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便腿軟了,扶著床坐下來,想著這東西如果被有心人拿走,給自己使一個壞,那自己豈不就是完了?
一旦阿疇看到這個,必恨死自己了,怕是再也不能原諒自己。
這後果不堪設想啊!
她深吸一口氣,到底讓自己安靜下來,之後換了衣裙,便過去見族長。
族長正在自己家中盤算著,盤算著這寧家的將來,盤算著家族的種種,突然間見希錦過來,忙問起來:“希錦,怎麼了?”
希錦:“族長,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個休書,休書不見了!”
族長聽了,詫異:“休書?我以為你還沒來得及把那休書給殿下看呢!”
希錦:“沒,我當時本來打算給他看的,誰知道就不見了。”
族長:“不見了?那不是好事嗎,你可不能給他看到,他是皇太孫,你哪能給他放休書,此事萬萬不能再提!”
他又道:“至於我這裡那份休書,我也會盡快毀了,絕對不留下痕跡!”
希錦愁苦:“族長,關鍵就在這裡,那休書已經寫了,我想著應該毀了,從此再也不提此事,可現在不見了,我怕被有心人拿去,那我們——”
族長聽這話,也是臉色瞬變。
他皺眉,忙把事情前前後後都問清楚了。
希錦好生一番說,最後嘆道:“我也不敢大張旗鼓找,但若是不找,終究心中不安。”
要休人家皇太孫,傳出去他們寧家可以直接滅九族了吧?
族長沉吟半晌才問道:“這件事情你手底下丫鬟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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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錦搖頭:“我自然不敢讓她們知道,都瞞著呢。”
族長微點頭:“這樣也好,現在這件事情隻有你知道,我知道,隻要你不和他提起,咱們就裝沒有這回事,如果有人拿到這休書,以此作為要挾,那我們再做計較。實在不行我們就一口咬死,堅決不認就是了!”
希錦還是忐忑:“萬一呢?”
族長:“阿疇已經回去燕京城,就算有人拿到那休書又如何?他還能跑去燕京城見皇太孫?”
希錦:“有道理……”
她擰眉想著:“如果這件事傳出去,皇家將會臉面盡失,知府大人隻怕是也會被連累,我們家上下,也會因此遭殃,所以在汝城內,按說沒人敢把這件事捅出去。”
族長頷首:“是,知府大人還盼著藉機得些好處呢,他自然是巴結著你,唯恐出什麼差錯,至於我們寧家上下——”
他頓了頓,道:“我們寧家各房人口眾多,往日一起住,難免磕碰,但這也是人之常情,都是小間隙罷了,若說有什麼大仇大恩絕對不至於,我們寧家各房本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若風光發達,大家也跟著沾光,你如果得罪了皇太孫,犯下欺君罔上的罪,那大家以後也不得安生。過兩天我會把各房都叫過來,大家坐在一起,我再把這件事再三叮囑了,把其中利害關系都說明白了,大家務必叮囑自己的妻兒家小,萬萬不可因小失大。”
希錦聽著族長的話,這才稍微放了心。
族長出面,叮囑一番,應該不至於出什麼大差錯了。
一時又道:“族長,我到底讀書少,又是婦道人家,這些事情我哪裡懂,以後他便是皇太孫了,我家芒兒也是鳳血龍髓,這其中不知道牽扯多少利益,我雖然不懂這些,但是平時聽的戲文看的話本多了,也知道這皇家多是非,阿疇待我們自然也是有情有義,但是以後日子長了,我也不知道將來的路怎麼走,凡事還得多和娘家人商量。”
族長聽此話,那感覺自然很不一樣。
要知道現在的希錦可是皇家息婦,他若能扶持皇家息婦,那以後他——
不敢細想。
他深吸口氣,忙道:“希錦,你說這話就是把我當外人了,我們寧家不過是區區商戶罷了,如君遇到這潑天富貴,這就是改換門庭的機會,我自然竭盡全力,一定要護著你和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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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族長那裡出來,希錦心裡到底松快了一些,族長見識多,給自己好一番分析,她心裡也有譜了。
不過她也不免想著,族長自然有族長的想法,要藉著自己得那富貴的,那自己呢,自己又想要什麼?
如果阿疇去燕京城做了皇帝,那自己能做皇後嗎,自己的出身夠嗎?
如果自己不能做皇後,那芒兒呢,算是什麼?還算是嫡出嗎?
這種事情,太復雜了,涉及到朝廷規矩,她想不明白。
一時就想起族長,族長說的話她自然是感動的,這會兒她能靠誰,無非是依賴這個家族了,家族就是她的靠山。
不過她卻隱隱感覺,自己也該有自己的考量,不可能全部都依賴著族長。
比如自己到了那燕京城,如果當了什麼王妃,甚至或者說進了後宮,那從此之後就在後宮苦熬度日?自己這輩子就這樣子了,再也不見天日?
那榮華富貴固然迷人眼,可是自己生在這商賈之家,能撐得起那一身榮華富貴嗎?到了那燕京城後,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希錦不免迷茫起來,她雖已十九歲,但是活到如今,她所思慮的人情世故無非是寧家的各房娘子和汝城親朋,所考量的大事無非是今年的買賣明年的銀錢。
皇宮裡的那些事,朝廷的那些事已經遠超了她能想的範疇,她根本就不懂這些。
正想著,走過那月牙門時,卻見那邊一個人過來,正是寧四郎。
那寧四郎老遠看到希錦,裂開嘴笑著:“好妹妹,我還沒恭喜你呢!”
希錦:“也沒什麼好恭喜的。”
寧四郎卻是笑得比蜜甜:“好妹妹,我的親妹妹,這是大事,你如今身份可和以前不一樣了,你不知道,今天那盧大人竟然來找我了,來求我呢!”
希錦:“啊?他求你,求你什麼事?”
寧四郎:“今天我見到他,卻見他面容憔悴,愁眉不展,我還納悶呢,結果他這才說起來,說之前因為一些事,唯恐開罪了你,說皇太孫也問起來,其實皇太孫也沒怎麼著他,不過可把他嚇得不行,睡不安寢食不知味的,他思來想去,便找上我們家,說是看看怎麼給你賠罪。”
希錦聽著,自然明白。
這盧大人自然是為了之前的事,想必是阿疇提了什麼,盧大人怕了。
她嘆了聲:“若是之前,我想到他竟怕了,必是要好一番耀武揚威,看他那可憐模樣,不過現在,罷了。”
說來也奇怪了,之前自己不過是市井小民,恨不得有一日風光起來,把所有人都踩在腳底下。
不過現在真到了這一步,反而覺得犯不著。
這盧大人自然不是好人,但也說不上什麼十惡不赦的,小懲就是了。
至於怎麼小懲,讓那皇太孫去操心吧,反正她若受氣,失的也是他的面子。
就算她休他好了,就算她下堂好了,那她腦門上不也頂著“皇太孫下堂妻”的牌子嗎。
所以她並不在意地道:“讓他不必多想了,以後記得好好當官,別欺壓百姓,不然回頭說不定又碰到一個龍血鳳髓,那他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寧四郎:“……”
他無奈,心想你當龍血鳳髓皇家子嗣是滿地撿麥穗嗎,撿了這個還能再撿那個?
不過他還是道:“是是是,妹妹說的是!”
一時想起來什麼:“對了,剛才我過來時候,看到說妹妹的外家,外婆並舅父舅母都過來了,這會兒估計正等著呢。”
啊?
希錦:“是嗎?我過去看看。”
寧四郎:“好,好,好妹妹你慢走。”
希錦走過那廊道,拐彎時還看寧四郎站在那裡對著她笑。
她嘆,心想這四哥好生傻氣的樣子,富貴權勢迷人眼啊,以前怎麼不知道他這麼傻。
待走到自家門前,果然見外婆一家子正翹首以盼。
舅父,舅母並表弟和表弟妹全都到齊了,都眼巴巴看著呢。
舅母最先看到希錦,她喜出望外,眼睛都亮了:“瞧,這不回來了!”
她這一說,大家全都看過來,外祖母兩步上前,握住了希錦的手,聲音嘶啞激動:“希錦,你的事我都聽說了,大喜事,大喜事啊!你遇到了這樣的大事,怎麼也不派個人和我們知會一聲,我們聽說了之後就趕緊過來了!”
舅父解釋道:“我們也是聽別人說的,當時還以為聽錯了,後來知道是真的,我們便忙趕過來!”
舅母忙跟著笑道:“你外婆高興得一路上合不攏嘴,但是又擔心你,我和你舅父也是,一直念叨著,想著我們希錦遇到這種事可怎麼辦,怕身邊沒個主心骨!”
希錦這還沒開口,就聽得大家一股腦說,她竟是話都插不上嘴。
她也隻好道:“外婆,今日倒春寒,這話天兒涼著呢,,又是在風口上,你們先進屋。”
大家全都笑得合不攏嘴,忙道:“對對對,先進屋。”
希錦被大家伙簇擁著進了院子,一進去卻見院子中已經放了兩個黑漆箱子。
希錦驚訝:“這是?”
旁邊舅父還沒說什麼,舅母已經拉著希錦的手:“希錦,這是你舅舅往日珍藏的一批好貨,都是上等的青瓷,如今你身份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也隻有這麼一批瓷器才能配得上你,所以想著給你帶過來,你留著用吧。”
舅父連連點頭:“是,這可都是上等好貨,你先將就用著吧,回頭看看有什麼合適的,有你需要的,你盡管說,我幫你找好的。
說著,就忙命人拆開,要給希錦看俺。
希錦自是沒想到。
希錦看著那瓷器,也是說不上來的滋味。
青瓷,那自然是貴重的,估計是留著要供奉給貴人送禮的,昔日一筐柑橘都未必舍得,今日這貴重的瓷器跟不要錢一樣往這邊送。
她笑了笑,便道:“還是算了吧,雖說現在身份和以前不一樣,但還不是照樣過日子以後,我到底怎麼著還說不好呢。”
舅父卻堅決道:“希錦,你留著用吧,留著用。”
說話間大家進了屋,丫鬟們也奉了茶,大家坐下說話。
外祖母嘆道:“我的希錦是好命人哪,當時你娘生你,便夢到了那七彩錦鳳,算命的瞎子說你是大富大貴,我以前還想,怎麼就大富大貴了,如今可算是應在這裡了。”
舅母也是笑得合不攏嘴:“希錦如今是千尊萬貴的娘娘了吧,咱們以後也算是見過娘娘的人了!”
希錦便道:“舅母,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又沒什麼诰命在身。”
舅母:“阿疇這樣的身份,你們芒兒又是皇家血脈了,這诰命不都是早晚的事嗎!”
正說著,就聽到外面動靜,丫鬟卻是來報,說是二伯母過來了。
希錦聽了,讓人請進來,結果這二伯母進來,也是熱情得很,一口一個親家。
二伯母笑著說:“我今日過來其實是想著,我娘家那邊釀的米酒,那可是好滋味,外面輕易買不到的,我今天搬了兩桶過來,回頭讓親家帶一桶回去,留著一桶給希錦,早晚有用的!”
希錦:“……”
曾幾何時,過年時節那麼多米酒,想分一些都難,如今倒是直接送一桶。
大家互相讓座,坐下後二伯母便滔滔不絕地和外祖母說起來,這話語間自然是拚命拉進距離,竟然還提起希錦娘,說她是如何賢惠,當年她們妯娌是怎麼要好。
希錦自然也就聽聽,她知道二伯娘和自己娘關系並不好。
自己娘隻生了自己一個女兒,其實在妯娌間不怎麼吭聲,時不時被人嗆幾句的,遇到什麼好事也不會輪到她。
正想著,就聽見外面又來人了,這次卻是三伯娘。
三伯娘一進門,看到二伯娘在,那表情就仿佛被人搶了什麼,連忙笑著道;“我這裡才從外面要來的紅果兒,新鮮著呢,我想著希錦打小兒愛吃蜜漬紅果,這不,我眼巴巴給我們希錦送來了!”
旁邊三伯娘聽著,都要急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