著媳婦女兒一同在兒子的屍身邊上吊,以免落入和自己積怨已深的儷妃手中,受那百般羞辱而死。
程千葉穿越之時,正是那性情剛烈的公主懸梁自盡,香消玉殒之際。
剛剛醒過神來的程千葉完全抽不出時間穩定一下情緒,吸收理解一下這個世界。
因為在她眼前,又有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正蹬上椅子,扯著白綾,就把那雪白的脖子往裡面套。
“別,別介啊。”程千葉拉住那人的裙子,在腦海中刷了一遍人物圖譜,找出此人的稱謂,“大嫂,你別死。”
雖然這位大嫂不是真的嫂子,但程千葉也見不得一個孕婦在自己眼前上吊,下意識的就一把抱住她的腿。
這位名為許姬的嫂子,是一位性情溫和的美人,此刻她哭得是梨花帶雨,“小姑,若是落入那公子章的手中,你也知道是什麼下場。你就讓我追隨夫君去了吧。”
正撕扯間,房門被推開,隨著寒冷的空氣,跨進門一位年輕的男子。
此人面目俊朗,斯文儒雅,穿著一身甲胄,持著一柄帶血的長劍,大踏步進門。
程千葉從記憶搜索到,此人乃是公子羽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也是他最信賴的屬臣,姓肖,單名一個瑾字。
肖瑾行了一禮,面色沉重的說:“主公身殒,軍心渙散,隻怕是守不住了。請許姬跟我走,臣誓死為主公保住這一點骨血。”
許姬道:“那母親和小姑呢?”
肖瑾臉色暗淡了一下,低頭不語。
程千葉的“母親”楊姬卻抬起頭來,拉過許姬,推上前去,激動地說:“好,好,瑾公,羽兒隻有這一點血脈。你看在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上。務必要保住了她。”
肖瑾單膝跪地,“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程千葉,拔出了腰間的一柄短刀,哐當一聲,丟在程千葉的面前。
程千葉被這個聲音震了一下。
敞開的房門刮進一陣冷風,帶來隱約可聞的廝殺聲。
門外是漆黑的夜,隱隱透著腥紅的火光。
程千葉低頭看著眼前這柄沾著血的短刀,這一刻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自己來到了另外一個時空,一個戰火連天的時代,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時代。
短短一瞬間,自己面前就隻剩下兩條路可選,一是用這把刀自裁,另一是等著外面那些野蠻的男人衝進來之後,把她拖出去折磨至死。
兩條她都不想選。
程千葉深吸了一口氣,在肖瑾拉著許姬就要轉身出去的時候,站起身來,用她那被勒得沙啞的聲音喊道:“請等一下,或許我們還有一個辦法。”
……
晉越侯身殒,公子章便是王位的順位繼承人。雖然他用卑劣的手段,謀害了兄長的性命。但已是既成事實,軍中上下都失去了抵抗的心思。
公子章帶著人馬,殺到了行轅的最後一道防線前。洋洋得意的宣稱,“繳械投降者,我事後不但不追究,還依舊委以重任。負隅頑抗者,待我繼承王位之後,必徒三族。”
正說著,隻見那烽火燃燒的高臺上,一個頭束玉冠,身著寬袍之人緩步從暗夜中走了出來。
明暗不定的火光,照映著他蒼白的面孔。
他的脖子上繞著幾圈繃帶,同往日一般玉樹臨風,容姿秀美。絲毫沒有任何身重劇毒的跡象。
公子章大吃一驚,“不,不可能,我親眼見到你已經死了!”
然而,自己的那位兄長,立在高臺之上,一言不發,隻是冷冷的看著他,宛如一隻從地獄回來幽魂。
肖瑾站在他身側,抽出佩劍,大喝一聲,“捉拿逆賊!”
頓時士氣大振,殺聲震天,鋪天蓋地而來。
第2章
墨橋生出生在一個奴隸的家庭。
他的母親是奴隸,奴隸的小孩自然也隻能是奴隸。
據說他母親懷他的時候路過一座橋,突然腹中有下墜之感,已經有過多次生產經驗的那位母親,隨便在橋墩邊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就把他生出來了。
因此他便有了這個名字,墨橋生。雖然看著起得很隨意,但在奴隸中已經算是難得的好名字了。
像他的兄弟姐妹就分別叫墨阿狗,墨鐵蛋,墨二三,墨五六等等。墨二三這個名字還是分給個長得十分漂亮可愛的妹妹。
墨橋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他有很多的兄弟姐妹,他們都屬於同一位母親。
母親是一個消瘦而幹枯的女人,艱苦的生活環境使她顯得分外的蒼老。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每天深夜回來時,帶著渾身的傷痕和腥臭味,給他們帶回來那一點少得可憐的劣質食物。並在每個孩子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一個溫柔的吻。
這是墨橋生灰暗的童年中僅有,來自於女性的溫柔。
隨著家裡的孩子越來越多,母親越來越老,食物的短缺日益嚴重起來。
幼小的墨橋生每日飢腸轆轆的跟著最大的哥哥墨阿狗,四處收集可以吃的東西。
山林間摘野菜,河流中摸魚。
在泥濘的集市中鑽來鑽去,撿一些別人偶爾遺落的廢棄物。
有時候他餓得頭暈眼花,實在邁不動步子,墨阿狗便從懷中掏出一小塊昨日省下來的黑疙瘩,摳下小小一塊,塞進墨橋生的口中。
又摳下多那麼一點的,塞進更小的妹妹墨二三的口中。
墨橋生和墨二三含著口中那一點點的餅塊,用口水慢慢給它泡軟,忍著不吞下去,讓自己總覺得有著在吃東西的感覺。似乎就餓得不再那麼慌了。
在他們居住那個棚戶區,有一個叫熊積的奴隸,他強壯,粗暴,一身的蠻力。
是這一圈子內最孔武有力的男人,沒有什麼人敢隨意招惹他。
他是母親的男人,男人之一。
最近他來找母親的時候,時常把那猥瑣的目光落在墨橋生和妹妹墨二三身上。
那死魚一樣的眼球轉過來打量自己的時候,墨橋生總覺得有一種惡心的寒意從頸椎直爬上來。
這時候墨阿狗總會輕輕不著痕跡的把他和墨二三往自己身後推一推,用自己還很瘦小的身軀擋住弟弟妹妹。
然而不管他們怎麼躲避,命運都不可能放過這些可憐孩子,那恐怖的一天還是來臨了。
熊積終於逮住了墨二三,少女尖銳的叫喊沒有引起營地中任何一個人的反應。
熊積抓住墨二三細細的胳膊就往帳篷裡拖去。墨橋生撲上前去,被他一腳踹開,連翻了幾個跟鬥。
墨阿狗扶起了他,他默默看了一會帳篷,輕輕嘆了口氣:“你還太小了,還是哥哥去吧。”
墨橋生茫然的看著哥哥掀開帳篷的簾子,鑽了進去。
過了片刻,滿臉鼻涕眼淚的妹妹墨二三完整的從帳篷裡出來,她呆呆的走了過來,低下頭用顫抖地手緊緊拽住墨橋生的衣角。
帳篷裡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響,夾雜著哥哥痛苦的哭喊聲。
墨橋生隱約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茫然不知所措拉著妹妹飛奔去找母親。
然而他們的母親聽了他的述說,隻是默默地坐在哪裡,一動不動的失神的盯著地面。
她那張被生活摧殘得蒼老的面容,顯得那麼無奈和失落。
墨橋生第一次開始憎恨,
憎恨自己的弱小和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