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搶救室的燈亮起,江淮冷靜給江念打電話,但是沒人接。
“現在立刻去找,華名苑,許辛夷工作室,立刻把江念找過來。”
江淮身邊的助理保鏢聽後急忙離開。
易揚想起今天許辛夷參加電視節的事,“等等,我打個電話。”
隨後他撥通許辛夷的電話,沒人接。
掛斷電話後撥通安雅的號碼,等了一會後安雅接聽了電話。
“喂,請問哪位?”
“我,易揚。”
“易揚?你找……”
“我找辛夷,江念在那嗎?”
“在。”
“手機給辛夷。”
安雅將手機遞給許辛夷。
“誰啊?”
“你老公,找你應該有急事。”
許辛夷放下沉重的獎杯,“喂,老公,你找我……”
Advertisement
“江念在嗎?”
“……在。”
“你立刻帶他到第一醫院來,江先生病危。”
許辛夷一怔,斂去臉上所有笑容,“我知道了。”
醫院裡,搶救室的燈亮了幾乎一小時,終於熄滅,醫生嘆氣從搶救室出來。
“醫生,怎麼樣了?”
醫生搖頭,“江先生已經醒了,雖然我們暫時恢復了江先生的心跳,但以江先生目前的狀況來說……”
江淮不聽他說廢話,推門闖進搶救室。
搶救室裡江城臉上罩著呼吸罩,病床邊上的心率監護儀盡職滴聲提醒著。
兩小時前在會議室談判的一個活生生的人,兩小時後竟行將就木,大限將至。
江城緩緩睜眼,費力將面上的呼吸罩拿開,眼底一片死寂。
“他呢?”
江淮咬牙,“在路上,馬上就來了。”
“我……我等不了了,你給他……給他打電話。”
“好。”
江淮撥通江念的手機,兩聲後被接聽,放在江城的耳邊。
整個房間除了心率監護儀的聲音外,就隻聽得見江城急促的呼吸聲。
“念念……是爸爸,在聽嗎?”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爸爸今天有點累,有些話想和你說,你認真聽爸爸說,好不好?”江城呼吸漸弱,仍然自顧自說道:“爸爸做了很多錯事,我知道你不願意原諒我,但是……還記得你小時候在爸爸身上騎大馬嗎?爸爸給你做的玩具,還有……還有爸爸給你做的生日蛋糕,你要記得爸爸的好,忘了爸爸的壞,好不好……”
“念念,爸爸……對不起你,你才十八,爸爸就不能照顧你了,以後你聽你哥的話,家裡……家裡沒有了爸爸,你搬回來……搬回來住,房間給你留著,沒有封。”
電話裡依然沒有回音。
但江城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
他艱難讓江淮放下手機,叮囑他說:“江淮,記住,與易氏的合作,不要斷,兩家聯手……江氏才能……才能……”
江淮沉聲道:“我明白。”
江城喘息困難,抬手緊抓著江淮的手,一字一句艱難吐露,“還有,你要……照顧好你弟弟,要給他做個表率,不要帶壞了他,這輩子不能像我……一樣,記住了嗎?”
江淮沉重回以四個字,“我記住了。”
“記住……記住就……”一個好字還在嘴邊,未能發出最後的聲音。
江城眼角皺紋滑下一滴清淚,瞳眸漸漸渙散,虛無的空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個美麗溫柔的女人來接他。
他朝女人伸出手。
緊抓著江淮的手無力垂下。
滴——
心率監護儀在這空寂的搶救室內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江念在電話裡問他,“他死了嗎?”
“嗯,死了。你想和他說句話嗎?”
回應他的,是良久的沉默。
江淮失魂落魄地站在床邊,手機依然放在耳邊,耐心聽著。
“不想,我說過,這輩子……都不會再和他說一句話。”
“沒關系,他已經死了。”江淮緩緩將床單蓋上了江城的頭頂,眼眶深紅,發出一聲錐心刺骨的哽咽聲,“江念,我們沒有爸爸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從江念沒死,導致的關鍵人物性格OOC
第77章
江念保持著這個動作已經很久了。
手機貼在耳邊,後背挺直,一言不發看著車窗外,也不知道手機裡是否還在通話,更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些什麼。
車裡的幾人保持著絕對的安靜。
據說這座大橋堵了近一小時,但前往醫院最快的路是過了這座橋,前方也不知道發生了怎樣的事故,人命關天,許辛夷實在按捺不住,拉開車門對江念說:“前面堵車估計還得一會,你們在這等,我陪江念走過這段橋。”
接過助理遞過來的口罩和帽子,許辛夷拉著江念下車。
“你別急,大橋這經常堵車,咱們過了橋就就打車過去,很快就到了。”
許辛夷健步如飛,拖著江念往前走。
江念步子卻不大,甚至在走到江邊時站定在原地。
“怎麼了?”
江念緩緩將貼在耳邊的手機放下,“不用去了,他已經死了。”
許辛夷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在江念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才能讓他在自己親生父親死後淡漠地說出這麼一個‘死’字。
沒有悸動,也看不出傷心。
更有種與他無關的表情,冷漠得很。
雖然如此,許辛夷沒有輕易說什麼,人與人的悲歡無法相通,更何況她不知道在江念身上發生過什麼,沒有資格說這些。
“不去看最後一眼嗎?”
“人都死了,現在看和以後看,有什麼區別。”
大橋兩側燈光璀璨,車流的燈光停滯不前,天色沉悶,依稀可見無數的烏雲層層疊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沿著大橋入口處的旋轉石梯往下,許辛夷實在擔心江念現在的情緒,跟著他下去。
站在江邊江念看著許辛夷,“好巧,你還記得這裡嗎?”
許辛夷眉心微蹙。
“我媽媽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很愛他,愛到心裡眼裡都隻有他一個人,可是後來有一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把我和媽媽趕了出去,他說我不是他的兒子,和我,和媽媽斷絕了所有關系。”
“我媽什麼都不會,什麼都沒有,一個行李箱和我,是她離開家時帶的所有的東西。她努力學著工作養活我,每天晚上都去公司或者去家裡找他,可是每次連他的面都沒見到,好幾次還被人羞辱,一年多就因為惦記著他病死了。”
“我賣了家裡所有能賣的東西替我媽辦了後事,如果那天晚上沒遇到你,你沒給我買那個餅,我可能就那樣餓死了。”
“所以我不會原諒他,就算他死了,我也不會原諒他。”
許辛夷沉默看著他。
當初她和易揚結婚不久,第一次回老宅見易老先生,回來的路上易揚臨時有事不能回一品蘭亭,被易揚趕下車,她憋著氣在江邊散步,恰好遇到了江念,一時心軟,不僅給他買了餅,把身上所有的現金都給了他。
原來給江念買的那個餅救了他。
橋上車流緩緩湧動,前方道路似乎通暢開始行駛。
江念看著許辛夷,說:“許辛夷,為了愛情奮不顧身,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
擁堵的大橋很快暢通無阻,半小時不到,江念和許辛夷就到了醫院。
醫院裡易揚和公司高層都守在那,無論如何,今天江城是在易氏談合作時意外身亡,於情於理,他都責無旁貸。
“怎麼樣了?”許辛夷快步走到易揚身邊,詢問他。
易揚握著她冰涼的手,無聲搖頭。
急救室裡江淮進去至今依然還沒出來。
死者為大,醫生也不好進去打擾。
江氏那邊的助理見著江念,眼前一亮,焦灼快步走到江念面前,“江先生在急救室等您。”
江念面無表情看著急救室的門,冷漠到讓人懷疑這個人和急救室裡那位死去的人真的是父子關系。
他緩步走進急救室裡,放眼望去,牆是白的,床單是白的,好像什麼都是白的。
病床上的人被單蓋過頭頂,垂在被單外蒼老的手上戴著一串佛珠,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戒指。
江淮站在病床不遠處,聽到腳步聲沒有回頭。
“這幾年你不在,他真的改了很多,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兩年前他開始信佛,經常教育我做人做事留一線,不能太過,你的房間他也收拾出來了,一直等著你能回去住。”
江淮嘆了口氣,“你應該還記得兩年前他去接的時候一根白頭發都沒有,你看現在,說他七十歲都有人信。”
“走之前最牽掛的人也是你,他叮囑我,讓我給你做個表率,不要帶壞了你,他現在已經死了,還是不能原諒他嗎?”
“你還記得小時候,他工作忙,卻總是答應會陪你玩,可每次都因為工作忙而失約,怕你生氣不理他,趴在地上讓你騎大馬逗你開心……”
江念冷靜說:“因為我是他兒子,當我不是他兒子的時候,我什麼都不是。”
“你想看看他嗎?”
江念沒搖頭,也沒點頭,視線從病床上往下看著腳尖。
“我會一輩子都記得你當初把我趕出來的那天,也會永遠記得,媽病得快死的時候我去求你,你罵我是野種的時候……”江念突然收聲,飛快擦了一下眼睛。
“算了。”
“爸,我原諒你了。”
一股不知從哪來的風在他耳邊掠過,仿佛很多年前他還小的時候,父親在他耳邊吹過的一口風。
————
當天江城的遺體就被運出了醫院,許辛夷和易揚回到老宅,已經是凌晨深夜,兩個人都精疲力盡。
但這件事非同小可,易老先生一早知道後等著易揚回來向他匯報具體情況。
聽完整個過程老先生嘆了口氣,雖然兩家不沾親帶故,但也是故交,看著江城長大,白發人送黑發人,對易老先生而言,依然不勝唏噓。
“江城的事我知道了,過兩天喪禮,我去送送他。”老先生拄著手杖起身,“今天先這樣吧,你們也累了,早點休息。”
易夫人也跟著起身,扶著老先生上樓休息。
許辛夷和易揚杵在原地,目送著老先生上樓後這才回房休息。
許辛夷對江城,除了在工作室的那一面之緣外,再也沒有過任何的交流,但即使如此,在生死面前,依然感到無盡的惋惜和迷茫。
“在想什麼?”
許辛夷搖頭,“沒想什麼。”說完,她又問道:“你知道江念和他媽的事嗎?”
“你問這事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