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伊夢瀾此時站在伊厲振的面前，她卻感覺和他隔著千山萬水，明明那麼近，竟咫尺天涯，可望不可及！
男子的容顏更加俊美了，身軀更加高大挺拔！歲月已經將當年那個青澀的毛小子打磨成了真正的男人！他成熟、沉穩、淡漠、優雅、自信、篤定，似乎整片天地都掌握在方寸之間，任他翻手為雲覆手雨，叱咤風雲。
沒錯，這是真正的強者！他是高高在上的尊貴國王，而她卻淪落低賤到了塵埃裡面，似乎連靠近他都是一種冒犯和褻瀆。曾經，他對她那麼迷戀，千依百順，是她不懂得珍惜。如今，他是真得不愛她了！
厲振宇那雙幽邃的眸子冷冷地掃過伊夢瀾，瞬間就冷若冰霜。因為憶起過往而浮現的短暫暖意就如同天際流雲般稍縱即逝，快得幾乎令人以為是錯覺。他什麼話都沒有說，繞過伊夢瀾，徑直走向他停在不遠處的車子。
“振宇，”伊夢瀾不肯死心，她追了過去，攔截住他的去路，美眸盈淚，哽咽道：“難道你就這麼厭煩我，連多看我一眼，多跟我說一句話都不肯嗎？”
“我和你之間沒有什麼好說的！”厲振宇極冷漠，完全不帶任何的感情。伊夢瀾剛回來的，他們倆的關系還沒有這麼僵。就因為婷婷的生日派對，伊夢瀾當眾表演的“認女”鬧劇令他對她厭惡透頂失望透頂。
伊夢瀾也曾是最驕傲的女人，但現在的她實在失去了驕傲的資格。面對男子戒備疏冷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她卻隻能迎難而上。“振宇，對不起！上次的事情……”
“我不想聽你狡辯！”厲振宇幾乎沒有耐心聽伊夢瀾解釋完畢，他冷冷地打斷她：“任何理由都是借口！”
“……”在這樣睿智精明的男子面前，任何心機手段都無從遁形，伊夢瀾啞口無言。可她來找他，是拼著最後的希望，怎肯輕易放棄。“振宇，為什麼你不肯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給過你無數次機會，是你放棄了！”厲振宇總算肯正眼看伊夢瀾，說出口的話卻是更打擊她：“你怎麼了？狀態不太對勁！是嫁不出去了？還是得了什麼難以出口的惡疾，否則以你的驕傲不該落到如此苦苦哀求的地位才對！”
他太了解伊夢瀾！曾經是雲城最美的公主，她的身邊聚集了無數追求者，眾多豪門子弟對她趨之若骜。她永遠都是高高在上，永遠都優雅尊貴，永遠都謹持驕傲。出國一別七載，回國之後突然變了風格，先是厚著臉皮大鬧婷婷的生日派對，再是死皮賴臉地等在他的車旁，用盡手段費盡心機，這真得不像是昔日那個伊夢瀾了！
也許，歲月真是一把殺豬刀，它推毀的不止是一個女人青春和容顏，還有她的驕傲和底線。
伊夢瀾嬌驅一顫，果然最了解她的人還是厲振宇。可是，她怎麼能在他的面前剝下那張精美的人皮面具，把自己陰暗醜陋腐朽的一面呈現在他的面前呢！“振宇，想想過去，難道你隻記得我的無情，不記得我對你的好嗎？你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是我陪在你的身邊，天天吹口琴給你聽！是我陪著你走過了那段最黑暗最孤寂的時光，難道你都忘了嗎？”
“那又怎麼樣？”面對女子的激動，厲振宇似乎有些困惑不解：“就因為你陪伴過我，我就要對你感恩戴德一輩子？”
“我不是要你感恩戴德，隻是想讓你記起我們相處的美好時光啊！”伊夢瀾玉手握起放在高聳的胸口，美眸含淚地道：“振宇，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兒感情都沒有了！我知道，離開的七年裡，已經有女人出現佔據了我的位置，但我相信，在你的內心深處，仍然為我保留著一席之地！你不可能完全忘了我！我是你的夢瀾姐姐啊！”
厲振宇的濃眉越皺越緊，覷著她的目光越來越冷，最後好像化成兩束冰刃，直要把她的胸口扎出幾個血窟窿。薄唇抿緊，昭示著他不悅的心情和瀕臨崩潰的耐性。
Advertisement
伊夢瀾何等聰明，如何看不出男子毫不掩飾的厭惡和反感，她知道自己在自掘墳墓。剛回國的時候，她和厲振宇的關系真得沒有這麼僵冷。至少他還能平靜地跟她闲話兩句家常，雖然不是很熱絡，但至少保持著基本的風度和禮貌。而她激進的行為似乎徹底激怒了他，令他對她越來越反感越來越厭惡。
此時此刻，伊夢瀾終於確定了一點——厲振宇是真得不愛她了！
愛一個人可以包容可以忍讓，就像當年的他！他甚至可以幫她撫養婷婷，而現在……想起婷婷，一絲希望重新燃起，伊夢瀾重振精神，繼續道：“振宇，我來找你也是想問問婷婷最近的情況如何！她有沒有想起我？有沒有問起我？我真得很愧疚，想再見她又怕影響到她……”說到這裡，伊夢瀾突然頓住，不是因為厲振宇的阻止，而是因為她看到厲振宇的身邊多了一個人——夏雪！
厲振宇同樣感到意外和吃驚，他沒料到夏雪突然出現在這裡，實在很富有劇戲性！記憶中，她從未來公司找過他，這突然出現，恰在伊夢瀾出現的時候，不知純屬巧合還是故意為之。
夏雪也沒料到這麼巧！她真是單純過來尋找厲振宇而已，沒想到竟然會遇到伊夢瀾！看來還有別的女人懷著跟她同樣的心思，守在厲振宇的車旁“守株待兔”，隻是伊夢瀾比她更早下手了。
“打擾到你們了嗎？”夏雪保持著淡然的禮貌，嘴角微微上揚，不亢不卑。
厲振宇沒說話（大概是還在賭氣），伊夢瀾眨了眨美眸，很快恢復了淡定，輕聲細語地答道：“我和振宇正在討論婷婷，關於她的成長還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如果夏小姐能給我們一點兒時間，將會不勝感激！”
聽到伊夢瀾提起婷婷，夏雪清眸一黯。孩子是兩人關系的紐帶，作為婷婷的親生媽媽，厲振宇怎能對伊夢瀾瀾沒有特殊的感情呢！更何況他們青梅竹馬，傳說伊夢瀾還曾治愈過厲振宇的孤獨症。
這個名叫伊夢瀾的女人曾經陪伴他過往的歲月，而自己跟他相識到現在還不到半年的時間！
夏雪嘴角微彎起一點兒弧度，她沒再看伊夢瀾，而是把目光轉向厲振宇，淡淡地問道：“需要我回避嗎？”
116想讓我求婚？
“需要我回避嗎？”
夏雪的這句話令厲振宇微微張睫，他仔細打量著她的神情變化，而她神色始終淡淡的，沒有慍惱沒有忿懑沒有激動，雲淡風輕地迎視著他的目光。她似乎真的隻是在徵詢他的意見而已。
厲振宇略略沉忖，似乎在認真考慮，大約十秒鍾之後，他對她招招手，說：“過來。”
夏雪怔了怔，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不過還是走到他的身邊。豈料，他竟然伸臂將她攬入他的懷中。
“開竅了！知道主動來找我了！”男子語氣聽起來竟然十分愉悅，跟面對伊夢瀾時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冰冷截然不同，他甚至有些洋洋自得。
“……”夏雪有點兒無語，輕咳一聲，提醒道：“人家還在那裡等著要和你商談重要的事情呢！”
厲振宇淡淡挑眉，仍然攬著夏雪，沒有要松開的意思。他抬眸看向伊夢瀾，神色疏冷寡淡，勉強扔下一句話算是對伊夢瀾的交待：“如果你實在放心不下婷婷，改天過去接她吧！”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夏雪和伊夢瀾雙雙驚呆。尤其是夏雪，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什麼？竟然讓伊夢瀾接走婷婷！他對婷婷的疼愛夏雪是看在眼裡的，撫養到這麼大，怎麼可能舍得讓伊夢瀾接走！再說，厲家的長輩會同意嗎？
同時，心裡有個疑問在逐漸放大。那日在派對上，她聽方若蘭隱約透露說婷婷不是厲振宇的親生骨肉，難道說這傳言是真的？否則，他怎麼可能輕易舍棄婷婷！
“振宇……你……你養大了婷婷，難道對她就沒有半分感情嗎？”伊夢瀾實實在在地被打擊到了，她塗著唇膏的嘴唇顫抖著，不由踉跄後退幾步。“婷婷會傷心的！”
“既然怕婷婷傷心，就別再來騷擾我！”厲振宇陰沉下俊顏，從薄唇間吐出的每個字都淬著冰渣：“你再敢借著婷婷的名義興風作浪，我就把她還給你！”
這絕對是致命的一擊！又狠又毒又準，一刀見血！伊夢瀾真得害怕了！盡管她想守住陣地，但內心的崩塌擊潰了她。腳下一軟，她又踉跄退了幾步。終於，她竭力穩住後退的腳步，想恢復冷靜。不，不對！他不可能對婷婷這麼狠心！不可能的！這一刻，伊夢瀾完全亂了方寸，原先篤定的底牌突然丟失了，她失去了跟他對奕的王牌。假如厲振宇根本不在乎婷婷，甚至把婷婷當成他和夏雪之間的累贅，那麼她跑來鬧騰，豈不是更給了他拋棄婷婷的借口嗎？
夏雪張睫，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冷酷無情的男人是厲振宇！他真得熟諳心理，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抓住對方的軟肋，還以致命一擊。三言兩語，不但瓦解了伊夢瀾的所有攻勢，而且化守為攻，直搗對方的心腹要害。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他不在乎婷婷的基礎上，否則他怎能說出如此冷酷的話來。假如婷婷親耳聽到她最愛的爸爸三言兩語的要將她送出去，小小的人兒該是多麼傷心欲絕。
伊夢瀾終於穩住了腳步，同時也穩定了情緒。她高高仰起美麗的頭顱，美眸含著委屈傷心的淚花，哽咽道：“我是婷婷的親生媽媽呀！怎麼會不心疼她不思念她！我恨不得立刻把她接回到我的身邊來，恨不得日日夜夜陪伴左右彌補這些年對她的冷落和虧欠！可是振宇，你有沒有想過是你養大了她，她隻認你這個爸爸！她根本就不認識我！如果貿然把她送回來，她會認為是你拋棄了她，她會傷心的！”
夏雪垂首斂目，手掌下意識地握起，掌心都是汗漬。眼前的一幕絕對是步步驚心的搏奕，每一著都透著兇險。而婷婷，就是那枚可憐復可悲的棋子。
“我幫你養了她七歲！養到這麼大也該物歸原主了！”厲振宇冷冷地收回目光，打算結束談話。“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如果想接回她，隨時跟我聯絡！如果想讓她繼續在我身邊生活，你就離得遠遠的，別再整天幹些讓我鬧心的事情！”
“……”伊夢瀾喘息著，美眸透著悲涼的絕望還有一抹失望到極點的怨毒。
“我們走吧！”厲振宇攬著夏雪，邁步走向停在旁邊的車子。
伊夢瀾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走開，再看著厲振宇體貼地為夏雪打開車門——那些寵愛和幸福原本都該是屬於她的！
“夏雪！”伊夢瀾忍不住喊了一聲，她追了兩步，在觸及到男子冰冷的警告目光後忙又剎住，但無論如何都無法忍住地忿然道：“你很得意嗎？挑唆得他開始厭惡婷婷了，你真是好本事啊！”
“……”夏雪一個字都沒有回，她淡定地坐進副座，系上安全帶。甚至，連正眼都沒有去瞧伊夢瀾。這個時候，她突然覺得，哪怕再聰明的女人，一旦被嫉妒蒙蔽了眼睛，都是一樣的愚蠢。
果然，厲振宇發怒了：“夏雪從未在我面前挑撥過我和婷婷的關系！她一心疼愛婷婷，婷婷也非常喜歡她，根本不存在你猜想的那些齷齪事情！伊夢瀾，你真讓我惡心！”
“振宇……”也許是剛剛意識到自己犯下的錯誤，伊夢瀾的臉色更難看了。她試圖上前跟他解釋：“我……我並不是那個意思……我……”
“砰！”男子以重重的關闔車門聲來回答她。
“振宇！”伊夢瀾不死心地拍打著車門，美眸含淚地道：“對不起！我現在才明白過去的自己多麼荒唐！假如能夠重來一次……”
“轟！”車子狠加油門，輪胎緊貼著伊夢瀾的腳尖碾壓過去，轉眼就把她還有她的哭訴和懺悔拋在原地，閃電般地消失在出口處。
*
假如能夠重來一次！
夏雪看著車窗外流逝的街邊風景，一直在思忖著這句話。人知假如能夠重來一次，很多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了吧！可惜，人生沒有彩排，不能倒回重錄。一旦擦肩，就是永遠地錯過。
女子的沉默在此時的厲振宇看來，那是心情不悅的徵兆。一路上，他不時從後視鏡裡觀察她，但她卻對窗外的風景更加感興趣。
“婷婷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厲振宇突然出口了。
夏雪嚇了一跳，忙把視線從窗外移回向身畔的男子。他剛才說什麼？
“當年伊夢瀾未婚先孕，因為她身體情況特殊不能流產，就生下了婷婷！”厲振宇用淡然的語氣敘述著當年豪門裡的一件罕見的醜聞，而他竟然也是當事人之一。“伊夢瀾是名門閨媛，這種醜事會徹底毀掉她的聲譽，而她舍不得丟棄親生骨肉，就請求我收養她的女兒！”
“……”夏雪徹底無語了。她是真真切切地被震憾住了！厲振宇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但他所承受的實在是所有男人不能承受之重。他愛慕的女子未婚生育，生下的卻不是他的骨肉。而他為了她的清譽著想，同樣未婚的他竟然甘願代替她承受世人異樣的眼光，認下這個孩子，並且代替她撫養。
究竟是怎樣深沉的愛才能讓他犧牲到如此地步，卑微到如此地步，偉大到如此地步！
看著夏雪震驚到不可置信的樣子，厲振宇嘴角不由浮起一絲無奈的苦笑。“你一定覺得我是個傻子吧！”
