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取出鑰匙打開鐵門, 隨後回到車上。
鐵門的另一頭是山林，邊緣被高高的圍牆攔起來, 成為基地的一部分，一眼望不到盡頭。
圍牆頂端每隔一段距離修建了瞭望臺, 隨時有輪班的衛兵，如果有誰想從外面闖入基地禁區, 立即會被發現。
而鐵門無人看守, 從裡面進入，卻能一路暢通。
越過寫有“禁區”的路標, 南廷觐將車開往山間。
樹林裡原本沒有路，在改裝車靠近時, 樹木與植被緩緩朝兩側移動，崎嶇不平的地面自動填補抹平, 憑空變了一條路出來。
千茴知道這是南廷觐的異能，好奇地望向窗外。
逐漸靠近目的地，佇立在山林間的巨大陰影也緩緩顯露出原貌。
它非常非常高，比最大體型的食人花還要高出一大截，遠遠看去外表圓潤，像一枚灰棕色的巨蛋。
千茴喃喃道：“小果……”
即使和從前看起來不太一樣了，他也能百分百確認，那就是小院的植物。
他曾經的朋友，圓堅果。
千茴按捺住激動，懷裡的胡蘿卜卻等不及了，掏出蘿卜刺直接竄了出去。
這次千茴沒有攔著，胡蘿卜在樹林間快速穿梭，時不時跳躍滑翔，比車行駛的速度更快，轉眼消失不見。
辣椒和小竹筍安安分分待在千茴身邊，辣椒朝外面嗅了嗅，空氣裡的氣味很幹淨。
這裡是黑脊山基地的地盤，沒有人類，沒有喪屍，除了草木氣息，隻有一股淡淡的……堅果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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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屬於特級異植的氣息並不濃鬱，不知是刻意隱藏，還是什麼別的原因，聞起來比高級異植略強一些而已。
幾分鍾後，車輛終於抵達圓堅果的附近。
千茴趕緊下車，看見胡蘿卜就站在堅果巨大的身體旁邊，轉頭望過來。
它離得遠些，一雙黑豆眼和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來，卻似乎透著一絲落寞與擔憂。
千茴心裡莫名慌忙，快步跑過去。
“怎麼了？”他抱起胡蘿卜，抬頭望向巨型堅果。
“小果？”千茴稍稍提高音量，喊了一聲，伸手摸了摸堅果的外殼。
外殼粗糙，摸上去暖暖的，表面有好幾處磨損和受傷的痕跡。
甚至還有喪屍的齒痕，應當有挺長時間了，卻未能徹底愈合。
千茴又喊了一聲“小果”，終於發現不太對勁。
堅果沒有回應他，連動都不曾動一下。
千茴迷茫不解，圍著巨型堅果走了半圈，再次喊道：“小果！”
胡蘿卜扯住他的袖子，搖搖頭。
自己剛才也試過了，還飛上了堅果的頭頂，用力拍了它幾下。
堅果始終靜止不動，不出聲不回應，也找不到它的眼睛嘴巴在哪裡。
它現在的狀態，好像把本體藏在了外殼裡面。
這時，南廷觐走上前：“它很久沒有移動過了。”
千茴看向他，忐忑無措：“它……它怎麼了？”
“我不清楚，”南廷觐如實道，“也許在沉睡。”
這隻特級異植，是在末日不久後出現的。
它似乎一開始就在這片山林中，但時常躲起來不怎麼現身，後來附近準備修建基地，曾被屍群圍攻過一次。
也正是那次，大量屍群應該將它驚擾或惹怒，它將體型變得巨大，試圖碾碎一切靠近的生物。
特級異植實力強悍，這又是一隻巨型異植，且外殼無比堅硬，好像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
有它在，圍攻的屍群失敗逃離，而它卻依然維持著巨大的體型，不斷在山林間遊蕩，一刻也不停歇，像一塊完全失控的巨型山石。
起初，因為山林內側不好修建圍牆，人類異能者想將它驅趕，結果用了許多辦法都沒能成功。
原本藏匿在這裡的其他異植害怕被它誤傷，也陸續逃走了。
後來人類異能者發現，它隻在這片山林的範圍內移動，從不離開去別處，於是幹脆照樣把山林納入基地，並將此處單獨設為禁區。
再後來，它的移動速度和頻率越來越慢，從數天數十天，到一個月兩個月。
如今距離它上一次移動，已經有七個多月的時間了，氣息也減弱了不少。
每當靜止的時候，它就像現在這樣，不會對外界有任何回應。
去年這時候，基地裡還有人說，它是不是快死了。
連續幾年處於巨型體態下，再強悍的異植也會被消耗殆盡。
最初是它抵擋了大量屍群，變相幫了基地很大的忙，它在這裡的地位也十分微妙。
聞訣曾經想把這隻異植弄走帶回去，被基地眾人拒絕，但他們又不太希望它蘇醒，擔心造成更多麻煩。
但即使想讓它蘇醒，更找不到任何辦法。
聽完南廷觐所言，千茴呼吸顫抖，心裡越發難過和心疼。
以前在植物小院，堅果因為能力特殊，每次都需要及時擋在同伴前面，代替承受喪屍的攻擊，受的傷也最多。
它看似勇猛無畏，面對任何喪屍從不露怯。
小院別的植物也不敢惹它，它身上太硬了，像在和一堵牆打架，兩三下就把葉子磨破皮。
但千茴知道，堅果其實內向又安靜，膽子並不大，喜歡躲起來獨自做各種木雕和手工。
它也非常溫和，聲音總是又輕又悶，顯得腼腆含羞。
千茴送給南廷觐的那枚戒指，就是堅果教他如何雕刻的。
來到這裡後，堅果一定很害怕。
千茴能夠想象到，遭遇屍群時，它又有多惶恐不安。
那麼多喪屍，比從前入侵小院的那些多上幾百上千倍，它驚慌之下將體型變到最大，以此來武裝自己，又把自己深藏在外殼內部。
它也許根本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的屍群是否已經離開了，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遺忘和沉睡。
巨型堅果安靜佇立，千茴走近，伸手努力想抱住它，整個人緊緊靠在外殼上。
他感受著外殼內傳來的陣陣暖意：“小果……”
遊戲的圖鑑已經亮起，卻並未顯示結緣。
胡蘿卜蹲在他肩側，安撫般摸了摸他的頭發。
辣椒和小竹筍從兜帽探頭出來，沉默著都沒出聲。
前來尋找這隻特級異植之前，它們都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狀況。
找是找到了，中途也很順利，卻不知道它何時能醒來。
連胡蘿卜和千茴的呼喚都沒有用……辣椒悄悄嘆氣，抱住千茴的一截發絲。
腳步聲靠近，南廷觐等待半晌，將千茴慢慢牽過來，見他果然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他彎腰擁住千茴，安撫道：“它還活著，能醒過來。”
千茴吸了吸鼻子：“嗯。”
“它待在這裡很安全，”南廷觐又道，“身上的傷，是屍群圍攻時留下的，已經愈合了很多。”
至少南廷觐當上首領以來，基地沒有打算把這隻特級異植弄出去，更沒有人敢擅闖禁區。
千茴又“嗯”了聲，伸手摟緊南廷觐。
“它叫小果？”南廷觐撫摸著他的脊背，低聲問，“是什麼種類？”
“是堅果，”千茴抬起頭，眼神裡有幾分控訴，“我以前跟你講過的。”
可惜南廷觐不記得了，自然不會知道這隻異植的名字。
千茴又把南廷觐的手牽過來，摸了摸木頭尾戒：“這個就是小果教我做的。”
南廷觐應了一聲，重新抱住他：“好，我知道了。”
千茴在南廷觐懷裡緩了一會兒，重新望向巨型堅果。
“我得把小葵帶過來，”他說道，“小葵肯定有辦法。”
堅果目前的狀態特殊，它不蘇醒，千茴就沒辦法給它喂藥，但向日葵的光芒一定能治療它，也許還能將它喚醒。
於是，千茴留在樹林裡，繼續嘗試和堅果說話，胡蘿卜和辣椒陪著他。
南廷觐返回基地，將向日葵單獨帶過來，小竹筍會和他同路。
兩人暫時分開，南廷觐回到車上。
小竹筍從窗口跳進來，禮貌地對他笑笑，握著竹片刀端正坐在車窗下方的隱蔽角落。
他們原路折返，回來得很快，向日葵被裝在背包裡帶了過來。
千茴趕緊將向日葵抱到巨型堅果身邊，一起坐在草地上。
他摸了摸向日葵的葉子：“小葵，隻有你能幫助小果了。”
就在向日葵來之前，千茴和胡蘿卜嘗試過不停喊名字、用蘿卜刺丟過去攻擊，都無法讓堅果移動分毫。
向日葵的花瓣光芒閃爍，似乎也很意外堅果變成了這副模樣。
它探出葉片，輕輕觸碰堅果的外殼，光芒在一瞬間朝外擴散，直到將堅果整個身軀籠罩。
柔和的光線溫暖卻不刺眼，源源不斷傳遞著治療與呼喚。
胡蘿卜湊近，看見堅果外殼上的疤痕正在緩慢愈合。
半小時後，外殼徹底恢復原樣，連顏色都變淺了幾分，比起先前的模樣，明顯更有生機。
千茴萬分期待，又等待了半小時。
向日葵的強光持續不斷，此刻有些疲憊了，停下來稍稍休息。
千茴給它喂了顆回藍藥，問道：“怎麼樣了？”
向日葵失落搖頭，表示還沒能將堅果喚醒。
光芒能治療堅果身上的陳年舊傷，也能為它補充不少消耗的能量，但堅果始終沉睡著，沒有任何回應。
向日葵又緊接著安慰千茴，可能是時間還不夠長，它會繼續嘗試。
千茴垂眸，點點頭：“嗯。”
接下來的一整個上午，千茴和向日葵都守在堅果身邊。
南廷觐也在，他的通訊器陸續響了幾次，大概是基地的下屬找他。
千茴主動讓他先回去，他卻還是沒走。
到了中午，千茴也得回去一趟，其他植物還留在基地裡，他不放心。
向日葵主動要求留下來，繼續陪著堅果。
小竹筍也趕緊舉手，表示自己可以保護向日葵，讓他們都回去。
千茴正猶豫，南廷觐說道：“這裡很安全。”
沒有經過首領的同意，任何人不能進入後山禁區，外側的圍牆也有衛兵時刻把守。
隻要在基地的範圍內，就是絕對安全的。
“好，”千茴這才點頭，買了些食物和藥丸交給小竹筍，“我們很快就回來。”
小竹筍加過不少技能點，又喝了進化水，實力大幅增強，並且聰明機靈。
保險起見，胡蘿卜還給了它一根蘿卜刺，遇上什麼狀況就捏碎，它這邊能感應到。
小竹筍收下蘿卜刺，把尖端小心翼翼塞進外殼，坐在向日葵身旁，向千茴揮手道別。
改裝車再度朝來時的路折返，這一次後方的路面與樹林，在車輪經過後緩慢恢復原貌，幾乎看不出異樣。
回去途中，千茴還悶悶不樂。
辣椒抱著他的手輕蹭，又指了指自己的葉子腿。
它想讓千茴別擔心，堅果一定會醒的，一切隻是時間問題。
就像它當初受傷，雙腿幾乎斷掉無法行走，後來也完全恢復了。
千茴明白它的意思，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