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霍驍說:“他明嘲,我媽暗諷。”
周以深吸一口氣,霍教授是出了名的學風嚴謹、要求嚴格,聽說在答辯上懟哭過無數學生,令人又敬又怕。
霍驍的母親她並不了解,但大概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周以搓搓胳膊,感到後背發涼。
她小時候,周建軍也有一陣對她特別兇,幹什麼他都看不順眼,逮著小事就要罵一頓,狠起來沒少打過。
但那會兒她再覺得可怕,也好歹有她媽媽總是護在她身前。
周以突然有些不敢想象霍驍是怎麼成長起來的,怪不得心理扭曲,換誰不得憋壞。
霍驍自嘲道:“挺丟臉的,我都他媽快三十了,見到他還是怕,他聲音一大我都發抖。”
周以笑了笑,和他碰了下杯:“我也是,我感冒了在我爸面前吸鼻子都不敢。”
兩人就著中國家長的問題深刻討論起來,暢所欲言,各抒己見,仿佛是開展一場學術座談會。
最後,霍驍說:“那天真的混賬了,對不起啊。”
周以就算有氣也已經全撒出去了,她伸出手,欣然接受他的道歉:“原諒你了,以後好好相處,霍老師。”
霍驍握住,輕輕晃了晃:“Hope to get well along with you, sincerely.”
這頓夜宵吃到將近凌晨,走回宿舍的路上,周以拿出手機給李至誠打電話。
晚風涼爽,她腳步輕快,接通後,嗓音甜甜地喂了一聲:“在幹嘛呀?”
李至誠的聲音透著疲憊:“加班開會,現在中場休息了一會兒,你呢,在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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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抬頭看著月朗星稀的夜空:“霍驍請我吃了夜宵,和我道歉了,我們倆徹底和解,以後真的就是友好同事了。”
李至誠嗯了一聲,對她說:“看,人家這才叫成年人的解決方式。”
周以撅高嘴,不滿道:“你怎麼還誇他呢?”
李至誠笑起來:“那我還要誇你?周周以以,暴力雖爽但不可取。”
周以哼道:“你那天不也想上去幹架麼?”
不知是否因為正處於工作狀態,李至誠沉穩而鎮定,連嗓音都比平時多了幾分成熟的性感,周以在腦海中想象他現在是以什麼樣的姿態和她打這通電話。
聽姜迎說他平時在公司很兇很嚴肅,周以愈發好奇。
嘖,看來她才是抖m。
李至誠在電話裡說:“說實話,我並沒有,力是雙向的,打在他臉上我還嫌疼了我的手呢。”
周以隻當他馬後炮逞一逞口舌之快:“那如果我不攔你,你會上去幹什麼?”
李至誠沉吟片刻,煞有其事道:“走過去,保持微笑,朝他不屑地說一聲‘酸雞,就這?’,然後比個國際友好手勢,最後摟著你瀟灑地揚長而去。”
周以笑出聲:“你這就叫成年人?你才小學生吧。”
李至誠不以為然:“我有力氣幹嗎浪費在他身上,我不如留著回家使給你。”
周以:......
“我到門口了。”
李至誠應好,他似乎在走路:“我也要繼續開會了,早點睡啊。”
周以拿下手機,對著話筒用力啵了一聲:“給你充個電,你也注意休息。”
李至誠頓了兩秒,說:“等等,先別掛。”
周以問:“你要幹嘛呀?”
李至誠的呼吸頻率快了些:“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然後......”
聽筒裡響起一聲輕而明晰的“mua”,周以的蘋果肌今天也進行了很好的訓練。
李至誠補完後半句:“親你一下。秘書催我了,這次是真得掛了。”
周以眉眼彎彎:“快去吧!明天見!”
隻有異地情侶才明白,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是哪句。
——“明天見。”
作者有話要說:
等會兒還有一章。
第30章 第三十塊硬幣
李至誠這一周都在忙工作,作息及其不規律,有的時候周以早上起來他還沒睡。
他抽不出空過來,周六她又有工作,周以還是決定周四那天自己坐高鐵去溪城,好歹還能一起待個兩天。
她對這座城市已經不再陌生,坐上出租車便給李至誠發消息:我上車了!
對方過了幾分鍾才回:在家等我,餓了先找東西吃。
小區保安已經眼熟她,看見周以還笑著打招呼道:“來啦?”
周以用力點頭:“來了!”
上次李至誠帶她走過兩遍,周以終於摸清去十七棟的路。
走到樓下,感覺到口袋裡傳來震動,周以摸出手機,發現是李至誠的電話。
“喂,怎麼了?”
他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氣:“你到哪了?”
周以回答:“在上樓了。”
“先別上去!”李至誠急切地制止她,“先去姜迎家。”
周以停下腳步:“啊?”
李至誠深吸一口氣,向她解釋:“我媽剛剛打電話說她要過去送東西,你先別上去。”
——“周以是嗎?”
李至誠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聽到聲音,周以仰起腦袋,對上一雙和藹親切、笑意溫柔的眼睛。
二樓過道裡,李至誠的公寓門口,一位和他眉眼極相像的婦人站著,向周以招了招手:“快上來呀。”
掛電話之前,周以聽到李至誠說:“我馬上回去。”
已經躲不掉了,周以四肢僵硬地走上去,喊:“阿姨。”
沈沐心看見她,卻好像一點都不意外,往邊退了一步讓出位置:“剛好我走到這裡才發現沒帶鑰匙,開門吧。”
周以硬著頭皮掏出鑰匙開門。
進屋後,她加快動作換好鞋,從櫃子裡拿出一雙新的拖鞋放到沈沐心腳邊,又忙不迭要去接她手裡的袋子。
沈沐心留意到她鞋頭上的粉紅豬,揶揄道:“怪不得不讓我穿呢,原來是專屬的。”
周以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東西放到茶幾上:“阿姨你先坐吧,李至誠說他馬上回來了。”
沈沐心問她:“剛從申城過來?”
周以點點頭,驚訝對方對她的了解。
沈沐心又問:“要在這和他過周末?”
周以回:“對。”
聽到沈沐心哼了一聲,周以心髒都緊了一下。
“以後讓他去找你,別老讓你跑來跑去呀。”
周以趕緊說:“我比較闲嘛,沒事的。”
沈沐心把帶來的袋子提到餐桌上,周以也跟著過去。
她撓撓臉,有些猶豫地開口問:“所以阿姨,你已經知道我們倆......”
沈沐心朝她笑起來,她身上帶著典型的江南風韻,五官和氣質都柔和溫婉:“他以為他能瞞得了我?一眼就看出來談上戀愛了。他不告訴我你的事,我就找人問了問,在申城怎麼樣啊?”
周以幫她把東西放進冰箱,好幾盒新鮮水果,還有兩罐醬牛肉:“挺好的,比想象中好適應。”
沈沐心轉過身看著她,說:“沒想到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周以,阿姨一直都想和你說聲謝謝。”
周以驚慌道:“謝我什麼,不用不用。”
不知是回憶起什麼,沈沐心有些動容,聲音也輕微顫抖:“是真的要謝謝,李至誠畢業的時候,謝謝有你陪著他。說起來,其實那個時候我們就應該可以見面的,但是我生了病,他爸爸為了照顧我也沒去成,兒子人生最重要的時刻,我們倆都沒能在。”
周以喃喃道:“生病......”
沈沐心垂下視線:“他沒告訴你吧?我想也是。還挺嚴重的,那陣子我整個人都絕望了,稀裡糊塗說了好多瞎話,他們爺倆估計沒少被我折磨。”
周以大腦空白,已經無法分解信息,隻是呆愣地聽沈沐心繼續說下去。
“其實阿姨還欠你一句對不起,我是在他大三的時候查出病來的,他本來已經決定保本校的研了,說是在那有喜歡的小姑娘,想跟她在一塊,但後來還是選擇回來。他原本也是打算留在北京發展,他不說,但我知道是擔心我的身體,他不敢走遠。你們倆的事我知道一點,我有的時候就會想,要是他留在北京了,你們倆會不會......”
胸腔堵住,周以無法順暢地呼吸,沈沐心搭上她手腕的一刻她立馬如同條件反射一般緊緊牽住:“阿姨,別這麼說。”
沈沐心拍拍她:“其實,我可以猜到他為什麼不想讓我知道你回來了,怕我又催你們趕緊結婚吧,但阿姨已經想開了。”
那是一個周以很熟悉的笑容,李至誠和他媽媽笑起來的時候,右邊臉頰上都會出現一小道細痕。
她曾經用指腹輕輕劃過,然後告訴李至誠:“你上輩子一定過得很快樂。”
她終於知道李至誠性格裡不為人知的溫柔細膩來自於誰。
——“人生嗎,總有遺憾的,我已經很幸運了。”
沈沐心的手並不纖細嬌貴,相反在虎口和指腹處有層薄繭,她牽著周以,掌心溫暖:“阿姨看到你回來,真的很開心很開心。”
周以抿著唇,眼前模糊,她笨拙不知如何表述,隻是一味點頭。
她紅著臉,有些傻氣卻格外認真地向沈沐心保證:“阿姨你放心吧,我一定讓他這輩子過得更快樂。”
李至誠回來的並沒有想象中快,應該是實在抽不開身。
沈沐心和周以坐在沙發上,一邊吃著水果一邊聊到天黑。
沈沐心告訴她,李至誠大概是全世界過得最慘的小少爺,小時候他曾經問過自己很多遍他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他爺爺就是這麼教育他爸的,富人家的小孩就要窮養,尤其是兒子。他從小到大的零花錢都必須自己掙來,他爸總能找到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活讓他幹,買煙啦遛狗啦搬花啦,我看就是他自己懶所以使喚傻兒子呢。他研究生讀完想在申城買房,他爸其實都準備好錢給他了,非要拿走他手裡設計的一個程序作為交換條件,他給的哪有他後來靠兒子賺得多喲!”
吐槽起老公來,女人總是滔滔不絕,周以時不時地跟著發出笑聲。
她一邊覺得童年拼命為自己掙零花錢的李至誠可愛,一邊又生出難言的酸楚和愧疚。
原來他並不是生來就富裕自由的,他甚至需要付出更多心血和汗水,去換取那些在人們以為對於他來說理所應當的東西。
雖然存在自戀的成分,但李至誠說的並不錯,他不是rich princeling,他確實可以算個獨立自強的優秀青年。
聽到周以肚子發出咕嚕叫聲,沈沐心起身走進廚房給她做晚飯。
一碗蓋著煎蛋的面端上桌,她們聽到樓下有車上鎖的聲音,抬頭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回來了。”
樓道裡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到兩分鍾,李至誠匆匆開門,一進屋就喊:“周以!”
“別喊了。”沈沐心的聲音幽幽飄起,“已經被我用五百萬打發走了,現在應該哭著到機場了。”
李至誠叉著腰站在客廳喘氣,轉身看見苦情女主角正坐在椅子上,晃著腿悠哉地嗦面。
他松了一口氣,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搶走周以的筷子和碗:“給我吃口,我餓死了。”
沈沐心用筷頭打在他手背上,呵斥道:“別搶周以的,你要咬這麼一大口雞蛋幹嘛呀!”
李至誠口齒不清地為自己辯解:“她不愛吃雞蛋的!”
周以一邊搓著李至誠被打紅的手背,一邊對沈沐心說:“沒事的阿姨,反正我也吃不掉。”
沈沐心嘆了一聲氣,叮囑周以:“別對他太好。”
周以隻是笑,沒答應。
沈沐心看他回來了,又交代了幾句,不欲多打擾小兩口相聚,家裡老李又在催她。
“那我走了啊,你忙完找個機會帶周以來家裡吃飯,周末沒事多帶她去山莊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