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論渣男改造的一千種姿勢 4125 2024-11-12 00:42:19

  大概是生於海邊的緣故,她的皮膚並不如京城女子般細白柔滑,而是呈現一種健康的麥色,兩條麻花辮用藍碎花方巾包住,帶著一種淳樸的美。


  天一門雖深受皇恩,卻與道觀無異,平日修煉清苦,曲淳風要不要這被褥其實也無大礙。他聞聲從屋內走出,見是一位姑娘,下意識避開目光,行了一個禮:“可是林家姑娘?”


  阿瑛暗中打量著他,心想果真如阿爹所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俊書生,風骨端正,隻是古古板板,瞧著有些正經過了頭:“正是,阿爹讓我帶些被褥和茶碗器皿給公子。”


  曲淳風頷首,避開她的手將東西接了過來:“多謝姑娘。”


  阿瑛笑著道:“曲公子喚我阿瑛便是,這裡是鄉野地方,沒那麼多繁文缛節。”


  林伯覺得曲淳風無論是外貌還是人品都屬上佳,不過阿瑛這種海邊長大的姑娘對他似乎隻是單純的好奇,覺得曲淳風生的好看,說話也好聽,不像他們這種小地方的人。


  曲淳風將東西置於床榻上,無意間看見阿瑛耳上墜著一對珍珠耳環,在陽光下色澤微藍,想起大楚國庫內收藏著的三顆鮫人泣珠也是如此顏色,動作微頓,狀似無意的問道:“此處的漁民都靠打漁為生,該如何淘換銀錢?”


  阿瑛解釋道:“這裡不遠處有市集,打了魚去酒家客棧賣,自有人收的,怎麼,公子也想出海打漁不成?”


  京中貴族禮教森嚴,那些世家門閥的貴女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閨名亦不為外男所知,男子倘若直視未出嫁的姑娘,難免失禮,更何況曲淳風半個道士。


  他一直半垂著眼,聞言道:“不瞞姑娘,我如今身無分文,想做些活計籌回家的盤纏,若能掙些銀錢,出海打漁也是好的。”


  阿瑛道:“打漁銀錢微薄,且是苦力,公子讀書人,怕是受不住。”


  曲淳風不著痕跡往她耳垂上的珍珠耳環看了眼,又收回視線,淡笑的樣子皎若清風:“海內多奇珍,倘若能走運拾得一二顆明珠,便也夠了。”


  阿瑛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他的視線,無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看起來有些緊張,笑著解釋道:“這珠子……這珠子是早些年阿爹出海從貝殼中所得,見顏色稀奇便留了下來,其實不值什麼錢的,公子若想出海也無妨,等阿爹傷好之後,我同他說一聲,捎上你便是。”


  曲淳風笑著道謝:“多謝姑娘。”


  阿瑛擺擺手,表示沒什麼,孤男寡女到底不便,片刻後就離開了。


  不知不覺便到了晚上,白日還熱得人汗流浃背,現在卻寒氣襲骨,曲淳風有玄氣護體,自然不懼,他一直在室內靜靜打坐,等月上梢頭的時候,才悄無聲息睜開眼,走出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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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村子確實古怪。


  那姑娘出身貧苦,卻以價值萬金的鮫人淚珠為飾品,要知道楚宮國庫內集盡天下奇珍,也隻能勉強搜羅出三顆而已,他不信阿瑛不知道這珠子的貴重。


  他們甘居貧苦,住在這裡不肯離去,像是在守候著什麼東西。


  鮫人喜歡在夜間現身,尤其是月圓的晚上,曲淳風走出屋外,見海水已經退潮,並不如白日來得洶湧,捏決從乾坤袋中取出長劍,從崖壁上飛身躍下,蜻蜓點水般輕落在海灘上,並未發出半點聲響。


  鮫人並不像傳說中那般溫和無害,海妖的歌聲總是惑人心智的,且十指生有利爪,斬金截玉,削鐵如泥,上一世若不是村民盡死,他們憤怒得失去了理智,朝廷倒未必真的那麼容易捉到他們。


  曲淳風從來不會掉以輕心,他行至海岸邊,在一塊山石上坐下,將長劍橫於膝上,從乾坤袋中取出了泉州刺史所獻的珠玉,挑出了一掛最為精致的琉璃念珠。


  泉州刺史敢送上來賄賂的東西,必定不是凡物,念珠共計二十顆,通體渾圓,晶瑩剔透,為琉璃所鑄,雕成五瓣佛蓮,用上等冰種紫翡翠當做蓮葉,堪稱巧奪天工。


  這念珠繞在曲淳風骨節分明的手腕上,在月色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美奂絕倫,他卻直接扯斷了玉線,將一團琉璃珠攥入掌心,而後拂袖撒入了海面——


  那珠子並未沉底,而是被他用玄氣託著,虛虛的漂浮在了海面上,在起伏的浪濤中若隱若現,流光溢彩,猶如星辰入海。


  鮫人最喜歡撿這種亮晶晶的精致東西回去布置巢穴,尤其是即將成年的鮫人,會大肆尋找寶石美玉,以待求偶之用。


  曲淳風靜靜坐於山石上,以琉璃為餌,束發的青帶被風吹亂,衣角翻飛,身形卻是岿然不動,他看似在閉目打坐,實則一直主意著周遭的動靜,不過很可惜,除了海浪翻湧和魚群遊過的動靜,並沒有任何鮫人的行蹤。


  姜太公當年涓釣於隱溪,五十有六年矣,而未嘗得一魚,曲淳風總不能如他一般,在海邊苦等數十春秋。過了約摸兩個時辰,直到月亮都快被烏雲隱去了,他才終於睜眼,從山石上緩緩起身。


  鮫人果然沒有那麼好捉。


  長生之術也沒那麼好得。


  不止是昭寧帝想求長生,曲淳風也想知道這世間到底存不存在真正的長生。他抬手在空中虛攥,那些琉璃珠就被盡數收了回來,他大概掃了眼,整整二十顆,一顆不多,一顆不少,微微皺眉,隨手扔入了海裡。


  這次沒有用玄氣託著,那些珠子很快便隱沒在浪潮中,其中一顆琉璃珠幸免於難,轱轆著滾進了巖石縫隙中。


  系統不解,在他背後探頭探腦的現身:【……長生對你們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


  曲淳風心中已經斷定了它是妖孽,每次出現都神出鬼沒,察覺不到半分氣息,聞言靜默一瞬,反問道:“是又如何?”


  系統哼唧了一聲:【就算為了求長生,也不該害人性命】


  曲淳風閉目不語,片刻後,淡淡出聲:“這世上死的人太多了,你救不過來,我也救不過來,亂世之中,唯有明哲保身而已。”


  他說完,睨著洶湧暗沉的海面,似乎想入水探看,但念及自己不通水性,到底打消了念頭。


  ……被淹死就不好了。


  到底提著劍,轉身離開了海邊。


  月光幽幽的在海面平鋪,又碎成了粼粼的光,曲淳風離開後沒多久,原本隻是靜靜湧動的水面忽然響起一陣輕微的水花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的遊了過去。


  岸邊的礁石上不知何時覆上了一隻手,修長蒼白,泛著淡淡的青色,指甲又尖又長,一點寒芒閃過,似乎比曲淳風那柄由玄鐵鍛造的上善劍還要鋒利三分。


  那隻手在碎石塊縫隙中輕輕摸索著,觸碰到了剛才遺落的一顆琉璃珠,動作靈巧的用指甲撥弄出來,然後攥入手心,重新隱入了水下。


  海面依舊平靜。


  翌日清早,天還未大亮的時候,林伯忽然來到曲淳風屋子前,伸手敲響了他的門:“曲公子,曲公子。”


  不多時,木門便吱呀一聲被打開了,曲淳風站在門後,不見任何睡意惺忪的樣子,看樣子早就醒了:“原來是林老伯,有什麼事嗎?”


  林伯解釋道:“我昨日聽阿瑛說,公子想出海打漁,便來問問你要不要一同前去。”


  曲淳風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看向他的腿,欲言又止道:“自然是去的,隻是您的傷……”


  林伯不以為意,笑呵呵道:“多虧了公子昨日所贈的金創藥,我碾碎敷上後,腿傷竟好了大半,現如今已經行走無虞。”


  曲淳風給的是大內密藥,自然不同凡物,他聞言笑了笑:“無事便好,那藥不過是友人隨手所贈,留在我這兒也是浪費了,能幫到您自然是好。”


  林伯眼見一輪紅日從海面升起,對曲淳風道:“曲公子,日頭已經升起來了,若要出海,此時去最好,你快收拾收拾東西隨我一起去吧。”


  曲淳風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換了身輕便的衣服便和林伯一起去了海邊,他想起昨晚夜觀星象,粗略推算一番,竟有風雨之勢。


  林伯在這個漁村土生土長了幾十年,唯一值錢的不過一間茅屋,兩三條漁船罷了,他走上其中一條,然後升起了風帆,對站在岸邊的曲淳風道:“公子,下來吧,一會兒你可小著心,莫暈了船。”


  曲淳風有武功,卻並未暴露,也不想讓林伯看出來,拎著衣袍下擺,故意搖搖晃晃的上了船,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


  林伯見狀扶住他,讓他在甲板上坐著:“公子且坐著吧,一會兒拉網的時候老朽再叫你。”


  曲淳風自幼長在京城,不識水性,此時看著一望無際的海面,是真的有了暈眩之感,都不用裝,面色已然青白難看,隻能扶住船舷穩住身形。


  林伯看了他一眼:“公子是讀書人,隻怕沒坐船出海受過這等苦吧?”


  曲淳風道:“雖未出海,但少時讀《搜神記》,見其描述海上見聞,神鬼異志,便已心向往之,晚生若是有福之人,說不定能得見蓬萊仙島,千年神龜,水中鮫人。”


  他前面通篇的話,都隻為了鋪墊最後一句。


  林伯聞言,劃船的動作微不可察頓了頓,搖搖頭,似乎對他說的那些並不暫同,但並未表現出來:“什麼神龜鮫人,都是假的,讀書人杜撰的罷了,公子可別信了上面的話,老朽我在海上少說也打了幾十年的漁了,算上祖父那一輩,百年也有,從未見過什麼鮫人。”


  曲淳風笑了笑:“也許吧,晚生也覺得不可信。”


  仔細觀察,他其實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偶爾那麼兩三次笑了,也隻是淡淡的,客套疏離。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駛到了海中央,一輪紅日緩緩升起,粼粼波光閃出了細碎的紅光,曲淳風忽而想起上一世屠村之時,數百高手圍攻鮫人,火光衝天,海面也是這般猩紅,並非紅日染就,而是鮮血。


  每個人心中都有魔障,更何況曲淳風這等玄士,他困在瓶頸已久,幾次打坐修煉都險些走火入魔,卻難尋根源。


  眼前明明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曲淳風眼前卻忽然閃過一片猩紅,什麼場景都沒有,隻是刺目的紅,他閉了閉眼,眉頭緊皺,心神紊亂,最後在林伯的喊聲中回了神。


  林伯拾掇好了漁網,對曲淳風道:“咱們便在此處撒網吧,曲公子可看好了,這撒網也是有講究的,若火候不到家,可一條魚都撈不上來。”


  他說完,動作熟練的把漁網朝海面一撒,那摞成一團的網登時舒展開來,哗啦一聲沉入了海面,林伯靜等片刻後,覺得底下有動靜了,這才一點點撈起,竟是滿滿的一兜海貨。


  曲淳風見他下盤沉穩,以腰發力,動作看似簡單,實則有許多技巧,幫著一起將網拉上來:“原來撒網還有這許多講究。”


  林伯是捕魚的個中好手,眼光也毒辣,一網魚活蹦亂跳,水花四濺,將曲淳風的下擺都沾湿了。


  船在他們毫無所覺的時候,靜靜飄向了礁石最多的深處,冥冥中仿佛有一道力量在刻意驅使著。


  林伯道:“這世間什麼事兒啊,都是有個講究的。”


  他坐在甲板上,將魚從網上都拆了下來,僅留了幾條大的,剩餘的小魚盡數放回了海中,曲淳風見狀一頓:“老伯,何故將它們放走?”


  林伯笑呵呵的道:“留一條生路,夠吃就行,不必趕盡殺絕,再說了,沒有小魚,哪兒來的大魚,公子說是不是?”


  曲淳風頓了頓:“自然是。”


  他們二人剛才忙著收網,並未注意到周圍地勢已變,直到一個巨浪忽然打來,船身撞到海石劇烈晃動,這才陡然驚覺他們不知何時到了礁石灘,而不遠處漸漸出現了一個幽深的漩渦,範圍開始逐漸擴大,船身已經不聽使喚了。


  林伯見狀面色大變,趕緊扯帆劃槳:“不好了,竟然遇上了水渦,快走!”


  話卻說晚了,那道漩渦仿佛有魔力似的,將漁船牢牢吸了過去,一個巨浪打來,船直接翻了,曲淳風也跟著落入了水中,他不識水性,在水下呼吸不能,連眼睛都睜不開,海水逐漸淹沒了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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