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有人成功逃離金臺島後,錦衣衛的身份就暴露了,另外三人危在旦夕。陸珩必須盡快登金臺島,解救剩下的三個人。無論他們現在是生是死,他們隨陸珩從北京南下,陸珩總要帶著他們回去。
但錦衣衛幹的是刺探情報、暗殺審訊,陸珩常年隱在黑暗中,他能主導一場戰役的成敗,但永遠不會出現在人前。真正上戰場打仗的,還得是正規軍。
他需要找個人配合他。
·
南京,應天府。
傅霆州這幾天簡直焦頭爛額,他來到南直隸後,不敢大意,立刻前往衛所查看士兵情況。
大明練兵權和調兵權分開,乃是流水的將軍鐵打的兵。徵兵及平時訓練由當地衛所負責,需要打仗時,由皇帝調遣武將,從中央空降當地,接手士兵後上戰場。
陸家原本在安陸時,就負責管理安陸衛所徵兵及練兵,後來跟隨嘉靖皇帝去了京城,才脫離兵營,轉向錦衣衛正職。傅家則相反,好幾代都是武將,輾轉各地赴職,半輩子都在打仗,其實沒有自己領出來的兵。
這樣一來,接觸士兵的人沒有調兵遣將的權力,領兵打仗的人在軍隊中沒有根基,極大避免了武將擁兵自重,犯上造反。
一場仗能不能打贏,除了將軍的戰術,士兵的訓練程度也非常重要。傅霆州深知士兵的重要性,所以一來南京就去熟悉人手。然而,他去營地看過後,卻覺得這一仗不必打。
不用出兵他就知道結果,肯定輸。底下士兵不出力,中層將領陽奉陰違,怎麼打?
傅霆州深知以現在的情況,他對上倭寇後肯定大敗,到時候他會被彈劾,不得不引咎辭職,交出兵權。
傅霆州千裡迢迢趕到應天府,可不是為了灰頭土臉回去。
他正一籌莫展時,忽然官差跑來稟報,說外面有人要見總督。傅霆州正心煩呢,聞言問:“是誰?”
“他沒說名字,隻說是您的妹夫。”
應天府衙可不是誰都能進來的,官差本來不會搭理求見的人,但對方氣度不凡,而且一張口就說是傅總督的妹夫。官差怕這真是鎮遠侯的親戚,反正跑一趟也不花錢,他就趕緊進來通稟了。
Advertisement
結果鎮遠侯聽到,卻冷嗤一聲,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鄙視他:“荒謬,本侯確實有幾個妹妹,但都已許入京城公侯之家,我的妹夫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官差一聽也是,他心道自己真是被下了降頭,怎麼會相信這麼淺顯的騙局,還鬧到鎮遠侯面前?他訕訕告罪,正要灰溜溜退下,忽然又被鎮遠侯叫住。
“等等。”
他回頭,見那位年輕氣盛、不苟言笑的新任總督皺著眉,用一種難以形容的語氣問:“那個人長什麼模樣?”
作者有話說:
傅霆州:總有一些人,殺人誅心,還非要踩著你的雷點蹦跶。
第130章 救兵
傅霆州從應天府衙出來,看到門外站著一個人,絳紗紅袍,長身玉立,他背對著府門而立,折扇輕輕敲擊手指。來往的人都在偷偷看他,好一副郎獨絕豔、清麗風流之姿。
哪怕隻是一個背影,也足夠傅霆州認出來,這是陸珩。
果真是他。
傅霆州臉上的表情簡直一言難盡。
傅霆州停在最後一級臺階,沒有上前,沒好氣問:“怎麼是你?”
陸珩聽到聲音回頭,並不在意傅霆州站的比他高,彬彬有禮笑道:“我娶卿卿,勉強也算你的妹夫。鎮遠侯,別來無恙啊。”
傅霆州隻是冷嗤一聲,抵著牙尖道:“滾。”
“二舅兄如此不通情面,真是讓人傷心。”陸珩折扇在掌心敲了敲,遺憾道,“可惜了,我還想難得在此處遇到,我與卿卿要不要做個東家,請鎮遠侯補上我們的喜酒。”
傅霆州看著陸珩那副虛偽做作的笑就犯惡心,連表層的體面也維持不住了。他沉下臉,冷冷道:“你到底來幹什麼?”
“我說了。”陸珩唇邊含笑,眼中幽如深海,“來請鎮遠侯喝頓酒。”
傅霆州走入酒樓,推開包廂的門,裡面空無一人。他不知道是早有預料還是失望,說:“隻有你?”
陸珩跟在後面進門,悠然道:“我一個人難道不足以代表我們夫妻嗎?”
陸珩一而再再而三挑釁,傅霆州忍無可忍,寒著臉道:“你適可為止,我如今沒時間陪你消遣。”
陸珩走到桌邊,從容地拉開座椅坐下,挑了個茶盞,用熱水涮杯:“你放心,如果可以,我也一眼都不想見你。傅總督,來南直隸這十天,感覺如何?”
陸珩對他的稱謂又換成了傅總督,裡面諷刺意味昭然。傅霆州很想轉頭就走,但他知道,陸珩突然出現在此處,必有要事。
如今大戰在即,朝中卻各懷異心,這種情況下開戰,耽誤的是數萬人的性命。傅霆州分得清輕重,國難當前,哪還能計較私人恩怨,等對付完外敵,他和陸珩再慢慢清算。
傅霆州忍住心中的不快,也從對面拉了張椅子坐下:“你想問什麼?”
“你無須試探我,我此行奉了皇帝的密令,名正言順的很。”陸珩燙了杯子後,從茶壺中倒了盞茶,緩緩推到傅霆州面前,“傅總督隻需要告訴我,這一仗,你想不想打贏。”
“這是廢話,哪一個主帥是衝著打輸來的?”
“那可未必。”陸珩笑道,“有敵人,才會有將軍。倭寇一直不滅,軍費、軍權才會源源不斷湧向沿海,抗倭總督才能大權在握。”
傅霆州輕嗤,不屑一顧道:“你放心,鎮遠侯府的根基在西北,旁人都想來江南撈一筆,我可不稀罕。”
對於文官,調往江南赴任絕對是個肥差,但對武將來說,一直是重北輕南,真正有前途的去處都在北方。傅霆州需要打贏倭寇為自己鋪路,但並不想長久留在沿海。
“鎮遠侯爽快。”陸珩輕輕撫掌,說,“明人不說暗話,既然如此,我不妨和鎮遠侯直說了吧。朝廷中有內賊,不想讓朝廷剿滅倭寇。”
“我知道。”傅霆州這十天奔波各大衛所,早已發現這件事,“這些士兵都是從南方徵調的,他們有些是靠祖上蔭蔽,有些是家裡塞錢進來,和本地官場關系匪淺。倭寇燒殺劫掠,欺壓百姓,但確實帶來了巨額財富。說不定這些士兵家裡就是和倭寇做生意的,怎麼能指望他們上戰場打倭寇呢?”
和海外通商,富裕的不會是真正的平民百姓,但因為倭寇帶來的治安危機,卻全由沿海百姓承擔了。陸珩挑挑眉,語氣中毫不意外:“連軍隊也不能用嗎?那這一仗還真有些麻煩。”
傅霆州卻搖頭,說:“兵源不成問題,從外地調,花錢僱佣,重新訓練,有的是辦法。隻要穩定軍心,不要時時刻刻有人在背後放冷箭,明著暗著拖延戰機,打倭寇並不難。”
說著,傅霆州不屑嗤了聲:“不過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東瀛幕府徵戰,天皇名存實亡,那些浪人活不下去了,才棄島逃到大明。他們各個號稱王室正統,實際上連個旁支都算不上,但凡血統純淨點的,早就被幕府殺了。東瀛正經軍隊都從未打贏過中原,何況他們這群逃出來的浪人?”
這點陸珩同意,他說:“這場倭寇之禍中隻有兩成是真正的倭人,其餘都是漢人。倭人人數少又不濟事,不足為患,但許多大明人也棄土地逃到海上,以海運謀生。這群人三教九流都有,其中不乏學過兵法的讀書人。他們有船,有島,又有從西洋換來的武器,這群人呢?”
傅霆州依然搖頭:“他們是為了錢才聚集起來,靠利益維系的團伙,不足為懼。”
陸珩緩緩頷首,目光中若有所思。傅霆州想到局勢心情復雜,慨嘆道:“隻要真的想打,倭寇也好,海盜也罷,根本不是大明軍隊對手。但怕的是內部人使絆子,不想讓你打贏啊。”
陸珩卻突然接話,說:“如果你有把握打贏,我可以解決這些絆腳石。”
傅霆州驚訝,他眯起眼,懷疑又戒備地打量陸珩:“你怎麼知道哪些人是絆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