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確認了,6006。”
肖馳重復了一遍,然後掛斷電話,瞥了副駕駛一眼:“聽到了?”
沈甜甜這會兒看起來全然不是在林驚蟄面前的模樣,她臉色陰沉,聞言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機,開始打電話。
連打了三四個,她才終於安排完,掛斷電話罵了句娘:“史南星這狗東西,可算是被我逮住了,他那一家老混蛋和小混蛋還跟那做夢呢,想抗不過去坐個兩三年的牢意思意思,呸!他一天不死,我一天睡不好覺。”
肖馳沒說話,史南星背景復雜,作風又詭譎,是個絕無僅有的大禍害。對方現在盯著林驚蟄,一次失手,總有叫他目的達成的時候,但隻要史家那一家人還在,就一定會拼死保住對方。
要不是萬般無奈,他也不想出此下策,隻是沒想到來滬市的飛機上,居然會撞見沈甜甜。
這丫頭……
肖馳半天後沉聲道:“記得別告訴驚蟄。”
驚蟄和他們不一樣,雖然商場上同樣詭計多端,骨子裡卻是個相當安分守法具有社會責任感的良好公民。上次那個走私小組表彰大會,為了出現在舞臺上的那些英烈遺照,他足足難過了好多天,還帶頭在燕市地產圈內組織了慰問犧牲執法人員家屬的捐款活動,最近盡忙這個呢。
沈甜甜聽到他哥的名字,陰險的表情立馬就慫了一下,而後強自硬氣地翻了個白眼:“跟我哥有什麼可說的,當我傻啊。”
史家人的車開遠了,肖馳啟動車子,也離開了停車場,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西服外套上碧綠的袖扣吸走了沈甜甜的目光。
沈甜甜噘著嘴看了一會,咳嗽了一色,將脖子上的粉紅色小天使愛心吊墜從毛衣裡看似不經意地整理了出來。
肖馳看起來似乎瞥都沒瞥他,晚霞的餘暉一個轉彎後從前擋風玻璃外照射進來,他開口使喚:“甜甜,幫我拿一下包裡的墨鏡。”
沈甜甜心說wtf?這樣的光線犯得著戴墨鏡?
但剛才畢竟合伙愉快,她還是給面子地幫忙打開了包。
下一秒,沈甜甜渾身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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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馳的包裡,配件都整整齊齊放在一個長盒裡,打開來,除了兩幅好像跟她哥同款的墨鏡外,邊緣的小格子裡全都是各種顏色和材質的,閃閃發光的領帶夾和袖扣!
等等,這個盒子不會也她哥買的吧?
這個款式非常新潮,明顯不是國內在售款式的包……
沈甜甜默默挑了個眼鏡遞出去,肖馳在傍晚昏暗的光線裡非常自然地戴上了,然後側頭看車外的後視鏡,露出自己扎得整整齊齊的卷毛小揪揪。
沈甜甜:“……”
服氣!服氣!給美帝跪下了還不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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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輪駛入公海,史南星徹底放開了,短暫的不舍後他選擇用酒精麻痺自己,在遊輪徹夜狂歡的酒吧裡喝了個爛醉。
他跌跌撞撞在夜色中摸到甲板上,望著漫天的星光發呆,餘光處突然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祁凱?!”他酒都醒了一半,難以置信地上前抓住想跑的對方,“你怎麼也會在這裡?!”
祁老爺子明明說已經把對方送出國避風頭了!
對方在他的鉗制下試圖掙脫,史南星緊緊抓住,一邊回想起自己前段時間朝外頭放出的消息,恍然大悟:“你也被限制出境了?!”
“去你媽的!”祁凱沒想到自己那麼倒霉,聽從爺爺的吩咐一整個白天都偷摸躲在房間,唯獨夜色降臨出來透個氣都能被逮住。聽到史南星的問話,他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有臉問?我他媽被限制出境是因為誰?”
之前在群南那邊的事情風頭明顯還沒完全過去,最近因為專項小組慶功封賞的原因反倒還回升了一些關注,史南星為了逼迫老爺子出手,在外頭放了不知多少亂七八糟的消息,這可害苦了他,經濟犯罪的後果追究下來,哪怕撿回一條命,他也至少得吃上不少苦頭。
祁老爺子不得不為他籌劃出路,但他被限制了合法出鏡,現在風聲又緊,偷偷出國很有可能被逮住直接借題發揮收押獲審,因此隻好出此下策。
史南星看起來沒有一點愧疚,但也反應過來了前因後果,諷笑一聲:“有意思,我說老爺子怎麼會那麼輕易答應送我出國,原來是他媽要給你當擋箭牌啊?他算得還挺好,這樣你就一點風險都沒有了,哪怕我最後被逮住,也沒人知道你在這條船上……哈哈,親孫子待遇就是不一樣。”
“滾。”祁凱聽著這番酸話皺起眉頭,厭惡地甩開他,皺著眉頭理了理外套。
史南星一身酒氣,還想拉著他糾纏,祁凱本就一肚子怨氣,沒忍住直接揮拳給了他一下。
兩人扭打起來,祁凱叫罵:“你他媽還好意思質問我?!你當初湊不夠沙蓬錢偷偷跑路的時候想過我嗎?想過我在國內會有危險嗎?”
史南星為對方直至這時仍被家人安排得遊刃有餘的退路咬牙切齒:“別他媽老拿沙蓬說事兒!”
耳畔突然響起了一陣輕微的鼓掌聲,一道愉悅的男音從頭悠悠傳來:“原來史先生還記得我?這真是讓我感動。”
聽到這句咬字不太標準的普通話的瞬間,史南星和祁凱同時一怔,片刻後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
沙蓬掛著和氣笑容的,略顯陰柔的面孔映入眼中,對方蹲在近處的一張長凳上,柔順的發絲在夜色中被海風吹起,分明是很賞心悅目的畫面,史南星卻仿佛見到了鬼一般,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史先生想念我嗎?我可是很想念你哦。”沙蓬笑眯眯的視線從史南星身上轉開,落在祁凱身上,眉頭意外地一挑,“沒想到祁先生也在,不過正好,大家可以一起敘敘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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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叮鈴哐啷亂作一團,祁老爺子瞪大自己血紅的眼睛:“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祁……祁凱失蹤了,和史南星一起。”來匯報的年輕人強忍惶恐又重復了一遍,“房間和整個遊輪都搜查過了,沒有找到他們,據目擊者說當晚有一艘類似帆船的小船靠近過遊輪,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我們在史南星的房間裡,找到了這個……”
對方戰戰兢兢地拿出一個長盒子來,打開。
祁老爺子一見之下,渾身劇烈顫抖起來,張著嘴赫赫出聲,卻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
長盒黑色的絨布裡,赫然陳列著一株風幹的罂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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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肖奶奶念完兩卷經,偷吃了一顆藏在供桌下的林驚蟄偷偷給她的巧克力,然後將包裝的錫箔紙捏成黃豆大小,埋進香灰裡。
然後她吃罷早飯,換了身衣服,挑了條孫兒前些年親手做的佛珠,仔仔細細地盤在手腕上。
於姝鴛下來時看到她筆直地站在院子裡,一邊換鞋一邊問:“媽,你在幹嘛?”
“沒事兒,就透透氣。”肖奶奶道,“快去上班吧。”
目送兒子和兒媳的座駕離開,小道盡頭,一輛黑車隨後駛了進來。
開車的司機匆匆打開門下來,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抹了把眼睛道:“祁老病危,請您……請您……”
肖奶奶長嘆一聲,正了正衣擺:“走吧。”
住院部頂層已經亂成一團,醫生護士齊齊湧向一處病房,病房內已然人滿為患,肖奶奶剛進去,便見到了好些眼熟的老人,祁老爺子幾乎請來了所有可以請到的老朋友。
監護儀發出警戒的嗡鳴,病床上的老人像一把幹枯的柴禾,他費力呼吸著,眼淚順著眼角滑落,目光中充斥著絕望的光彩。
餘光和肖奶奶對上,老人渾身一震,他按住了醫生飛快動作的雙手,堅定而輕微地搖了搖頭。
“可是——”醫生仍堅持想要救治。
“沒用了,走吧。”祁老爺子卻隻是長嘆一聲,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