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宋建輝,這一次,他來得倒不慢。
宋仁軒下意識地,瑟縮著往她背後躲了躲。
謝悠然護短意識又瞬間爆發,怎麼說她和宋仁軒現在也算是“共生死,經患難”了,因此她側身摟住宋仁軒,頗有些氣勢地瞪著越走越近的那個男人。
他這次倒不是迷彩裝扮了,簡簡單單一件黑色的大長風衣,他那身高氣質穿出來,要是臉色不那麼難看的話,幾乎秒殺。
不過謝悠然對他印象太差,難以升出驚豔的感覺,那人也和以前的兩次一樣,目光隻是平平地掃過她一眼就將她無視了,對著那兩小警察點了點頭。
“宋仁軒的爸爸是吧?”警察甲站了出來,其實他更想喊他一句“師兄”攀攀交情,讓這位頭兒頂頂看得起的前宋大師兄給自己說說情,省得老被批是“扶不起來的爛泥”,但鑑於有謝悠然在,隻好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說,“你兒子一個小時前被六個年紀大約在九歲到十三歲之間的小孩子圍毆,針對這種情況,我們會盡快將那些孩子找出來,但是也同時,希望宋先生能夠多抽出些時間,最好是上學放學能夠接送一下孩子……”
看得出,宋建輝是非常忍耐地聽著他們說完這些話的。
謝悠然以為他會為小警察軟綿綿的話而吐幾句略有些惡毒的槽,但他隻是默默聽完,點了點頭後看著窩在謝悠然胳膊底下的宋仁軒,如她所料一般沒有任何安慰,也不見半點緊張,隻是冷冷地說:“這就是事情發生後你的態度嗎?”
謝悠然一聽,幾乎是想要吐血!
她氣得當即哼笑了一聲,緊緊地拉住宋仁軒抬起頭直視著那人,反駁說:“被人敲詐勒索還圍毆了,宋先生覺得一個八歲的受害人應該有個什麼態度?”轉過頭,她看著兩個警察,故意問,“或者,警察先生可以告訴我們應該怎麼做,是奮起反擊,要麼打死一個兩個要麼被打死麼?”
她難得伶牙俐齒,結果卻換來人家輕飄飄的一句:“你是誰?”
謝悠然:……
她偏過頭去,拒絕跟這個人再說話。
兩個小警察在邊上看得頗有點哭笑不得,見場面不好看了,隻好上前去給宋建輝介紹說:“這一位,就是幫著替你兒子報案並且趕跑那些人的,那什麼,謝悠然,謝女士。”
宋建輝這一下眉頭皺得都快要能挾死一隻蒼蠅了,他什麼重點都沒注意到,就隻注意其中一個在別人看來最不應該注意到的東西,望著宋仁軒問:“是她幫你的?”
怎麼聽,怎麼有一種森然的味道。
Advertisement
宋仁軒喪氣地垂下了腦袋。
謝悠然護犢子似地將宋仁軒摟得更緊了,有警察在,她底氣似乎也足了很多,見狀警惕地瞪著面前比自己高比自己有氣勢同時也很危險的男人:“對,我是幫他了,怎麼樣,難道我還做錯了嗎?”
他真是一點感謝她的意思都沒有,不過卻並沒有發作,但他的下一個動作卻直接惹火了她。
謝悠然看著他從錢包裡掏出一沓錢遞到自己面前,幾乎要跳起來:“宋先生!”她大聲地說,“你真的很有錢啊。不過,我麻煩你,真要這麼有錢,就幫孩子找個保姆吧。我相信,任何一個保姆,肯定都比你這個人要強,至少,孩子能吃飽,能穿暖,上學放學不擔心過馬路被車撞,走小路被壞孩子堵,身上不會莫名其妙多出來很多傷!”越說越氣,想起宋仁軒年紀小小陰沉倔強裡透著些許悽涼跟可憐的樣子,扭過頭去跟警察說,“現在,我還要報一個案,是家暴,對,沒錯,就是上次我報了但你們沒有處理的家暴!“說著,她指向宋建輝,“就是這個男人,宋仁軒的爸爸,我懷疑,他對孩子實行了殘忍的可怕的暴力行為,希望你們可以帶孩子去驗個傷,替孩子討回一個公道。”
她說得很是氣憤填膺,好似公理都在她這一邊了一樣。
☆、28更新之後
但她忽略了自己現下有傷在身,話一說大聲就扯得她神經痛,到最後,不得不扶著腦袋上的傷處,連帶著氣勢也弱了下來。
她身邊的大小四個男人,宋仁軒聞言抬起頭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好似不相信她會給他主持公道,宋建輝則仍是那麼一副無動於衷的讓人氣得跳腳的死樣子。
至於兩個小警察,則是相當相當尷尬地看一眼那個被指責殘虐兒童的家伙,清咳一聲,無可奈何地跟情緒激動的謝悠然說:“呃,女士,謝女士,關於家暴這個事,我想,你可能是誤會了。”
天下烏鴉還真是一般黑了?謝悠然有點不相信:“誤會?他身上的傷那天你們不是看過嗎?難道那是他自己撞自己自己打自己造成的麼?”
哎哎,說話一大聲了就腦袋疼!
警察甲和警察乙看看她,又看看宋建輝,一副不知道怎麼啟口的模樣。
謝悠然這下是真生氣了:“你們看他作什麼?難道警察審案子,還要看嫌疑人的臉色嗎?”
這一下,兩個警察臉色都不太好看了。
一直沒作聲地宋仁軒這會說:“不是爸爸打的。”
他說得很小聲,而且也沒有做過多的解釋,所以看在謝悠然眼裡,更像是強權壓迫下不得不做站出來作的偽證。因此她低下頭,望著他,問:“那是你自己弄的嗎?”
她也有些失望,覺得這孩子有勇氣跟那麼多孩子打群架,怎麼就沒勇氣反抗一下他爸爸?現下還有她,有警察在呢。
可宋仁軒沒有回答她。
警察甲想說話,被宋建輝打斷了:“好了,小劉,小李,你們先回去吧,辛苦你們了。”
這是直接要無視謝悠然的意思了。
她瞪大了眼睛,就看到那什麼小劉和小李忙對著那人點頭又哈腰,在他們看來,工作忙完了,難得宋建輝語氣這麼溫和,近乎還是可以套一下的:“不辛苦不辛苦,師兄這麼忙還趕過來才辛苦,有時間回隊裡看看唄,咱頭最喜歡講你的英雄事跡啦。”
完全就不理謝悠然嘟得可以掛油瓶的嘴和憤恨的眼神。
宋建輝對他們的馬屁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揮了揮手,像趕什麼似的趕走了他們。
兩個警察一離開,謝悠然拉著宋仁軒也出了醫院。
她打定了主意,從這裡一出去就去找葉唯安,她還不信,就全無辦法了。
但這會兒,她帶不走宋仁軒,最多也隻能是當著宋建輝的面問小家伙:“宋仁軒,要不要阿姨送你去學校啊?”
折騰大半天,上午的課都快要結束了。
宋仁軒回頭看了眼他爸爸,點了點頭。
那就好,謝悠然松了一口氣,去學校了就可以避免和正在氣頭上的宋建輝單獨相處,也許就能夠避免再挨他的揍。她直起腰,從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流裡尋找出租車:“阿姨送你過去。”
車還沒打到,宋建輝的車就已經開過來了,宋仁軒直覺地要走過去開車門,卻被謝悠然拉住:“說好了阿姨送你的。”
對著孩子,尤其還是個可憐的孩子,她語氣溫和,神情溫柔,已全然沒了剛才那鬱憤不平的模樣。
車窗打下來,露出宋建輝明朗深刻的五官,他似乎笑了一下,說:“上車吧。”
命令似的語氣,但,並不是很強烈到讓人反感的那一種。
人一般就是這樣,欺軟的怕硬的。要是宋建輝一上來就拿他的氣勢迫她,謝悠然估計也隻有乖乖地把宋仁軒獻出去的份,但現在他擺出了低姿態,她自然就當作沒聽見了。
宋仁軒夾在兩個大人之間,進退不得,頗有些尷尬。而且他也不是宛婷或者宛妤,做不出調節氣氛那種事來,隻能像根木頭一樣戳在那,很是無辜地看看謝悠然又看看宋建輝。
“好了,謝……女士,宋仁軒上課已經遲到很久了。”這一次,話裡帶了些無可奈何的妥協意味。
謝悠然這才抬起頭正眼看他,“宋先生。”她嚴肅而客氣地說,“宋仁軒是一個非常非常棒的孩子,我也知道,你或者也是一個非常非常棒的警察,但是,我還是想說,你這樣對待孩子,是很不對的。”
她沒有說不能知法犯法,這詞眼太嚴重了,軟性子的她還沒有那麼大的勇氣,對著這麼尊煞神如此直白地說出這種近乎挑釁的話,而且說話時還注意將語氣盡可能地放軟了。
她並沒有期待他會道歉,隻是希望能夠讓他有一點點的反省罷了:外人都看不慣他了,他難道沒意識到自己做錯了嗎?但是她也絕對沒想過他會給她一個完全不在狀況內的回答:“我不做警察已經很久了。”
謝悠然:……
她最後還是坐上了他的車,就像他說的,宋仁軒已經遲到太久了。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經過這麼一段時間,又讓外面的北風一吹,她發現傷口那裡的痛感簡直讓她有些難以忍受。
她隻想快些回家,然後倒在床上好好休息一會。
至於宋仁軒的事……等她好一點再說吧。
車內很溫暖,也很安靜,但這種安靜卻是讓人十分不舒服的,壓抑而沉重,即便謝悠然狀態很糟糕,她也覺得有些無法忍受。
那兩父子卻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似的,宋仁軒坐在座位上,看著窗外的街景,像是外面一閃而過時,突然冒出了一朵漂亮的花。
他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沒有最開始的害怕跟緊張,隻是沉默著,像他以前那樣。
宋建輝則是專注地開著他的車,謝悠然注意到他抓著方向盤的手指十分漂亮,修長簡潔,而且很有力量。
如他那個人,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野豹一樣的,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野獸的氣息。
她簡直是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跟這樣的男人同處一室,而且還敢當面指責他犯罪,批評他不該對孩子過於殘暴!
或許是察覺到她突如其來的不自在,宋建輝輕輕地咳了一聲,問:“你是謝宛婷的媽媽吧?”
謝悠然沒想到他會打破沉默,而且問的還是這麼個問題,一時有些受驚似的轉過眼去,直覺地“嗯”了一聲。
然後又想,這人明明知道她是哪個的嘛。
就說了,宋仁軒好歹在她那吃了那麼多餐飯,他還讓他給她餐費了的,以他警察的出身,不可能對她的情況半點都不作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