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裴潤則是陪著張永修聊天，先聊了這次鄉試的考題，後面又聊起前一段時日郓州幾個縣的水患。
“……朝廷賑災的糧食批下來了，知府大人這幾日在那邊看顧著。”張永修嘆了口氣：“補種糧食來不及了，土豆推廣也需要時間，百姓們就指著賑災糧撐過這個冬天了。”
裴潤也輕嘆一聲：“民生艱難，好在聖上英明，也幸得知府大人與張大人這樣為民的好官，總能熬過去的。”
這個話題多少有點沉重，很快張永修轉移了話題。
“……現在就盼著這土豆真能成功……這於國於民都是件大好事。我當初尋那外藩人買種子的時候，他說他們那邊可以兩季種，最早二三月種，六七月就能收，若是順利的話，明年讓百姓們劃出一些田地種上，雖不能抵稅賦，至少不會餓肚子了。”
“大人如此用心，必定是能成的。”
張永修也覺得能成，他笑呵呵道：“這還是柳小哥兒的功勞，若真能成了，知府大人定會上報朝廷，聖上仁愛，必定嘉獎柳小哥兒。”
裴潤笑笑，還未說什麼，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外面傳來車夫的聲音：“大人，前面有輛車擋了路。”
張永修掀開車簾，探頭去看，果真如車夫所說，一輛車擋在前面。
車旁邊站著一名老者，還有一年輕漢子，那漢子正彎腰看車下，看樣子是牛車出了問題。
這邊已經出了郓州城，周邊都是田地，去往莊子上的路隻有這一條，繞路的話那就太遠了。
於是張永修對車夫說：“先去看看怎麼回事，需不需要幫忙。”
車夫應聲去了，張永修回到馬車，將前面的情況跟車裡的三人說了，最後道：“也不知要等多久。”
很快那車夫就過來回話了。
“大人，前面那車，轱轆卡在溝裡了，我剛剛看了下，陷得很深，怕是要等一會兒。”
7361從一側的車窗探出頭去，看了看情況，之後收回來，問裴潤：“我們要去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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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不然我們也走不了。”
幾人便下了車，去到了那牛車前。
那名老者見7361幾人，一臉歉意拱手：“實在對不住，擋了幾位的路，勞煩你們且等等……”
張永修擺手：“老人家說的哪裡的話，我們過來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
“無妨，隻是轱轆陷進去了，他力氣大，片刻就會好。”說罷，老者轉頭去看那正在擺弄車轱轆的漢子：“平生，如何了？”
那叫做平生的漢子起身，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言簡意赅道：“老爺，不行，還要等。”
老者沉默了下，面上閃過一絲尷尬，輕咳了一聲：“……等的話應當也等不了多久。”
平生抬了抬車轱轆，那被卡住的車轱轆隻輕微地晃動了下。
“老爺，不行，這車我一時半刻弄不出來。”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片刻後，張永修打著哈哈道：“我們搭把手，盡快將這車弄出來。”
說著張永修喊上車夫，幫著那平生去抬車轱轆，原本裴潤和7361也要幫忙的，可張永修擺手說不用。
“你們一個小哥兒，一個書生，哪裡能讓你們來，快些站遠一些，小心被碰到。”
7361和裴潤站在一旁，看著車前的三人，平生扯著牛韁繩讓牛用力，後面張永修和車夫抬轱轆抬得額頭青筋暴起。
“嗯……裴潤，我真的不用去幫忙嗎？”看起來這三個人也不太行的樣子。
裴潤笑了下：“再等一下吧，眼下你過去也沒地方。”
因為車邊上被張永修兩人擠得滿滿當當，確實沒有7361的地方。
7361隻能點了點頭。
又等了片刻，張永修和車夫氣喘籲籲地直起身，那車轱轆還陷在裡面，紋絲不動。
“硬推看來是不成了，得找些東西墊一下。”張永修擦著額頭的汗道。
這麼等著也無果，此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三人商量了下，分別散開，去周圍找棍子之類的東西了。
站在一旁的麥穗也說：“我也去找找。”
這時原地隻剩裴潤夫夫和那名老者在了，裴潤對著那老者拱手施禮：“老人家，可否讓我家夫郎試一試？”
那老人詫異地看向面前兩人，視線落在7361身上：“他？”
老者心想，這兩個人看起來沒一個像是能行的，就算是要試，也應當是這個開口說話的男子，畢竟對方看起來還高大許多。
老者搖頭：“兩位莫要玩笑，還是等平生他們回來吧。”
7361已經去了車那裡，他看了看，又試探著抬了下那木轱轆，前面拉車的老牛不安的動了下。
“裴潤，幫我牽一下牛。”7361轉頭看裴潤。
“好。”
老者來不及阻止，就見裴潤走過去牽住牛的韁繩。
7361與裴潤對視了一眼，而後搭在車轱轆上的手用力，隻聽一聲刺耳的摩擦聲，那牛車一側誇張地晃動了下，驚得前面的牛蹄子亂踩，好在裴潤扯住了韁繩。
之後又聽“哐當”一聲，那卡在石縫裡的牛車，穩穩地落在的平地上。
7361起身，拍拍手上的土，轉身對那老者說：“好了。”
第149章
平生拎著木棍回來時，就見那卡死在石縫裡的車不知何時已經出來了。
他走過去問張永修：“你弄出來的？”
張永修看向表情平淡的7361，欲言又止。
平生見張永修不說話，又看向自家老爺，黝黑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不解。
一時間空氣裡安靜極了。
大概是太安靜了，站在牛車前的7361，看著不說話的眾人：“你們怎麼了？”
平生附和：“對啊，怎麼了？”
老者：……
遠遠看到7361單手把車抬起來的張永修父女：……
而裴潤，裴潤隻是微笑。
7361扯著牛的韁繩，將牛車往大路上扯了扯，隨即把韁繩交給平生：“你的車。”
平生看了看手裡的木棍，看了看韁繩，頓了下才把棍子扔下，接過了韁繩。
張永修這才回過神兒來，緩和氣氛一般呵呵笑了兩聲：“不管怎樣，車已經出來了，可以上路了。”
老者也反應過來，對7361拱手道：“多謝幾位了。”
等那牛車走遠了之後，張永修也揮手讓裴潤幾人上車：“走吧。”
接下來的路上一路通暢，沒有在發生什麼旁的事情。
7361隨著張永修穿過了那條小路，去了上次的莊子上，一進門就見到那已經長出葉子的土豆秧。順著之前特意攏好的溝壑，長得鬱鬱蔥蔥。
正有農戶在給那些土豆秧澆水，見人進來，都一個個起身行禮。
張永修擺擺手，示意他們跟在一邊。後面就是7361的事情了，他需要看看土豆長勢如何，有沒有旁的要注意的點。
對待食物的事情，7361很上心，不用張永修說什麼，他查看也很細心。
在那一片土地裡，又是翻葉子，又是捏旁邊的土壤，7361習慣性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看得那幾名農人提心吊膽，生怕自己沒照料好。
過了將近一刻鍾，查看完的7361站起身，對張永修幾人點點頭：“你們照顧的很好，土豆也沒有問題。”
張永修連帶那幾名農人都松了一口氣。
“後面記得多松土，一個月後追一次肥料。”7361想了下，又囑咐道：“對了，這茬土豆收了，至少要隔一年再種，不然會土豆長不好，還會得病。”
幾名農人忙不迭地點頭，張永修那邊拿著不知哪裡掏出來的筆，在紙上奮筆疾書。
7361見狀，又努力回想了下，把能說的都說了，最後還留下一句：“要是遇到不懂得，可以隨時來找我。”
張永修記完最後一筆，笑呵呵說：“有柳小哥兒這句話，以後張某就不客氣了。”
這邊的事情就算弄完了，張永修來此也不光是看土豆的，還有旁的事情。
這個點也不到吃飯的時間，張永修便道：“這邊往南，有一處山坡，挨著一條河，風景很不錯，二位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去轉轉，我讓麥穗給你們帶路。”
7361還未說什麼，一直陪著他的裴潤開口了：“勞煩張大人指個方向，我們自己去就行了，不好勞煩麥穗姑娘。”
張永修想著那小山坡也不遠，就點了點頭，隨即跟裴潤說了如何過去。
裴潤記下後，拉著7361就往外去了。
如張永修所說，那處地方並不遠，除了莊子，上了來時的小路，再往前走到岔路口，一轉頭就看到了。
耳邊流水聲陣陣，岸邊全是大小不一的鵝卵石，裴潤牽著7361的手，漫步在河灘上。
7361來了興致，看到好看的石頭還要彎腰撿起來，問裴潤石頭的形狀好不好看。
鵝卵石多是圓的，最大的區別就是大圓小圓，長圓扁圓。
讓旁人來看，正常人再也說不出還有什麼旁的差別了。
可7361每問一次，裴潤都會仔細端詳，認真耐心地比較兩塊圓石頭的優缺點。
7361聽得開心，時不時地就會笑起來。
最後，7361挑了兩塊兩人都很滿意的，跟雞蛋差不多大小，顏色是暗紅色的一對石頭。
小心地把石頭收到了口袋裡，7361表示，要將它們帶回去，擺在床頭日日觀賞。
對此裴潤隻會說好，還和7361定好了具體放在床頭那一塊位置。
說起來，兩人確實沒有如此輕松地出遊過了。
成親後，7361多是在忙田地裡的事情，裴潤則是忙著溫書，之後就是來郓州城，鄉試，後面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
仔細想來，這樣特意的，來野外遊玩還是第一次。
“張大人說的沒錯，這裡很好看。”7361視線掠過河面，看著遠處的群山，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這裡的空氣格外新鮮。
“阿遙要是喜歡，下次我們還來。”
天氣已經冷了，在過幾個月就要冬天了，7361想了想，問：“就是不知道這邊冬天好不好看。”
裴潤也看向遠方：“那到時候我們一起來看看，不過最好等雪天。”
兩人如此闲聊著，轉過了一處下坡，忽地看到前面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人帶著鬥笠，坐在岸邊，手裡拿著魚竿，看樣子在釣魚，另一人則呆傻地站在一旁，盯著那一動不動的水面，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這兩人都是熟面孔，就是之前路上遇見的老者和平生。
遠遠地傳來兩人對話的聲音。
“老爺，都一個時辰了，這裡真的有魚嗎？”
“你安靜一點，別把我的魚嚇跑了。”
又沉默了片刻，平生又憨憨道：“老爺，我餓了，我們啥時候吃飯？”
“莫急，等老爺我釣上魚，飯不就有了。”
平生臉上閃過一絲痛苦，覺得到回去前是吃不到飯了。
好在類似的情況他見多了，這次有提前準備吃的，見自家老爺還是一副全神貫注盯著水面的樣子，他隻好轉身，想去牛車上拿吃的。
就是這個時候，平生看到了7361和裴潤。
見到後他也很驚訝：“是你們？”
大概是太驚訝了，這一句話他喊得有點大聲。
很快就被岸邊垂釣的老人氣急敗壞地罵道：“突然這麼大聲做什麼？剛要上鉤的魚都被你嚇跑了，再這樣下次別跟我出門了……哎呀，真是氣煞老夫！”
老者罵罵咧咧的回身，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7361兩人。
頓了下，老者臉上的神情很快收了起來，又是7361初見時那副溫和到與世無爭的表情。
“原來是你們二人啊，真是緣分。”
仿佛剛剛罵人的不是他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