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
通訊器另一端,傳來“滋滋”的電流聲,緊接著是一聲尖銳悽厲的慘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仔細聽的話,甚至能聽見血肉內髒被掏出來的黏膩聲,令人頭皮發麻。
謝黎看著這一幕,不由面露疑惑,這到底是不是公司的新劇本?
表演這一出給她看的意義在哪裡,她又不會被這種劇本蒙騙。
十幾秒鍾過去,一個男人顫抖恐懼的聲音才響起來:
“……不、不是我們的問題……都是他!他肯定謀劃了很久……他早就連上了研究所的計算機……他在玩弄我……它來了,它在擴張,它在寄生,它想侵佔整個研究所!”
通訊器那邊,男人似乎被嚇破了膽,語不成句,人稱代詞顛三倒四,一會兒是“他”,一會兒又變成了“它”。
謝黎臉色微妙,心說演的吧,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她剛被抓,公司就鬧生化危機了。
她琢磨片刻,語氣誠懇地說:“你們別演了,我是不會招……”
克雷格看也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出審訊室。
金屬閘門自動合攏。
一時間,整個審訊室隻剩下她一個人。
警報聲尖利刺耳,刺眼紅光不停閃爍。
謝黎坐在審訊室的金屬椅子上,看著手腕上的手銬,不知為什麼,手臂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炸了起來。
她控制不住地一激靈。
Advertisement
是錯覺嗎?
室溫好像突然下降了一大截。
克雷格應該不會這麼缺德吧,臨走前還把空調溫度調低了。
謝黎閉上眼睛,攥緊拳頭,極力蜷縮起身體,不讓體溫流失得太快。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過兩分鍾,就會有一支荷槍實彈的警衛隊從外面經過——謝黎可以聽見他們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然而不到幾秒鍾,腳步聲就變成了慘叫聲、骨骼斷裂聲和血肉橫飛的可怖聲響。
接著,再也沒有聲音傳來。
是危機平息了,還是警衛們都……死了?
恐懼來源於未知。
現在,一切都籠罩在未知的陰影裡。
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這是否一場為她量身打造的精彩演出。
通訊器那邊的“他”和“它”,到底是什麼?
警衛是活著還是死了?
克雷格去哪裡了?
審訊室的金屬閘門還有可能打開嗎?
謝黎不知道。
她隻知道審訊室越來越冷了,而且是一種詭異的冷——頭皮一陣一陣發緊,掌心不斷滲出滑膩的冷汗,刺骨的寒意順著骨頭縫往背脊上蹿。
審訊室外,越來越安靜,幾乎到了落針可聞的地步。
有那麼一瞬間,謝黎甚至覺得,審訊室外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世界。
一個完全未知的區域。
也許……這並不是一場量身定制的演出。
那個“它”是真實存在的。
說不定,“它”就在審訊室外,正一動不動地貼在金屬閘門上,冷靜捕捉她的心跳、呼吸頻率,甚至是血液流動的速度。
不,不能再想了。
未知會激發想象,想象會催生恐懼。
她不能讓自己陷入恐慌之中。
謝黎深深吸氣吐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啪、啪——”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的腳步聲顯得僵硬而緩慢,仿佛全身上下的骨頭都被抽掉了一般,隻剩下綿軟的皮肉,沒有任何力氣,隻能被什麼拖著往前走。
“啪、啪、啪——”
這真的是人能發出來的腳步聲嗎?
謝黎不知道是自己的想象力太強,還是眼前這一幕太過恐怖。
光是聽著這個腳步聲,她就已經遍體生寒。
可她被拷死在金屬椅子上,無法逃脫。
她咬緊牙關,試圖擠壓大拇指的關節,想要用蠻力掙脫手銬。
但該死的克雷格把手銬拷得太緊了,幾乎緊緊貼在她的皮膚上,哪怕她把大拇指掰斷,也不可能抽出手腕。
掙扎間,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金屬閘門外。 謝黎猛地停下掙扎的動作,一身黏膩的冷汗。
她竭力保持冷靜,心髒卻不合時宜地狂跳起來,每一聲都震耳欲聾。
如果外面真的是“它”的話,那“它”肯定聽見她的心跳聲了。
這個想法剛從她腦海中閃過,金屬閘門便已轟然打開。
——外面沒有生化怪物,隻有克雷格。
克雷格垂著頭,一步一步走了進來。
他的眼輪匝肌完全停止收縮,神情前所未有的僵硬呆板,仿佛某種不需要眨眼的爬行動物,面部不協調到了詭異的地步,手腳以一種極其古怪的姿勢組合在一起。
更詭異的是,他的腿部關節,是向前彎曲的。
最讓謝黎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身上那種強烈的……柔軟感。
仿佛他的內部構造已經不是骨骼與血肉,而是一種更加黏軟的東西。
謝黎想到那個男人的話。
——“它在擴張,它在寄生,它想侵佔整個研究所”。
克雷格應該被“它”寄生了。
“它”很有可能已經寄生了整個研究所。
而她,是“它”最後一個目標。
所以,“它”究竟是什麼?
第188章 Chapter 2
與此同時, “克雷格”慢慢轉過頭,把視線轉移到她的身上。
它的目光陰冷而詭邪,如同某種劇毒的多足蟲, 在她的皮膚上緩慢蠕動。
謝黎被看得汗毛倒豎, 幾乎是下意識避開他的視線。
但很快, 她就控制住恐懼的情緒,找回職業的冷靜, 堅定地回視過去。
寄生“克雷格”的東西, 似乎是一個智慧生物。
它並沒有像野獸打量食物那樣看她, 而是漫不經心地觀察她。
不知為什麼,相較於前者, 後者更讓她毛骨悚然。
仿佛她不是人類, 也不是獵物,隻是一件擺在貨架上的商品。
謝黎是個警察, 但跟電視劇裡踹門大喊“open the door”的FBI不同,她每天幹得最多事情就是寫報告。
轄區內死人了,她要寫報告;線人又開始幹壞事了, 她要寫報告;案件移交給公司的安保部門了,還是她寫報告。
是的, 盡管名義上是警局負責維護法律與秩序, 公司安保部門的權力卻遠遠大於警局,裝備也比警局更好。
因此,公司的安保人員,又被稱為“公司警察”。
因為跟公司打交道打得太多了,謝黎可以在人群中一眼認出公司員工。
——這玩意兒太好認了。
大多數公司員工的眼睛, 雖然都嵌在眼眶裡,卻像鑲在頭頂似的, 無論看什麼都“居高臨下”,顯得冷漠而精明。
如同一個個行走的電子秤,可以精準稱出每個人的過去與未來,分析得出他們的利用價值。
公司高管則比這些員工更加極端。
謝黎有時候懷疑,生物科技的CEO根本不是人類,而是一個理性到可怕的機器。
在他的眼裡,一切都可以置換成金錢——生物是錢,科技是錢,人命也是錢。
比如,街上發生了一起槍擊案,她這邊剛把通報趕出來,公司那邊便已趁機推出更好更便宜的槍支,慫恿市民買來防身。
又比如,一起惡性入室搶劫案在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無數媒體爭相報道,普通人可能會認為,這是媒體在搶食人血饅頭,實際上卻是公司在為最新款的防盜門造勢。
此時此刻,“克雷格”就是在用這種冷漠而精明的眼神看著她。
謝黎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克雷格”還有意識,那就是寄生它的並不是怪物,而是人類。
是人類就好。
畢竟,恐怖片裡最難對付的,並不是高智商的心理變態,而是沒有思想、無差別攻擊的怪物。
她可以試著跟“克雷格”做個交易,拿出它想要的東西。
這也是一種審問策略。
在合法的情況下,給予對方所需,大部分嫌疑人都會同意合作。
這時,“克雷格”似乎判斷出她的價值了,緩緩朝她走來——根據它的眼神,她很有可能是一團分文不值的垃圾。
它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
沒時間思考它想要什麼了。
求生的本能在這一刻達到頂峰。謝黎閉上眼睛,往後一縮,以最快的速度喊道:“……謝天謝地,我終於找到你了!”
“克雷格”停下了腳步,轉動眼珠,看向她。
它的眼睛原本是深綠色,此刻卻變成一片詭異的灰色,眼球上爬滿了蛛網般的白色纖維,仔細看的話,甚至能看見那些白色纖維正像活物一樣掙扎蠕動。
謝黎不敢多看,怕看多了想吐。 她得想辦法把那句謊話給圓了:“……我是嶼城的警察,警號PD-2060X……這些年,我們一直在找生物科技進行非法人-體實驗的證據,我不是你的敵人,我是來救你的!”
她咽了咽唾液,繼續說道:“你放心,我被抓住的那一刻,所有的證據都被上傳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除了我沒人能找到。我用性命保證,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恢復正常的!”
“克雷格”沒有說話。
空氣安靜得嚇人。
它相信了嗎?
……它不會根本沒有聽懂吧?
謝黎又咽了一口唾液,喉嚨緊繃得發幹,背上冷汗淋漓。
她已竭力克制恐懼,胃部卻還是一陣抽搐,仿佛恐懼是一隻蜘蛛,正在她的胃壁上結網。
剛剛那段話,是她在緊急情況下能想出來的最好的謊話。
如果“克雷格”是公司的試驗品,聽見她是來救它的警察,或許會放她一馬;如果它是公司員工,聽見她掌握了關鍵性證據,也不會隨便殺死她。
問題是,它能不能聽懂她的話?
時間在流逝。
“克雷格”始終一言不發。
這種感覺難受極了,就像在賽場上打出了一記絕妙的發球,對手卻毫不在意,完全不予回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