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無礙。”
裴寂罕有地露出了稍顯遲疑的目光,面無表情地飛快望一眼寧寧,又迅速把視線移開,如同蜻蜓點水,語氣亦是冷淡:“她喜歡就好。”
他是怎麼做到,用如此波瀾不起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啊。
寧寧:……
寧寧同樣沒什麼表情,神色僵硬得像根木頭,察覺到阿卉直直投來的視線時,有些局促地低了頭,拿右手摸摸鼻尖。
阿卉又看一眼抱著劍的裴寂,一時半會兒沒忍住:“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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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城主府。
寧寧隱匿了周身靈氣,與裴寂一同潛入府裡。
這是她頭一回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心裡難免很是緊張,為掩人耳目,還特意穿了身黑衣,往同樣黑發黑衫的裴寂身邊一站,兩人幾乎能直接隱進夜色裡。
他們掌握了鸞鳥像的運轉規律,趁著視覺死角潛入府上。夜半的府邸空寂無人,濃鬱墨色映襯著流水一樣的月光,幾盞燈火幽然,無端顯出些許詭譎之氣。
由於之前來過幾回,寧寧已經大致摸清了府邸走向,能憑借記憶一路來到城主與夫人的臥房之前。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這棟房間房門虛掩卻空無一人,唯有門前燭火搖晃,大抵是由小廝所點。
這麼晚了,這對夫妻能去結伴做些什麼?月下瓜田刺猹?
房門開著,說明那兩人之前應該回過臥房,之所以來不及關門便離開,或許是發生了什麼意料之中的突發情況。
——可究竟是什麼事兒,能讓他們如此匆忙地從屋子裡離開?
寧寧與裴寂對視一眼,朝他做了個小小的口型:“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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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點頭。
臥房裡並未亮燈,幽寂之感便顯得愈發沉重。這間房屋表面看來並無異樣,木雕大床、輕紗籠帳,然而直至此刻,男女主人卻都未歸來,實在很難讓人不起疑心。
那兩人行蹤有異,房間裡或許留存著些許線索。寧寧不能點燈,更不敢發出太大聲響,本想上前一些細細搜查,卻猛地察覺身旁裴寂一動——
自房門之外的不遠處傳來女人的一聲嬌笑,隨之而來的,還有踏踏腳步聲響,想必是駱元明與鸞娘深夜回房。裴寂眼疾手快,看準了一旁佇立的木櫃,一把拉住她胳膊藏身進去。
木櫃隻有大半個人高,裡面裝了些零零散散的衣物。寧寧毫無防備,一下子倒在他胸膛上,還沒完全適應眼前的黑暗,剛要微微一動,便察覺嘴上被覆了層溫溫軟軟的東西。
裴寂捂住了她的嘴,那是他的手心。
等、等一下。
她是被裴寂……不由分說直接抱在懷裡了?
寧寧從剎那的茫然中迅速回神,在狹窄昏黑的木櫃裡努力辨認他們兩人此刻的姿勢。
裴寂已經松開了抓在她肩膀的那隻手,雙腿叉開弓起坐在櫃中,而她被順勢一拉,理所當然落在他兩條腿中間的木板上。
少年劍修身形消瘦,胸膛卻出乎意料地寬敞,當寧寧被整個桎梏其中,無法逃離更難以動彈,隻能感覺到後背上劇烈的心跳,像一團躍動著的熾熱火苗。
這個姿勢出乎意料地並不難受,甚至於萬分溫存,讓她有些舍不得離開。
不對。
萬幸裴寂在她身後,看不見寧寧驟然通紅的臉。
……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誰會想要一直被裴寂抱、抱在懷裡啊。
裴寂一直沒動,也沒做出任何表示。
這雖然是由他發起的動作,在手掌接觸到嘴唇的瞬間,寧寧卻很明顯地感受到身後的少年渾身一僵,心跳加快許多,像是十分緊張。
怎麼會不緊張。
裴寂按耐住心頭躁動,微微闔上眼睫。
木櫃並不高,他坐在裡面,幾乎是把寧寧整個擁在了懷中。
女孩柔軟的身體近在咫尺,腦袋則輕輕抵著他下巴,有細細的發絲悄無聲息劃過喉結、脖頸與頸窩,如同無聲的逗弄。
四周一片漆黑,隻有輕微打開的縫隙裡滲出少許光亮。
黑暗讓除視覺之外的所有感官異常敏銳,那縷微光則若隱若現,為整個空間蒙上一層朦朦朧朧的紗,看不清也摸不著,曖昧至極。
最為緊張的部位,是他右手。
寧寧的呼吸盡數灑在食指上,像羽毛那樣輕輕抓撓拂蹭,帶了點暖洋洋的熱度,百轉千回。而手心則緊緊貼著她柔軟的唇瓣,有時她會因為緊張下意識地抿唇,雙唇便會不經意地掃過手心皮膚。
就像親吻一樣。
他莫名又想起醉酒的那一個晚上,心頭煩悶更甚。
駱元明的修為遠在他們二人之上,若是輕易動用靈氣,很可能被他察覺。
寧寧與裴寂無法傳音入密,隻能保持著這個姿勢默不作聲。
“今夜可乏死我了。”
桌上的燭燈被點燃,耳邊傳來鸞娘的笑聲,慵慵懶懶,像隻貓:“我們早些歇息吧。”
駱元明亦是笑:“好好好。今夜是哪種燻香?夫人最愛桃花,不如就用它吧?”
“夫君用慣了竹香,而今身上的味道同我這樣一改,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在背後風言風語地說闲話。”
“那又如何?他們那是嫉妒我有這樣一位夫人。”
然後便是一串放浪的笑,以及衣物摩挲的聲響。
駱元明當真如傳聞所說愛極了鸞娘,語氣裡盡是遮掩不住的愛意與渴慕:“娘子,真想日日與你這般肌膚相親、耳鬢廝磨。”
鸞娘的聲音如同浸了酒,將他所說的幾個字低低重復一遍:“我們現下不正是如此?既然已經肌膚相親、耳鬢廝磨……那我便是你的。”
嘴唇貼著裴寂手心的寧寧呼吸一滯。
可惡,這對夫妻平時講話都這麼肉麻嗎?聽得她雞皮疙瘩起了滿身。
黑發纏繞在寧寧發絲的裴寂身體一僵。
……隻要這樣,她就算是他的?
他帶著寧寧藏進櫃中時,並未把櫃門完全關上,因而露出了小小一道縫隙,若是細細去看,能瞥見房內兩人相擁的身影。
寧寧從小看著古裝劇長大,對於這種場景見怪不怪,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眯了眼睛,正要向外一探究竟,忽然察覺眼睛前蒙了層厚重的黑。
不是吧。
裴寂這混賬小子……居然用空出的另一隻手,迅速蒙住了她的眼睛?
寧寧一陣心梗。
他當她是小孩兒嗎!太傻了吧!幼稚鬼!超討厭!
她的身份好歹是師姐,哪能心甘情願在這種事上被壓上一頭,當即不服氣地皺了眉,用力把他蒙在眼睛上的手掰開,然後將自己的右手往上舉。
兩人皆是坐在櫃子裡,裴寂的下巴幾乎抵著她腦袋,寧寧看不見他的模樣,為了不驚擾房中兩人,動作格外小心翼翼。
右手先是摸到了一塊滑滑軟軟的地方,輕輕一戳,會輕輕凹陷又慢慢彈起來。
是他的臉頰。
這會兒裴寂臉上出奇地熱,四肢則徹底一動不動,任由寧寧的手掌依次拂過側臉、鼻梁與眉骨,最後如同惡作劇一般,毫不猶豫蒙在他雙眼之上。
他什麼也看不見,卻知道懷裡的小姑娘一定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神色,低下頭一言不發地往外瞧。
——裴寂的右手還捂在她嘴上,能感受到寧寧輕輕揚起的嘴角。
他一向厭惡與其他人的肢體接觸,卻並不反感此時此刻的動作,隻是她在動的時候……讓他有些難受。
耳邊是男女低微的笑聲與低喃,將曖昧的氛圍發揮到極致。桃花醉人的芳香繚繞其間,四周一片昏暗,由於被蒙住了眼睛,裴寂什麼也看不清。
寧寧坐在他跟前很近的地方,哪怕做出任何一個小動作,帶來的戰慄都會擴大千倍萬倍,自腹部一直往上蔓延,仿佛要把莫名其妙的火燒往全身。
渾身上下皆是燥熱。
裴寂屏住呼吸,由於無法調動靈力,隻能憑借意識忍住砰砰直跳的心髒。
但似乎難以忍受。
那些滾燙的、細密的痒匯聚在一起時,如同烈火猛地爆發,讓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氣,緩緩低了頭,在她耳邊竭力低聲道:“別動。”
這道聲音被壓得又沉又啞,化作一道氣音落在耳邊,帶了幾分隱忍克制卻格外撩人的味道。
猝不及防的熱氣在耳畔轟地散開,好似有道電流貫穿整條脊椎,寧寧被這兩個字聽得紅了耳根,一時間當真乖乖停下動作。
突然之間用了這種語氣和聲音……太過分了吧。
他就不能稍微稍微地,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嗎?
“天哪裴小寂,就你現在這樣,以後要真和寧寧在一起,怎麼受得了啊。”
承影的語氣裡帶了矯揉造作的哭腔:“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劍修……要女孩子主動吧!”
裴寂惱羞成怒,強忍住心底的燥熱之氣,隻想立馬拔劍殺了它。
裴寂:“閉、嘴。”
萬幸城主與鸞娘並未做出多麼少兒不宜的事情,對拼命想要遮住寧寧眼睛的裴寂小朋友造成心靈傷害,在不久之後便熄燈睡覺,餘留燻香陣陣。
寧寧被裴寂抱在懷裡,舒服得像是躺在又軟又溫和的玩具熊旁邊。不知過了多久,正是睡意漸濃之時,忽然聽見木床上傳來吱呀一道聲響。
她的倦意倏然消散,透過那道小小的縫隙,望見一道纖細人影。
房內燻香陣陣,城主安穩入眠。白煙與破窗而入的月光繚繞勾纏,好似輕煙水色,恍然如夢。
在一片惹人心驚的寂靜裡,鸞娘起身下了床。
第79章
寧寧之前用手捂住裴寂的雙眼, 後來睡意漸深沒了力氣,便把右手順勢搭在他肩頭,如今眼看鸞娘起身, 下意識地渾身一震, 拿手指戳了戳他瘦削的側臉。
“燻香有問題。”
裴寂居然動用了神識傳音,冷冽的聲線在夜色裡有如冬雪冰涼, 莫名帶了點慵懶倦意:“駱元明此時應已入睡, 無需在意他。”
那香裡應該摻了安眠成分, 所以她與裴寂才會感到突如其來的困倦之意。
寧寧從體內緩緩凝聚神識, 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與此同時悄悄傳音問他:“鸞娘出門了——我們跟出去看看吧。”
裴寂低低應了聲“嗯”。
她做事從不含糊,商定之後便打算立即動身,然而等寧寧把櫃門輕輕推開一些, 正想要離開木櫃時,卻發現自己被什麼東西牢牢縛住,向前動不了分毫。
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