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容辭指尖一動,隨著靈力牽引,於空空如也的草地之中幻化出一隻白兔,蹦跳著出現在喬顏眼前。
狐族少女微微一愣。
她畢竟隻是個小女孩,見了兔子心生喜愛,握著手裡的玉佩便上前去追。
容辭頗有耐心地留在陰影中等待,見時機成熟,讓兔子在被她抱起的瞬間猛一蹬腿——
正好踹中手裡的玉佩。
玉佩不大,顏色與周遭碧綠欲滴的樹林完美貼合,隻見得一串弧光悠悠墜落,很快沒了蹤跡。
“呀!”
喬顏沒料到竟會發生這樣的意外,趕緊放下手中白兔,蹲著身子在草叢中細細搜尋。目光剛一落下,就在腳邊發現了平躺著的翠玉。
容辭抿著唇,眼底淌出勢在必得的笑。
玉佩被兔子那樣一踹,自然不可能恰好出現在她腳邊,喬顏所見到的,是那塊被柳螢搶走的假玉。
當時他見喬顏獨自待在一旁,很快就在心底想好了計策。
先在此處提前放好假玉,再利用兔子引她進入林中,等剛好來到假玉所在之處,便讓兔子停下來被她抱住,再用力一踹。
喬顏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哪裡會思考太多陰謀陽謀,隻當是運氣好,歡歡喜喜就撿起玉佩,去林外與其他人會合。
這一出偷梁換柱天衣無縫,玉佩兜兜轉轉,終究還是回到了霓光島手中。
寧寧等人休憩片刻,很快起身繼續趕路。等一伙人漸行漸遠,藏匿於陰影中的少年才終於上前一步,安靜躬身。
瑩潤如白玉的指尖劃過青青綠草,最終落在草叢深處的長方形碧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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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比拼,是他們贏了。
容辭回得很快。距離玄虛劍派抵達瀑布還有一段時間,雖然中途出了點小岔子,但隻要盡快打開秘門,霓光島還是能奪得灼日弓。
柳螢被折騰得身心俱疲,徹底沒了興致,不願見到那把將她害慘了的弓,於是先行道別,恹恹回了駐扎地休息。
其餘霓光島弟子皆是神情激動,催促他將秘門打開。
與那塊假玉不同,容辭手裡的玉石要顯得厚重許多,通體碧綠的色澤有如一泓清潭,清幽得不起絲毫波瀾。
他懶懶勾了個笑,低聲對周圍人囑託:“等我們取得灼日弓,便在此處設下埋伏。上古神器威力巨大,饒是元嬰期的劍修也難以抵擋,我倒要看看,他們能如何應對。”
少年的聲線清泠悅耳,卻莫名帶了幾分透骨的寒意,在飛瀑擊石的冷冽撞擊聲裡,更顯殺意騰騰。
四濺的水汽讓他微微眯起眼睛,容辭輕撫玉佩,將其安放在秘門的凹陷之上。
玉佩重重落了下去。
身後是瀑布巨大的轟鳴,跟前的秘門岿然不動,安靜得猶如死寂。
時間一點點過去,容辭的眉頭一點點聚攏,漸漸沒了耐心。
這不可能。
為什麼……還是沒有動靜?
“啊,這不是霓光島的各位嗎?”
正當霓光島的六人一片沉默之際,忽然從身後傳來一道活潑輕快的女音。
那聲音帶了點唯恐天下不亂的笑,和瀑布聲一起傳入耳朵時,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刺得容辭腦袋發疼。
他好像明白了點什麼,卻又什麼都不明白。
退出瀑布外一回頭,果然見到寧寧那張人畜無害、滿是笑意的臉:“怎麼,在等門開呀?”
那神情,那語氣,真是虛偽他媽給虛偽開門,虛偽到家了。
容辭抽了抽嘴角,不打算跟她廢話:“這塊玉佩也是假的?”
“什麼叫‘也’?”
寧寧站在裴寂身旁,一張笑臉被身邊的木頭襯得格外燦爛:“我隻準備了一塊假玉。”
她承認得倒挺快,完全沒有絲毫負罪感,雲淡風輕得像在討論今天吃什麼菜。
容辭的腦瓜子突突突地疼,大概明白了點柳螢和這伙人待在一起時的感受,好不容易才忍下火氣,勉強笑道:“一塊?”
可分明那兩塊玉都不能把門打開。
等等。
一塊真一塊假,倘若都無法將瀑布裡的那扇門打開,那——
不。會。吧。
“挺意外的吧。”
賀知洲見他臉色更白,指了指容辭身後的瀑布:“其實柳姑娘拿到的那塊玉的確是真的,有問題的是這扇門——打從一開始,它就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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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說來話長。
當初在西山頭一回遇見柳螢,寧寧就用傳音開了個小型群聊,毫不廢話,開門見山:“這姑娘有問題。”
賀知洲對她小重山的操作記憶猶新,一直視寧寧為智商上的偶像,聞言立馬響應:“怎麼?”
“她說自己被霓光島追殺,一路逃來此地,但西山之上寸草不生,完全沒有遮掩身形的地方。”
寧寧道:“若是真想逃命,見到這幅景象就應該掉頭就走,尋個草木茂盛的地方好好躲藏。但她不僅一路往上,還跑到了半山腰——難道她和霓光島是傻子和瞎子,一個亂跑,另一個在如此空曠的地方也看不到獵物麼?”
她說罷頓了頓,又將那淚眼汪汪的姑娘端詳一番:“更何況她身為樂修,連最重要的琴都能被損壞,身上卻沒有任何嚴重的傷口,隻有衣物破了幾道裂痕……未免不合邏輯。”
她說得有幾分道理,許曳想了想,老實發問:“她出現在西山刻意接近我們,難道是在覬覦灼日弓?”
“可能是霓光島的人。”
回答他問題的並非寧寧,而是向來沉默寡言的裴寂。
他傳音時亦是冷著臉,見寧寧循聲望向自己,別扭地垂下眼睛:“她能在西山等候我們前來,說明對我們的計劃與行蹤了如指掌——也就是說,她進行過監視和監聽。”
“所有門派之中,唯有霓光島身法最強、最擅隱匿行蹤,能做到監視而不被察覺的,大概率也隻有他們。”
許曳心下了然,順勢接話:“而且他們對寧寧記恨在心,這次試煉一定會借機報復!”
“是不是霓光島的人,我們一試便知。”
寧寧彎了彎唇角,語氣裡多了幾分調笑:“待會兒我會和裴寂先行離開,如果她刻意接近你們,那就八九不離十——你們可別心性不定,被人家把魂勾走了。”
賀知洲睜大眼睛望她,義正言辭:“我是那樣的人嗎!放心,如果這真是霓光島的媚修,我今天就讓她學習學習,什麼叫做社會主義的和諧光芒。”
結果壓根不用他倆刻意試探,柳姑娘職業素養太好,沒過一會兒就直接湊上來,又是撒嬌又是露肩膀,硬生生被賀知洲科普了好一陣子的正負電荷。
“確認了,就是霓光島。”
等寧寧回來、柳螢不死心地纏上裴寂,許曳很誠實地給她發了段傳音:“要不咱們直接搶走她身上的令牌?霓光島向來強勢,柳姑娘身上應該有好幾塊。”
寧寧卻搖了搖頭。
旋即彎著眼睛朝他笑笑:“幾塊怎麼夠?年輕人要有夢想,要幹就幹一票大的嘛。”
“大的?”
賀知洲還沉浸在他的物理學裡,聞言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你是說,霓光島的其他人?”
寧寧輕輕“嗯”了聲,視線停留在前方裴寂與柳螢同行的背影,許是見到前者的戰術後撤步,沒忍住噗嗤一笑。
“霓光島行蹤詭譎不定,雖然擅長集體行動,但很難找到他們的藏身之地。”
她說:“想讓他們一起出現,除非是發生了某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比如——”
許曳恍然大悟:“比如他們找到玉佩之後,必然會結伴去拿灼日弓!”
“對啦。柳螢之所以單獨行動,是因為臥底身份需要。灼日弓乃靈狐聖物,事關重大,為了防止被旁人插手搶走,他們一定會結伴前去拿取——到那時候,我們就能將霓光島一網打盡。”
寧寧眉眼彎彎,似是覺得有趣,尾音像貓的尾巴輕輕上揚:“所以說,我們必須讓柳螢拿到玉佩。”
“但若是被她拿到真的,霓光島之人最擅身法,一定會趕在我們之前前往目的地,取得灼日弓。”
賀知洲摸著下巴分析:“如果用幻術做一個假的,柳螢一定會在拿到玉佩時仔細探查,很容易就能發現那並非真貨。”
走在他們前面的柳螢對一切一無所知,還在努力和裴寂搭著話,分明是刻意撩撥,與身後的幾人相比,卻顯得格外清純不做作。
寧寧神色未變,踢飛路邊一顆小小的石子:“所以說,我們不能把心思放在玉佩上。”
賀知洲與許曳皆是一愣,聽她用柔和溫順的聲線繼續道:“你們忘了?除了玉佩之外,要想拿到灼日弓,還有另一處很重要的物件——那道秘門。”
鑰匙固然不可或缺,可要是門孔錯了,同樣無法被打開。
“如今所有人關注的焦點都是玉佩,我們自然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在秘門之上做些手腳。誰會去特意檢查,那扇秘門究竟是不是幻術?”
寧寧不緊不慢地解釋:“這就要拜託喬顏姑娘,配合我們演一出戲。我已與她做好了約定,等我待會兒故意問起灼日弓的藏身之地時,喬姑娘會回答一處錯誤地點——也就是瀑布之後。”
賀知洲不明白了:“可那假的地方也不會有秘門啊,他們眼見不對勁,早早撤離了怎麼辦?”
“如果沒有,造一道不就好了。”
寧寧解釋得很有耐心,說著朝他輕輕眨眨眼睛:“雖然我們的身法不及霓光島,沒辦法在他們趕到之前布置幻境,可那瀑布附近,不還住著有其他人嗎?”
“你是說——”許曳一拍腦門,“狐族!”
狐族最擅長使用幻術,而恰巧除了喬顏,族裡還剩下另一個能自由行動的孩子。
她與喬顏在“上山探路”時,便是利用傳訊符給他傳了消息,提前在瀑布之後設下幻術,模仿出一扇秘門的模樣。
霓光島千算萬算也不會想到,鑰匙真了,門卻是假的。
加上寧寧與柳螢曾圍繞玉佩進行過纏鬥,順理成章地就會認為,玉佩在那時遭到了替換。
“更有趣的事情還有後面哦。”
寧寧不知想到什麼,嘴角弧度更深:“你們想想,一旦發現玉佩是假的,而我們手上還有另一塊,霓光島不敢與我們正面相爭,以那群人的性格,他們會做什麼?”
“他們會……”
賀知洲說到一半,等想明白了,也噗嗤笑出聲:“會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又把兩塊玉佩給換回去。”
絕,太絕了!
霓光島哪能想到,自己手裡的玉佩貨真價實,苦心孤詣策劃了這麼一出,其實是親手把它重新送到了寧寧手上,竹籃打水一場空。
“等等等等!我還有一個地方不明白。”
許曳是個好奇寶寶,滿腦袋瓜小問號:“我們沒有制造玉佩的材料,假玉隻能利用幻術做出來。如果他們有所防備,不放心再檢查一遍,發現那是假的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