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圓橙 3552 2024-11-12 10:28:38

  意料不到的回應,把她正要說出口的懷疑一下堵死。


  可如果真的是門口站樁的保鏢錄音,怎麼會有這麼多雜音?


  專業的安保團隊,又怎麼會不檢查自己工作人員身上是否裝有竊聽器?


  她一時躊躇。


  就這麼遲疑數秒,還沒來得及繼續開口追問,旁邊的蔣父卻突然臉色一變,匆匆接起某個電話,擺手示意過後,暫時離開會議室。


  沒能徹底關攏的玻璃窗扇,隱約飄入幾句他急怒話音:


  “怎麼回事?!查到是誰了嗎——不可能,繼續查!這個人沒那麼簡單。想借國外空殼公司,趁低價掃空市面上的散貨,就是要趁這次新聞出來、公司股價大跌,狙擊明達和天方。”


  “你讓人先去穩住幾個大股東的心,這次事情解決,我馬上會飛回國內安排後續工作,實在不行,調我個人賬戶的資金跟他搶貨!”


  很顯然,這次蔣成被綁一事,相比較起之前香港受傷的“小打小鬧”,實在超出預計地影響了蔣氏及其旗下數家分公司的股價。


  哪怕威赫商場如蔣霆威,此刻也一時間因此前變賣資產、籌足一億美金流動資金且不敢妄動,而陷入捉襟見肘的境地。


  沒有絕對的朋友,隻有絕對的利益。


  蔣氏這塊肥肉一見頹勢,多方勢力瞬間四面圍剿,所謂“趁你病要你命”不在乎如此——


  突然。


  一個新的電話打進,蔣父看了眼來電人,臉上略微顯出三分震驚神情。


  但也不過一掠而去,他很快整理好情緒,接起電話:“邵奇?找我什麼事。”


  那天下午,蔣父一共接到了三隻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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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卻自家秘書的報憂不報喜,剩下的兩人,無論是鍾氏集團的鍾邵奇,抑或上海紀家的紀司予,竟無外乎都像是算好似的,齊齊來給他“救急”。


  到底沾親帶故,說完來意,鍾邵奇不忘話音淡淡,安撫自家姑父兩句:“去新加坡之前,阿成就跟我說過,很多事說到底要有一個結局。雖然現在是最壞的打算之一,但是我相信,他既然敢去,就說明有必勝的把握。”


  “你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意思。姑父,不用擔心,順其自然就好。至於公司這邊,他們想要狙天方,也要顧慮到本錢夠不夠跟我們鍾家對打——我們會至少撐到阿成獲救。隻要對方從散戶和小股東手裡收到的貨,不足以進入股東大會成為關鍵少數,就能盡量把這次的影響降到最低。”


  話雖如此,蔣父卻聽得眉頭微蹙。


  因為比起紀司予,那種很顯然是與蔣成交換利益式的“互幫互助”,鍾家這次的過分殷勤,實在與他想象中的老派港圈豪門相去甚遠。


  因此不由感嘆:


  “好是好,但你們這樣做,顯然就是吃力不討好——”


  “說這話還是太早。”


  鍾邵奇卻笑:“畢竟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隻要蔣氏還能重新恢復盛況,我們也算是撿了現在低買、未來高賣的便宜。我相信阿成,這孩子是個天生的商人——而且,欠姑姑這麼多年的人情,也是時候還了。”


  *


  “阿成這小子,到底在想什麼……”


  直至蔣父重新回到會議室落座,回想起剛才前腳接後腳的幾個電話,一環扣一環,嘴裡仍忍不住小聲嘀嘀咕咕的感嘆著。


  說實話,他其實真不太能想明白。


  人家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大都是一無所有拼死一搏的狠人,而自家孩子呢?再怎麼說,從小也算順風順水,眾星拱月,怎麼就養出了這麼個魚死網破的個性?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緣由,他不由一陣煩悶,遂之後的許多案情討論也再聽不進去,光明正大的連連走神。


  任鍾秀在旁小心推了他好幾次,也沒能回過神來。


  倒是偶爾一想起鍾邵奇那番意有所指的話,便忍不住頻頻看向手機,觀察著那紅紅綠綠的股市折線——


  原本正緊張兮兮聽著對面警官匯報的舒沅,忽而後背一涼,感覺到一股無法言說的低氣壓。


  果不其然。


  不過半分鍾後,她還來不及拉人,伴著身旁一道纖細倩影的拍案而起,近乎破音的怒斥,瞬間響徹整個會議室:


  “蔣霆威!你看夠了沒有?!”


  鍾秀兩眼是淚,染著淺粉色蔻丹的纖細手指,顫顫直指丈夫面門。


  “平時也就算了,生意生意生意,永遠跟兒子犟那麼一口氣,我都忍了,你們畢竟是父子,我就當你們沒有隔夜仇!但你自己想想,他八歲的時候出事,你是怎麼跟我發誓的,你說再也不會出這種事了,如果有下次,你寧願拿自己的命去換!可現在你是什麼態度?你太讓我失望了!”


  蔣父:“……”


  他許多年沒見過妻子這樣生氣,一時也顧不得在外人面前丟份,連忙起身去抱她,連聲安撫著“是我錯了”、“我不該這樣”,結果還沒說完,又被人一把推開。


  ——舒沅這會兒才真算是看清楚,蔣成那股牛脾氣到底像誰。


  眼見著自家老婆依然牙關緊咬,纖瘦頸邊青筋畢露,蔣父急得滿頭大汗。


  他顯是早已把房間裡其他人拋諸腦後。


  拉著鍾秀連連解釋也不行,隻得點點手機示意,又哄人先出門去。


  “秀,那這樣,你先、先出來,我單獨跟你解釋一下,我真的不是故意……”


  話音剛落。


  他正好走到門邊,把門拉開。


  看自家老婆瞬間收聲不言,臉色稍霽,他還以為是這話術有了效果。


  剛要拉過手領人出去,卻正好眼角餘光一瞥,瞧見舒沅神情瞬間大變,感覺到不對,這才立刻扭頭一看——


  門外,赫然站著個一身休闲裝打扮、金發碧眼的高大外國男人。


  “你來找誰?”


  熟悉的輪廓及身板。


  蔣父也就匆匆一眼掃過,便看出這人正是Steven家族的二把手,,下意識擺出平時應付下屬的公事公辦臉色。


  來不及想誰把這人放進警局,直接就把人攔住。


  卻不想對方像是早有準備,徑直點了點會議室裡端坐著、對自己到來毫無反應的舒沅。


  “我是她老板,來找她的。”


  “……阿沅?”


  蔣母聞聲,立時回頭看,正好對上舒沅推開椅子起身的默然動作。


  “他確實是我老板,”她說,“也好,我跟他聊一聊,爸,媽,你們先坐,都冷靜一下。”


  ……


  說是單獨聊天,但其實宣揚也沒帶舒沅走多遠。


  他甚至一副自若神態。


  完全不懼走在諸多警官身旁,也對她神情中暗藏的懷疑視而不見,隻隨便領她在隔壁的休息室坐下。


  開門見山,就當真是老板正常關心員工的一句:“你一直留在這,國內的官司怎麼辦?”


  “……”


  “隻有三天就要開庭了,你不回去跟律師團隊接洽,也不去商量具體怎麼個打法,是準備直接在法庭上賠錢道歉了事?”


  宣揚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關心與著緊。


  半晌,見她臉色不佳,也不回應,大抵意識到是自己態度過於強勢,他停頓片刻,又放柔話音:“你不要怪我這麼兇,我隻是擔心你,舒,你我都知道,對一個作家而言,寫作上的名譽有多重要。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到你後續的創作。”


  他說:“昨天我還把你交上來第二本書的稿子也看了,你有很大的進步,我希望……”


  “到底是不是你?”


  “什麼到底是不是我。”


  她突如其來的打斷,讓談話一時僵滯。


  反應過來她是在問什麼,宣揚的臉色一時微沉。


  “我不是之前向你解釋過了嗎?如果有證據能夠指控我,我現在還敢自己跑過來,坐在警署喝咖啡?”


  “那錄音的事你怎麼看?”


  “什麼錄音……哦,你說Richard。”


  他聽她話音緊逼,微妙沉默數秒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我覺得內容沒什麼問題啊。我當時確實聽到了他說這些話,我們不是一起走到的他房間門口?但我送完你就去找宣展了,之後你們聊什麼我也不清楚,錄音放出來,我也挺驚訝的。”


  “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那你想問什麼,錄音是不是我放出來的?我栽贓嫁禍?”


  “……”


  舒沅沒有明說,但很顯然是默認了他自己拋出來的話題。


  宣揚像是怒極反笑:“算了!反正我怎麼說你也不會相信我,這些事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你覺得我會想要公司名譽受損?”


  “你不想嗎?”舒沅反問,“可能以後不想。但現在,隻要Richard倒了,宣展又受了傷,公司裡,你就會是最大的受益人,你會不想他出事嗎?”


  “……”


  “你想對蔣成動手,狙擊蔣氏的公司,又想自己窩裡鬥,誣陷Richard,自己獨吞大權,一石二鳥,對不對?”


  “夠了。”


  宣揚打斷她。


  “如果我在你心裡就是這種形象,那我無話可說。”


  說著,他眉頭緊鎖,又是猛地一擺手,“我還是那句話,一切交給警察。他們不說我有罪,你現在都隻是臆想——你隻要告訴我,那場官司到底還打不打?我已經幫你聯系到了總公司的法務部,你現在回國,我會讓人馬上跟你接洽,上海分部那群廢物就別管了,現在……”


  “可宣揚,你不覺得自己說一套做一套很惡心嗎?”


  舒沅再也聽不下去他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話。


  宣揚聽出她話裡諷刺,不由臉色微變。


  “什麼意思?”


  “我最近一直都很亂。直到昨天,法務部那邊打電話給我,說是電腦突然出現亂碼病毒,導致我之前交上去的很多電子材料都被迫格式化作廢,我才反應過來,去核對了一下別墅裡的失竊情況。果然,我放在二樓抽屜裡的所有備份材料,包括最關鍵的那隻U盤都被人拿走了,你告訴我,如果不是知道我要回國打官司的人,誰會放著我抽屜裡剩下那幾根項鏈手鏈不要,去拿一個不值錢的USB?!”


  “加上錄音的事,還有宣展的事,你說說,任何一個有點理智的成年人,怎麼才能做到不懷疑你?!”


  之前,無論再多針鋒相對,再多毫不掩飾的懷疑,宣揚似乎都能從容以對。


  偏偏這一刻,他臉上確切的流露出一絲茫然和無措,是真真正正被蒙在鼓裡似的,對她說的一切毫無準備。


  “你的材料……全被拿走了?”


  “你現在是在裝傻嗎?宣揚,說真的,你怎麼不專門去演戲,你一定能賺得盆滿缽滿。”


  舒沅冷笑一聲。


  再壓抑不住心頭惱怒,卻苦於始終沒有直接證據,這樣一來,想著默默偷藏手機錄音的打算也全都白費,索性徑直站起身來。


  一時間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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