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顧延野早就做好面對許小真的憎恨的準備了,可此刻他寧願是激烈的辱罵和怒視,也不想是平平淡淡的禮貌寒暄。
恨至少證明小真愛過他,對他還有期待,平淡則是已經把他放下了。
可顧延野早就失去了在許小真面前鬧情緒的權力,他隻能盡量乖乖的,別再惹他厭煩,說:“好,謝謝你。”
“現在要喝嗎?一會兒涼了味道就不好了。”許小真見顧延野點頭,把碗端過來,遞給他。
顧延野抱著碗,他很久沒有吃到許小真做的東西了,下次會是什麼時候,他也不知道。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有些舍不得,就一直抱著,絞盡腦汁想和許小真多說幾句話。
“小真,我以前的壞毛病也都改了,現在每天自己收拾房間,會洗衣服晾衣服整理衣服,還學會了做飯……”顧延野觀察著許小真的神色,冷漠如常,好像他說的這些都不關心,甚至還有些厭煩,顧延野炫耀式的音量逐漸減弱,最後連許小真的眼睛都不敢看,遲疑著發出請求,
“你能不能回家,我給你做一頓飯吃,你嘗嘗好不好?我學了很多。”
許小真作為肇事者家屬,很耐心地傾聽了受害者的演講,最後搖搖頭,溫和且堅定地拒絕:“不好意思,我不太習慣去陌生人家裡,吃陌生人做的飯,真的很抱歉。”
“小真……”顧延野眼眶一下子紅了,那點零星的期盼和自尊被砸得粉碎。
“小真,對不起,我錯了。”
許小真有些詫異,高傲如顧延野,竟然也會說對不起這三個字,他還以為顧延野的初始程序裡壓根兒沒設定這三個字。
那麼多次,他想聽顧延野對他道歉,都沒等到,現在卻聽見了,真的有些諷刺。
顧延野迫不及待給他看自己的手腕,上面系著紅繩:“小真,你看,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女兒,給我一個機會……”
許小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完全不想和他追憶過往,如果許留真死了,他大概會很悲痛,把繩子搶過來,畢竟裡面有關於女兒的唯一念想,現在他女兒活著,這玩意顧延野愛戴著就戴著吧。
陳奕松把許留的事情隱瞞的很好,還算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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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話題繞開:“很感謝顧先生的寬容,能原諒阿冽的年少無知。”
顧延野的心一下子冷了,呆滯地看著許小真,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一毫偽裝堅強的痕跡,但是沒有。
許小真好像早就忘了他們的那個孩子,已經走出傷痛。
他走出了和顧延野的過往,也走出了失女之痛,隻有顧延野一個人,慢了五年,後知後覺被留在原地。
顧延野心痛得幾乎要裂開,那是他和小真唯一的孩子,是他們年少愛意正濃時,懵懵懂懂有了的孩子。
如果他勇敢一點,回去一次,現在一定是幸福的,可是他傲慢,愚蠢,虛榮,軟弱,人雲亦雲把這份愛抹殺,顧延野每個睡不著的深夜,都會扇自己兩巴掌,像吞了黃連一樣後悔。
“小真!你再捅我一次吧,一次不夠兩次!求求你!別這樣!”顧延野看著許小真的臉,難過的不知道怎麼樣好。
“小真!”顧延野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悲愴,從喉嚨裡發出類似野獸悲鳴的嗚咽,“小真,是因為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所以把一切都徹底放下了嗎?”
許小真一怔,看著幾乎在崩潰邊緣的顧延野,緩緩點了點頭,微笑:“是的,陳奕松懷孕了,我有新的孩子了,所以過去的事,就全讓它過去吧,我不會再想了,我的愚蠢,我的執著,都當作是成長路上的試煉好了。”
這句話的殺傷力遠勝一切。
顧延野徹底崩潰,抓著被子,身體顫抖,眼眶猩紅,連眼白上都滿是血絲。
許小真的電話這是恰好作響。
他站起身,瞥了一眼顧延野,在臨走之前,終於忍不住問:“你的頭發怎麼了?是因為生了什麼病嗎?身體還好嗎?”
顧延野岌岌可危的神經因為這句話被拯救回來了,眼瞳中燃起星星點點的希望之火,小真還關心他!小真在關心他的身體!小真擔心他生病!
他松開抓著被子的手,連忙搖頭:“沒有,我沒事,小真,我很好。”
許小真點點頭,擰著的眉頭松開些許,接通電話,走了出去。
陳奕松的作息,和所有人都有時間差,他迷迷糊糊在健身房待了兩個小時,洗完澡後,才看到許小真把那一千塊領取了。
一般沒有特殊原因,許小真不太喜歡問他借錢。
“怎麼了?第二天就窮了?你的骨氣呢?”
沈冽年紀小衝動,做事不計後果,顧延野在病床上膩膩歪歪,兩個人讓許小真頭疼,他第一次覺得陳奕松的聲音這麼動聽。
人雖然精神病晚期,但至少能獨立行走,不會給他添麻煩,省心。
他靠在門邊,嘆息一聲,給陳奕松扔下一個驚天炸彈:“沈冽把顧延野捅了,他自己撞牆了。”
陳奕松在那邊笑得壓都壓不住,在床上亂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兩個傻逼,他還沒出手,就互相刀了。
許小真聽他笑得,人都想死了,把手機拿遠一些,聽他笑完,才重新放在耳邊。
陳奕松帶著笑意問他:“那你現在是在顧延野的出殯儀式上,還是沈冽的出殯儀式上?或者all?”
“你他媽的盼點兒好吧,我已經要煩死了,人都活著呢,”許小真不想和他多廢話,“你有空多給孩子打點黑芝麻糊吃。”
顧延野沒病頭發都白了,許留保不齊會遺傳,防患未然吧。
陳奕松沒問為什麼,他還在那邊樂不可支,許小真本來就煩,直接把電話掛了。
護士走過來,告訴他沈冽醒了。
許小真點點頭,推門進病房。
沈冽頭上纏著紗布,我見猶憐,淚光點點地看著許小真,看得人心軟。
“哥哥,他沒威脅你吧?”
許小真真想再給他兩巴掌醒醒腦,但念及人已經腦震蕩,兩巴掌下去可能受不住,最後作罷,撈了凳子坐他床邊,冷冷質問:“我沒事,他不打算追究你的責任。沈冽,你好好的你發什麼瘋?”
沈冽這才放心,眼淚像珍珠一樣一顆一顆往下滾,斂眸,長長的睫毛在雪□□致的臉頰上掃出一片小小的陰影。
“哥,我剛知道你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了,也知道顧延野那個畜生怎麼對你的,我做錯了事,沒有什麼能賠給你,隻有一條命,想為你報仇,討個公道。”
許小真對他的那點子怒氣在聽到這些話後,盡數都散了,心髒滾燙,眼眶也不由得發熱。
這個世界上,除了沈冽,大概沒人會拼了命幫他討還公道了,雖然沈冽年輕幼稚,做過令他心寒的事,可終究是別人比不了的。
他抬手摸沈冽腦袋,嗓音帶著淚意,責備:“你傻不傻?萬一死了怎麼辦?你讓哥哥怎麼辦?”
沈冽知道他哥感動了,親昵地用發頂輕輕許小真的手心,撒嬌:“哥哥,誰都不能欺負你。哥哥,他們都不要我了,我隻有你的了,你會要我的對不對?”
第79章
一般來說, 大部分的道歉都不是因為知道錯了,而是怕了。
許小真也不例外,顧延野那樣的人捅死也不多, 他道歉純是怕沈冽死在顧延野手裡。
他其實一點都不真善美, 他惡毒小心眼的要命。
人就躺在隔壁, 他是肇事者家屬, 不能當沒看見, 顧延野的脾氣像六月的驚雷,說炸就炸,在沈冽能轉院之前, 他總得有點表示, 以防他反悔。
許小真給沈冽煮東西的時候, 順便會撇出來一點給顧延野送過去。
顧延野每天捧著那點零碎東西, 眼眶發紅,重新燃起希望,覺得許小真對他, 也並非完全狠心。
小真不僅關心他的身體, 還會親手給他做食物,怕他恢復不好。
就算陳奕松有了孩子又怎麼樣?
小真對陳奕松, 必定沒有什麼感情,隻是因為孩子強行綁定在一起罷了。
沈冽又在隔壁哥哥哥哥地叫, 跟隻要下蛋的母雞一樣, 叫得顧延野心煩意亂。
他今天勉強能下床了,扶著牆慢慢挪動,想去許小真面前露露臉, 給他看自己剛染的頭發。
護士在給沈冽額頭換藥,他撞得不輕, 一片血肉模糊。
alpha大多痛感不敏銳,這樣的傷口咬牙怎麼也是能忍的。
但沈冽跟顧延野和陳奕松不一樣,他是會哭的孩子,在別人那兒哭不一定有奶吃,但在許小真這兒一定有。
“哥哥哥哥,疼,疼,好疼~”沈冽泫然欲泣,咬著蒼白的唇瓣,眼淚汪汪拉著許小真的手。
許小真對著他已經被包裹好的傷口處吹了吹,擔憂問:“有沒有好一點?”
沈冽破涕為笑,一副倔強小白花的樣子:“可能紗布太厚了,沒有什麼感覺,但哥哥心疼我,我就一點都不覺得痛了。”
哥哥心疼我,我就一點都不覺得痛了~
顧延野聽見這話,站在門口翻了個白眼。
沈冽沒腦子,卻油嘴滑舌。
因為這一捅,兩個人虛假的結盟徹底崩塌,顧延野利用沈冽的事情完全告吹,甚至讓沈冽在許小真面前狠狠刷了一波好感。
現在陳奕松有孩子,沈冽有寵愛,隻有他什麼都沒有。
這場角逐,他逐漸被排除在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